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瑞麒看到張嫣的神態也注意到自己行為的不妥,他是現代人,骨子里并沒有明朝的尊卑觀念,遇見美女多觀察幾眼是很正常的舉動。
但是,張嫣是正兒八經的古人,還是至尊至貴的皇后。
他將目光偏向周圍的擺設上,“請娘娘勸陛下參加七日后的三司會審。”
能在皇宮內活下來的就沒有一個蠢人,張嫣聽到這話立刻就明白了滕瑞麒打的是何主意。
他想借助天啟保證會審的公正,打破魏忠賢設置的權勢牢籠。
對于張嫣而言,這件事有難度,但是費點勁可以完成,毫不猶豫便應承了下來。
只要能夠打擊魏忠賢,別說需要費點勁,哪怕刀山火海她也敢闖一闖。
“可以,我會想辦法帶陛下過去的。”
“卑職代楊大人謝過娘娘,有您乃是我大明之福。”
雙方略微交流一番便將事情定了下來,至于彼此需要付出什么誰都沒有提。
扳倒魏忠賢之前,一切都是虛的。
“魏閹喪盡天良,人人得而誅之,本宮不過是順應民心,當不得林百戶如此夸贊。日后如果有事需要本宮幫忙,可以寫信交給云伯,由他代呈給我。”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作為一個男人經常出沒皇宮,而且還是私自會見皇后,一旦被人抓住必死無疑。
若非雙方首次合作需要表達彼此的訴求,滕瑞麒都不可能冒險進來。
“卑職遵旨,若是無事就先行告退了。”
張嫣捂嘴偷笑一聲,有些無奈,“此時皇宮大門早已緊閉,你怎么出去?我現在倒是有點懷疑你是真錦衣衛還是假錦衣衛,居然連宵禁都不清楚。”
恭喜你猜對了,我還真是一個假錦衣衛。
心中默默吐槽一句,滕瑞麒不禁有些犯難,今晚要去哪里休息呢,難不成就在坤寧宮內站上一晚?
他是沒問題,大不了練一晚錦衣訣而已,但張嫣要休息的,他站在宮內成為體統。
張嫣看著面色稚嫩或許比自己還要年輕一點的滕瑞麒面露難色,不禁有些好玩。自從進宮以來,滕瑞麒始終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不驕不躁不急不慢,前后反應形成一種詭異的反差萌。
“你在我寢宮外那間屋子休息即可。”
鬼使神差下,張嫣推翻了之前讓他去外殿守夜的決定,改為了寢宮外。
“是,卑職領命。”
滕瑞麒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如釋重負,能有地方供他藏身不被禁衛抓去即可,在哪里無所謂。
“王嬤嬤,你去把今晚守夜的侍女換掉,讓林百戶在外面暫且休息一晚,明日出宮之事也要提前安排好。”
始終在旁邊候著的王嬤嬤領命退去,悄無聲息,猶如鬼魅。
滕瑞麒被嚇了一跳,他一直以為大殿內只有自己與張嫣二人,沒想到居然還有一人。
隨即心中凜然,皇宮不愧是皇宮,高手層出不窮,隨便一個宮女太監拉出來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對付的。
魏忠賢身為宮內最大的太監,他的武功層次也可從中一窺究竟,最低也是一流高手,不出意外應該是先天高手,化氣為兵,神異程度堪與文氣媲美,而且在威力上更勝一籌。
同級別下,要兩個大儒才能匹敵一個武道先天。
不能把這里當成歷史上的大明,武功才是根本。
滕瑞麒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權勢與武功要齊頭并進。
王嬤嬤走后,大殿內就真的只剩下他們二人了。
張嫣此時感覺臉色有些發燙,不知如何自處。
從小到大,除了父親之外她還是第一次與異性男子獨處一室,哪怕與天啟敦倫之時也有宮女伺候著,并不曾獨處。
同時,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心中滋生出來。
滕瑞麒可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在最開始的唐突后他就醒悟過來坐在自己面前的是大明皇后,而非普通美女,萬萬不能孟浪。
但是,如何在不失禮的情況去舔大明皇后?
在線等,很急。
如果有手機能上網,他一定要發個帖子好好向網友咨詢一番。
眼看一處超級大寶藏在自己眼前卻沒辦法據為己有,滕瑞麒想到這里就郁悶的想死。
詭異的氣氛持續了大概三五分鐘,張嫣忍不住開口道,“林百戶作為錦衣衛,怎么會為楊大人奔走?”
“林某雖是錦衣衛,但也看不慣魏閹魚肉百姓禍亂朝綱的行為,此獠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
正上愁的滕瑞麒聽到張嫣的話如聞天籟,一連串抨擊魏忠賢的詞就冒了出來。
“我聽人說魏忠賢年輕時候是一個賭棍,欠了賭債還不起居然把自己女兒賣了,這種人就是徹頭徹尾的畜生。不對,虎毒尚且不食子,畜生都比他強。”
張嫣聽的連連點頭,她出身富貴,從小受的就是正統儒家教育,何曾聽過如此粗鄙的臟話。
倘若是罵其他人,她肯定要趕人,可被罵的偏偏是魏忠賢,一個她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的畜生。
沒有什么方式比兩個人同時聲討一個人更能拉近彼此關系,短短片刻,張嫣對滕瑞麒的觀感又好上許多。
“一個人如果連兒子的仇也能當做沒發生,他是不是也是畜生不如?”
雖然罵的興起,但滕瑞麒可沒上頭,張嫣一開口他就清楚暗指的是誰。
那么,張嫣對天啟的態度如何呢?
搞不清楚這個問題他沒法回答,萬一弄錯想要再舔那就徹底無望了。
不論如何,這一波都得猜準。
滕瑞麒腦中飛速閃過關于張嫣與天啟的種種史料,希望從中分析出兩者的關系。
史料許多,可唯一有用的大概就是天啟臨死前張嫣說服他傳位給崇禎,而不是聽魏忠賢的找人冒充自己孩子。
一個女人,丈夫臨死前還能想著對仇人反擊,還能想著大明正統,而不是想辦法試試能否為丈夫續命,彼此間的感情必然深厚不到哪里。
“比畜生不如更加畜生不如!”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張嫣想要擊潰魏忠賢必然要與他或者說東林黨合作,賭錯了大不了只當合作伙伴。
張嫣眸中異彩連連,帶著恨意道,“對,畜生!”
滕瑞麒在心中舒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賭對了,成功抱上了張嫣這條大腿。
皇后的影響力,永遠不能小覷,她比楊漣的價值更大。
單單枕頭風,就足以。
魏忠賢憑什么把天啟拿捏得死死的,除了自身本事還有客氏作為內應。
如今滕瑞麒成功收獲張嫣,雖然比客氏略遜一籌,但也蔚為可觀。
“娘娘,我曾經聽過別人講過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據說有個村子因為糧食有限,為節約糧食村民決定把六十歲以上的老人送到山上,讓他們自生自滅。”
“按理來講,這些老人知道自己要被放棄應該抵觸萬分,可事實是他們全部都自愿前往,甚至許多人沒有到六十歲只是感覺自己干不動農活了也跟著一起去了。他們如此做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的后代多爭取一分活下去的可能,讓子孫能繼續掙扎下去。”
“父母愛子女,無窮盡也。”
聽完滕瑞麒的故事,張嫣第一反應是匪夷所思,大明以孝治天下,如此不孝之事倘若真的發生不僅是縣令連知府的烏紗帽都要小心。
可旋即就是憤怒,父母愛子女,無窮盡也。
但天啟對待親生子嗣卻淡漠如斯,不要說舍棄生命讓子女活下去,連復仇都不愿意。
張嫣心中又氣又悲,一時間眼眶通紅,幾欲垂淚,“我那可憐的慈燃啊。”
“若非陛下縱容魏閹寵幸客氏,太子殿下怎么會遭遇這種事情!”
滕瑞麒心一橫,直接將炮火開到天啟身上。
既然已經確定張嫣與天啟之間完全沒有半分情誼,此時不開團更待何時?
張嫣聽完一呆,他沒想到滕瑞麒居然有如此膽量,當著她的面抨擊她丈夫。
“卑職妄議圣人,罪該萬死,請娘娘恕罪!”
滕瑞麒說完后立刻道歉,不過緊接著就說道,“不過此話句句發自肺腑,還請娘娘明鑒。”
我知道自己不該說,但因為看不過眼所以還是說了。
總而言之,我是真的同情娘娘您,居然碰到一個有眼無珠的人當丈夫。
哪怕身邊王嬤嬤,也從不敢在她面前直接表達對天啟的不滿,皇帝的威嚴充斥在大明每一個人的心中。
可偏偏滕瑞麒不當一回事,就差破口大罵了。
張嫣心中感動,態度更加親近幾分,“此處僅你我二人,出你口入我耳,斷不會有第三人知曉,何罪之有?”
成了,滕瑞麒暗道一聲,張嫣這條線走通了。
就在他要趁熱打鐵繼續加深關系時,大殿外傳來王嬤嬤的聲音,張嫣立刻收斂情緒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
滕瑞麒也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娘娘,一切都安排好了。”
晚上,滕瑞麒就穿著一身太監服在張嫣寢宮外守了一夜。
今夜,張嫣睡得無比安穩,沒做任何噩夢。
因為她知道有一個懂她與她同仇敵愾的人在門外值守。
很多時候,理解比其他一切都要重要的多,對于一個無人理解的人而言尤甚。
當所有人都認為你不該怨恨陛下時,有一個人冒出來站在你身邊幫你破口大罵,那種感覺就仿佛世界傾倒卻有人站在你身前幫你扶住一般,無比安心。
一夜無話。
天蒙蒙亮,滕瑞麒剛剛將錦衣訣運轉完畢,王嬤嬤就帶上他出了宮并送回張府。
與張云伯見了一面并聊了聊求助一事后,他便離開了。
許顯純那里該拿的好處都拿到了,短時間內再想晉升有些困難,沒必要過去。
楊漣現今困在牢獄中等候會審,繼續拉近關系也沒有意義。
而張嫣不是說見就能見,哪怕想趁熱打鐵也沒有機會。
在大街上閑逛片刻,滕瑞麒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什么事情做了。
轉念間,腰間懸掛的牙牌引起了他的注意,“右千戶所,先去見見自己的班底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