有多少個寒冷的冬季,她們卷縮在出租屋內。
榻榻米散發的霉味,只有一個人的房間,暖爐也不再溫暖。
窗外飄過的雪花,似乎在提醒著她們,故鄉是不是同樣的天氣,同樣的景色。
吉原海邸摘下墨鏡,抹去了幾滴淚。
他是個光頭,很像硬漢。
中西功實沒想到傳說中的“千花町座頭鯨”也會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他帶來的“自己人”都沒能忍住,從其他卡座過來,給吉原海邸遞過一方手帕,示意他男兒有淚不輕彈。
就算想家了,也不要當這么多的人哭泣啊。
“對不起,中西桑,給您添麻煩了。”
中西功實搖搖頭,讓她回去了。
他只能感嘆吉原海邸寶刀未老,就連掉下幾點眼淚,也能吸引來女人為他花錢。
臺上的鹿本信崇看到這一幕,也不得不佩服:確實,在男公關屆,吉原海邸真有兩把刷子,都老得沒有任何男色了,仍然對客人們有吸引力。
“那么,請聽一曲,北國之春。”
舞臺上的三人和聲,以各自的語言唱出同一種旋律。
原本萊德才是星海館的漢語擔當,但這次演出,他不得不配合鹿本信崇,改成了曰語。
三日月倒是十分舒服地用了棒語,三種語言各自交織著,勾起了大廳客人們對故鄉的思念,不論是人,是事,是物。
臺下的客人瘋狂腦補,心疼得直抹眼淚:
原來阿信他們都是背井離鄉來東京打拼的有為青年,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樣的禍事才淪落到男公關俱樂部?
在她們眼里,鹿本信崇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小天使,萊德是乘風破浪的佛學家,三日月星野是歷經風霜雨雪劍的大叔,都是想象中可遇不可求的對象,他們的夢想中也有自己的一份,為這樣辛苦努力的他們花點錢又怎么了?
......
吉原海邸將中西功實給的情報緊緊攥在手里,痛哭流涕。
好久,好久沒有回故鄉了啊......
也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樣了。
現在的時節,孩子們是不是還會放風箏,或者是玩起了無人機?
也對,是自己老古董了,該與時俱進一點。
中西功實拍了拍吉原海邸的肩膀,表示理解,拿起一杯酒,往靠墊上趟去,抬頭欣賞舞臺上的三位男公關。
星海館,真是藏龍臥虎啊......
也不知道還藏著什么秘密。
積累在兩人卡座的酒瓶越來越多,吉原海邸酒勁上來了,有些燥熱,解開汗衫撲倒在桌上。
并排的酒瓶有高有低,透過的燈光有紅有紫,殘留的酒水有多有少。
吉原海邸盯著,盯著......
透過酒瓶的燈光,他看到了......看到了綿葉芽衣。
真是的......
我和個笨蛋一樣,還是這么孩子氣,為了追逐自己的正義,摔得遍體鱗傷。
但還要在她面前強顏歡笑。
酒瓶中綿葉芽衣的幻象嫣然一笑,朝他走近。
吉原海邸也跟著吃吃笑起來,笑得中西功實莫名其妙。
看來是真的醉了。
“連......連一句我愛你也說不出口,沒用,我真不是個男人!”
吉原海邸低聲嘟囔著。
中西功實卻被酒水嗆到了。
他反復低頭看了吉原海邸好幾眼,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那一句“我愛你”,他是用漢語說出來的。
不可能......這不可能的!
中西功實搖搖頭,怎么可能呢,星海館的老大居然是葛飾區那群馬飛亞,太荒唐了!
他們也沒有干掉新田的理由啊!
一定是萊德教給他的吧!一定是!
綿葉芽衣最近不是在考HSK嗎?吉原想給她一個驚喜,才會學這一句。
中西功實努力找借口。
吉原海邸脫口而出的“我愛你”真的嚇到他了。
“可是,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從我口中脫口而出的卻是‘永別了’?”
明明想說“我愛你”,卻在芽衣她駕車離開的時候,選擇“永別了”。
吉原海邸突然慌亂起來,胡亂伸手拿起兩個酒瓶,也不管里面空了沒有,直接往嘴里灌。
無論多么烈的酒,也無法沖刷對她的記憶。
像個笨蛋一樣。
......
大廳的門開了一個小縫,如果沒有仔細觀察,幾乎看不出來。
鹿本信崇三個老中青依舊在舞臺上賣力地唱著。
綿葉芽衣也隔著一道門,靜靜地站在外面聽著。
“綿葉副店長?你怎么不進去啊?這個點客人基本入場了,不用再發廣告了。”花澤落剛發完傳單回來,看到綿葉芽衣站在門口不進去,提醒道。
“啊?是落落啊。”
綿葉芽衣沒反應過來,側身后退。
花澤落透過路燈的燈光,看到了綿葉芽衣臉上的兩道淚痕。
“綿葉副店長......”
即便對事情的復雜真相沒有任何了解,花澤落也猜到了些許。
綿葉副店長......
是來道別的吧!
她心里其實很想吉原店長挽留她的,但是吉原店長是那種別扭到家的人。
即便心里再怎么想把綿葉留下來,嘴上也不會說的。
畢竟…
嫁給出云守組的若頭,肯定要比嫁給一個男公關,幸福多了…
“看到阿信他們這么努力,我對星海館就放心多了!”綿葉芽衣盡量把自己恢復到“威嚴的三大創始人”那個狀態中去。
身為副店長,不能讓區區新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必須偽裝幾分鐘堅強女人。
“你要走啊?”
花澤落自知是局外人,他在星海館也排不上號,只是個服務生,連陪客人一起喝酒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要說給副店長做情感咨詢了。
“嗯,以后也不會回來了。”
綿葉芽衣想了想,補充了一句:“這一次是真的。”
曾經那么多次和吉原海邸吵架,離開星海館,離開島國環游世界,最終都會回來。
可這一次不是去環游世界,她卻再也回不來了。
像萊德說的那樣,
男公關是在夜晚世界工作的人,綿葉芽衣她從一開始就不是夜晚世界的人,她終究要回去的。
“有什么話要我帶給吉原…帶給大家的嗎?”花澤落訕訕地說。
綿葉芽衣吸了吸鼻子,想說很多,但終究什么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