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凈整潔的臥室內,萊姆斯·盧平打扮整齊。在這個天氣宜人的假期里,他沒法外出與鄰居家的孩子玩耍,只能呆呆的望著窗外。
孤獨與寂寥,這就是萊姆斯每天的日常。
這不止是他的假期生活,也是他自打有記憶以來全部的生活。
萊姆斯是在種種限制與規矩下長大的——不能接觸外人,不能單獨離開這座房子,不能交任何鄰居家里的朋友,以及時不時的經常搬家。
由于狼人的身份,萊姆斯沒法抱怨,他也從不抱怨——因為盧平夫婦給了他無私的愛,他們也從未因為滿月造成的狼藉就怪罪萊姆斯,而是異常小心的呵護他。
萊姆斯就是這樣成長起來的——自閉的生活,以及每個月不是出自本意造成的破壞。
唯一值得慶祝的是,在這次的假期中家里的氣氛要變得輕松了許多。
因為咬傷萊姆斯的兇手被抓到了——芬里爾·格雷伯克。而且在父親里爾歡快的訴說中,萊姆斯得知這一次的魔法部沒有再輕視狼人的威脅,也沒有犯上一次愚蠢的錯誤——將里爾·盧平的譴責看成是笑話,結果讓格雷伯克被其他人救走了。
如今格雷伯克的判決已經下達——作為狼人的首領,以及多起咬傷孩童和麻瓜的兇手,他即將被關到阿茲卡班,并在那里度過接下來的余生。
這本是一個值得振奮的消息,萊姆斯也早就接受了格雷伯克并不值得同情的事實——他與自己完全不同,不光是咬傷自己的兇手,甚至還以傷人為樂。
但在最初的震驚過后,萊姆斯卻發現自己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哪怕是一絲愉悅的情緒都沒有。
因為他終于認識到,整個魔法界是怎么看待狼人的。
在這次狼人襲擊的事件中,不光是格雷伯克受到了譴責,就連其他的狼人們也得到了相同的懲罰——全都是被關在阿茲卡班,無論他們是否是首領與策劃人都并不重要,只因為他們也是狼人,所以在魔法部的審判中,他們全都被關進了阿茲卡班。
沒有人愿意聽狼人的辯解,也沒有人愿意同情狼人。
而且還不止是這些。
早在《預言家日報》中就報道過,在霍格沃茨學校潛藏著一位狼人。
萊姆斯為此擔心了好久,但他萬萬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會是凱特爾伯恩教授,他甚至還在魔法部的審判中主動站了出來,揭露狼人們的罪行,以及神秘人的陰謀。
萊姆斯深深感激凱特爾伯恩教授的掩護,但在審判的過程中,身為狼人的凱特爾伯恩教授卻同樣遭受了大量的責難,哪怕他是阻止狼人襲擊事件的最大功臣也沒能改變其他巫師對狼人的刻板印象。
如果不是有鄧布利多校長擔保,恐怕就連凱特爾伯恩教授也會同樣被關在阿茲卡班,那才是巫師們覺得狼人應該呆的地方。
同樣的,這也是萊姆斯深切擔憂的結局。
他是一個狼人。
無論他做了些什么,他都永遠只是一個狼人。
沒有人能夠改變這一點,這也讓萊姆斯在最近的日子中愈發懼怕滿月的到來,同時也變得更加擔憂身份的暴露。
凱特爾伯恩教授的遭遇就是他的未來。
暗無天日,永遠被其他人嫌棄的未來。
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擔憂的目光,但萊姆斯從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隱藏真實的情緒,他知道父母因為自己變得多么的辛苦,不希望他們為此而感到更加的擔心。
在視線投向窗外的同時,柏木魔杖也在萊姆斯的手中轉動著,由于蹤絲的原因他不敢在家里面施展魔法,但這已經是他為數不多的玩具之一。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朋友寄來的書信。
直到現在萊姆斯還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他真的在學校里交到了朋友,甚至還不止一個。
詹姆,彼得,小天狼星,還有他斯萊特林學院的弟弟雷古勒斯。
以及莉莉·伊萬斯......
在想到那一頭耀眼紅發的同時,萊姆斯的臉頰忍不住悄悄紅了起來。
他的心跳莫名加快了許多,渾身血液急促的流動著,心中的感覺變得愈發怪異,但卻不明白這是因為什么。
莉莉是一個很好的女孩,成績優異......長得也十分美麗,還是除了掠奪者之外第一個主動關心萊姆斯的同學。
他不記得莉莉都說過些什么了,但那雙湛綠的雙眼卻深深印刻在萊姆斯的心底,那里面有些深切的擔憂......只有擔憂,但這就已經足夠了。
足夠讓一個滿是創傷的靈魂得到彌補。
足夠......讓一個即將上三年級的小男孩感到心動。
萊姆斯忽然怔住了。
他隱隱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變成這幅樣子——父親里爾不止一次在晚餐時說過類似的事情。
故事總是以在一次遠征威爾士林地的考察為開頭,那時已經成為世界著名非存在專家的里爾·盧平在調查一只兇猛的博格特,結果在那片森林中他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叫聲,里爾連忙趕過去幫助了這個女人,將恐嚇她的博格特由兇惡的男人模樣變成了一只野蘑菇。
里爾試圖向這個麻瓜女人解釋博格特究竟是什么,但女人完全無法理解與魔法有關的事情,只認為里爾是一個見義勇為的好男人。
無奈之下,里爾只得率先應付過去,將女人送回到家里面,以此確保她的安全。
幾個月后,里爾在確保女人沒有任何后遺癥的同時,再一次決定向她坦白事實——他沒有女人想象中那么英勇,當初面對的只是一個博格特,而解決博格特正是里爾拿手的事情,這沒什么困難的地方。而且博格特也不會真正傷害女人,它需要的只是恐懼。
但是女人不在乎。
因為那時的他們已經相愛了。
最終,里爾鼓起勇氣,向麻瓜女人求婚。
萊姆斯的母親——霍普·豪厄爾欣然接受。
盡管在這之前她只是一家保險公司的員工,但霍普很快就接受了里爾是一名巫師的事實,并熱切地致力于自己的婚禮計劃。
婚禮于1959年初舉行,蛋糕上飾有博格特形狀的禮帽,這是二人的婚禮蛋糕。
這個故事,也是盧平一家為數不多溫暖的存在,父親里爾在每次出差回來后的第一次晚餐都要再次講上一遍,而漸漸消瘦的母親則是在一旁打趣當時里爾的窘迫與難堪。
萊姆斯從來都只是默默聽著,不會打斷。
他心中的溫暖并未因為多次聽過的故事而有所減少,但每當他注視著父親與母親的模樣時,內心就會變得愈發悲哀。
萊姆斯決定將這種情緒隱藏起來,這也是他沒工夫打斷故事的原因。
里爾與霍普都變得愈發蒼老了。
萊姆斯見過父母年輕時的照片,他知道父親里爾有多么帥氣,母親霍普又是多么迷人。
但是因為他,因為自己這個狼人兒子,兩位父母每個月都要遭受一次不少于萊姆斯的折磨——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變成一頭妄圖攻擊自己的狼人。
尤其是他的母親——霍普,她只是一個麻瓜,相對于里爾,在變成狼人的萊姆斯面前,她顯得更加無力應對。
焦慮漸漸拖垮了霍普的身體——在學校里請假的時候,盡管那只是為了遮蔽變身的借口,但也是萊姆斯真正的心愿——他母親的身體很不好,需要請假回家照顧她。
萊姆斯明白自己對莉莉的情感叫做喜歡,但那卻正是他不配擁有的。
他愛的人,以及愛他的人,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盧平夫婦就是最好的例子。
要不是因為年紀還小,萊姆斯早就想要離開這個家,不再為父母繼續添麻煩。
眼睛稍微有些發澀,萊姆斯突然感到一股由衷的委屈。
他想要跟自己的父母呆在一塊,舍不得這種溫暖,但心里卻又清楚自己不能這樣做。
他喜歡莉莉,卻不敢跟任何人說,甚至連看都沒法正眼去看莉莉一眼,唯恐被對方察覺到什么。
這一切都需要萊姆斯自己背負。
只因為他是一個狼人。
萊姆斯將嗓子眼里的哽咽硬生生咽了回去,他迅速的擦了兩下眼睛,隨后又熟練的往鏡子看去,檢查自己的雙眼是否還在發紅。
“唉。”
鏡子發出一聲低微的輕嘆:“你的眼睛像往常一樣美麗,可憐的孩子。”
“謝謝。”
萊姆斯同樣低聲回道,他不敢大聲說話,因為嗓音還在顫抖,而且他能夠察覺的出來,父母最近不知為何變得更加焦慮了。
他忍不住將原因歸責在自己身上,但卻無能為力,只得強行轉移起注意力,把目光放在床頭的書信上面。
這些都是他的朋友們寫來的,最頂上那封的是彼得寄來的書信——在整個掠奪者團伙中,萊姆斯有時都會忍不住覺得小矮星彼得才是最可憐的那個家伙,他沒有父親,只有一位衰老愛抱怨的母親,而且還十分貧窮,甚至都買不起一只貓頭鷹。
在整個假期里,彼得一共就給萊姆斯寄來了兩封書信,花的錢是詹姆買零食剩下的青銅納特,彼得自己沒有任何零花錢。
但就是這為數不多的財產,彼得卻愿意花在貓頭鷹郵局的郵費上面,而不肯用在自己身上。而且他很少會說自己家里面的事情,只覺得和詹姆以及小天狼星成為朋友很酷,酷到讓他在信中都反復提及這二人好幾遍。
萊姆斯將信封打開,里面的內容大致是彼得平平無奇的日常,再就是對假期作業抱怨,隨后剩下的都是在詢問萊姆斯是否知道些什么。
是否知道些什么——這同樣也是萊姆斯自己的疑惑。
這個疑惑來自于詹姆突然寄來的一封信件,那上面只寫了短短的幾句話:
萊姆斯,我感覺很糟糕,小天狼星比我還要糟,但我們都迫不及待在開學時見上你一面了。
另外別想著找雷古勒斯打探消息,小天狼星會緊緊盯著他的。
萊姆斯不明白詹姆為何要寫這樣一封信,而且還故意不把事情說清楚。但他倒是記得在剛放假后不久詹姆有說自己與布萊克兄弟二人去度假了,難道是和這次假期的經歷有關?
萊姆斯絲毫不好奇詹姆的遮掩,他早就習慣了對方的這個舉動,結果通常都是與違反校規有關。
由于對鄧布利多校長的感激,萊姆斯是反對這類行為的,但他的朋友實在不多,又唯恐變得更少,于是只能任由詹姆與小天狼星二人亂來,從來也沒有舉報過他們。
如果詹姆能再成熟一些就好了。
萊姆斯不由得想道,可就連這個想法他都不敢時常說出來,只能偶爾提及一遍。
他呆呆的望著窗外,胳膊支在腦袋底下,百無聊賴的看向天空——假期作業他早就寫完了,每天就只剩下無所事事等待月圓之夜的到來,內心漸漸被惶恐與無助充斥——
就在這時,一道嬌小的身影從萊姆斯眼前飛過,他連忙眨了眨眼,認出那是一只貓頭鷹。
難道是詹姆回信了?
在回復那封莫名其妙的信件后,萊姆斯就一直等著詹姆的回信,彼得的第二封信也主要是在問萊姆斯有沒有收到什么回應。
還是說這是彼得等不及了,又給自己寫了一封信,而年輕的貓頭鷹價格會更便宜一些?
萊姆斯收回目光,他聽到樓下的父親開窗將貓頭鷹迎了進來。在想了想后,萊姆斯索性走出臥室,隔著樓梯上的柵欄望著樓下的父母。
“他答應了!”
里爾·盧平激動的大喊一聲,霍普夫人忍不住將他手中的信件奪了過來,在這么多年以來萊姆斯還是首次見到自己的媽媽如此煥發的樣子,就連聽到格雷伯克被抓住那一次都比不上。
“我現在就去霍格莫德村!”
里爾匆匆在自己妻子的臉頰上吻了一下,霍普夫人連忙說道:“可我們才剛剛搬家沒多久,壁爐還沒有連接飛路網——”
一聽到這里,萊姆斯的內心忍不住狠狠刺痛了起來。
“沒關系。”
里爾先生興奮的連大衣都沒抓穩,他走到房子外面,拿起手中的魔杖揮了揮。
驟然間——萊姆斯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一輛艷紫色的公共汽車突然出現在街道上,它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擋風玻璃上用金色的字母寫著騎士公共汽車。
接著,一位穿紫色制服的售票員從公共汽車上跳出來,他大聲喊道:“歡迎乘坐騎士公共汽車——用于運送陷入困境的巫師的緊急交通工具。只要伸出你拿魔杖的手,登上車來,我們就能把你送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好了好了。”
里爾先生不耐煩的打斷道:“我要去霍格莫德村,很趕時間。”
在車門關上后,騎士公共汽車又一下子消失了,萊姆斯驚異的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就連走上樓梯的霍普夫人都沒有發現。
“誒呦,媽媽,別抱的這么緊——”
萊姆斯差點以為自己要斷氣了,可霍普夫人說什么都不肯松手。
“到底是怎么了,媽媽?那是誰的信?”
他的目光比之前還要驚異,霍普夫人竟在自己面前哭了出來。
“由于擔心這件事沒法辦成,我和你爸爸一直都沒敢告訴你。”霍普夫人抽泣著說道:“但是快了,就快了,能夠治愈狼人的巫師馬上就要來我們家了。”
“什么?!”萊姆斯一下子驚叫了出來:“這怎么可能?!”
“這沒什么不可能的!”
霍普夫人忽然加重了語氣,這個毫無魔法能力的麻瓜女人很不愿意看到自己兒子懷疑的模樣,尤其是在狼人這件事情上。
“我和你爸爸就一直沒有放棄過你,如果我也是巫師的話,肯定早就把你治好了!”
在信誓旦旦的母親面前,萊姆斯實在是不忍心反駁——但也正是由于母親的堅信,才沒讓這個家庭的境遇因為自己而變得更加艱難,也讓為數不多的溫暖永遠留存在家里面。
萊姆斯只好拿出口袋中的手帕,他貼心的為霍普夫人擦著眼淚。
“那個巫師是誰?”萊姆斯忍住心中的懷疑問道。
霍普夫人溫柔的注視著自己的兒子。
“或許你也認識他。”她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和你一樣,對方也是一個孩子。”
“叫做卡蘭·桑斯特。”
此時此刻,霍格莫德村。
在工作臺上的跳跳堝面前,斯內普不知是第幾次詢問道:“你真的確定了要幫盧平?我現在可沒辦法協助你,跳跳堝也是,時間太短了,我連它能做到什么地步都沒搞明白。”
盡管已經不會再干涉卡蘭的決定,也不對萊姆斯抱有什么偏見,但斯內普還是傾向于再等待一段時間——直面變身成狼人的萊姆斯有著一定的風險,但最可怕的依舊是隱藏在月光中的禁忌者。
他們沒有任何對付禁忌者的手段,也沒辦法阻止對方傷害卡蘭。
“不能再等了。”
卡蘭耐心的解釋道:“也用不著再繼續等下去了——對付禁忌者的方法明顯有所不同,在跳跳堝身上是血魔法——林弗雷德和伊格諾圖斯已經通過制作隱形衣證實了這一點。”
“而對付——或者應該說遇見月光中的禁忌者方法就是恢復人形咒,我有過幫助凱特爾伯恩教授的經驗,那時的我安然無事,這一次沒準也一樣。”
斯內普轉頭看向卡蘭,盡管在他臉上是一副輕松的表情,但斯內普隱隱覺得卡蘭的內心并不像表面這樣平靜。
就像是生活在蜘蛛尾巷的那段日子里,斯內普早已習慣了在那個男人面前隱藏自己的情感,不愿意坦露出來。
“是因為還有其他的原因么?”
斯內普低聲問道,他將目光重新移到跳跳堝上面,免得讓自己顯得太過逼迫——那是只有莉莉才會做出來的舉動,她從不會隱瞞自己對朋友的關心。
在斯內普視角的余光里面,卡蘭靜靜沉默了一會。
隨后他嘆了口氣,繼而微不可見的點點頭,但沒有直接說出原因。
是因為老魔杖。
這個卡蘭的祖先——安提俄克親手制作的死亡圣器。
在這之前,卡蘭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拉文克勞的冠冕身上,但他卻忽略了另外一個最有可能改變鄧布利多校長的因素。
老魔杖。
尤其是在得知禁忌者與血魔法的存在后,卡蘭就更等不下去了。
他需要盡早了解禁忌者。
而且必須知曉......
安提俄克是否成為了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