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快步走到了營帳帳簾之前,隨后那名接受命令前來尋找年輕男子的秦軍士卒向著帳內出聲稟報。
“啟稟屯長,什長駟帶到。”
這句稟報的話語落下之后沒有多久,前方營帳之內卻是傳出了一道洪亮的回應聲,“知道了,你們兩人進來吧。”
聽罷這道聲音,帳外的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然后一前一后掀開帳簾進入到了眼前的營帳之中。
進入這座營帳之中,這兩人的目光不經意間打量了一番營帳之內的情況,不過除了屯長一人以外并無他人在內。
另外一邊,聽到自己營帳之內響起的一前一后兩陣腳步聲,坐在主座之上的那名屯長緩緩擱下了正在書寫的毛筆。
抬頭,起身,幾步之間這名屯長就已經越過雙方之間的距離,來到了入帳的兩人面前。
這名屯長的目光先是在此刻站在偏后一點的年輕男子身上停留了一陣,然后又緩緩轉移到了眼前完成自己的命令、前來回令的秦軍士卒面前。
“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諾。”
臉上沒有半分猶豫的神情,這名秦軍士卒向著身前下令的屯長躬身應諾,徑直退出了這座營帳。
而此時這座大帳之中只剩下了兩個人,一個是那名秦軍屯長,還有一個正是那名被稱之為“駟哥兒”的年輕男子。
稍后,只見那名屯長越過那名年輕男子走到了營帳的帳簾面前,掀開帳簾并且將頭探出帳外觀察周圍的情況。
幾次三番的確認周圍并沒有什么異常的情況,也沒有什么不該出現的人之后,這名秦軍屯長才終于回到了營帳之中。
緩步走到營帳之中另外的那名男子的身前,這名秦軍屯長隨后做了一個讓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動作。
只見這名秦軍屯長臉上滿是恭敬之色,向著眼前這名年輕男子珍重地躬身一拜,“末將拜見太子。”
雖然只是一個稱呼,但是這名在周圍同袍眼中來歷神秘的年輕男子的身份已經是昭然若揭。
沒錯,這名被周圍人稱之為“駟哥兒”的年輕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秦國太子嬴駟。
數年之前,抵達巴蜀之地不久的太子嬴駟便跟隨他的公伯、蜀郡郡守嬴虔見證了寶瓶口的開鑿完成。
正是因為這次有些特殊的經歷,使得太子嬴駟深刻認識到了秦人百姓凝聚在一起,究竟能夠爆發出怎樣強大的力量。
為此在過去的數年之間,少時曾多次跟隨著自己的祖父秦王嬴連微服尋訪的嬴駟沒有選擇呆在安逸的成都官府之中,而是隱姓埋名踏上了一條與秦人百姓同甘共苦的征途。
過去數年,嬴駟曾與那些秦人一道修筑起了岷江上的分水石堰,也曾參與到飛沙堰的實地勘察和后續施工之中。
幾近輾轉,幾次與故人分離之后,嬴駟最終在數月之前來到了如今這座秦軍營地之中。
原本按照嬴駟的計劃是要在這個營地之中至少呆半年時間的,如今看來應該是無法做到了。
感慨一句祖父嬴連曾經掛在嘴上的“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之后,嬴駟向著那名秦軍屯長出聲詢問道:“公伯,可是有什么事要告知我?”
“正是。”
聽到自己身前太子嬴駟的詢問,這名秦軍屯長立即出聲應和,之后只見他幾步之間便已經來到了自己的那張幾案之前。
說起這名秦軍屯長,他的身份也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簡單,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蜀郡郡守嬴虔身旁的一名頗受信重的親衛。
其實,在數年之前太子嬴駟提出要隱姓埋名進入秦軍這個想法之時,身為整個蜀郡最高長官的嬴虔曾經表達了堅決的反對意見。
孔子曾經說過:“君子不立圍墻之下。”
太子嬴駟的身份實在是太過重要,一旦有任何閃失,必然引起秦國朝野的一番動蕩。
雖然太子嬴駟此次要進入的是秦軍軍中,但是誰又能保證一定不會出什么意外呢?
鑒于此,蜀郡郡守嬴虔曾極力反對太子嬴駟的這個想法。
不過在太子嬴駟的堅決要求,以及后來又看到秦王嬴渠梁從咸陽送到自己手中的親筆書信之后,蜀郡郡守嬴虔最終答應自己這個有他年輕之時那股子勁頭的侄兒的請求。
不過答應歸答應了,但是嬴駟身為秦國太子,其安全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于是,在太子嬴駟進入秦國軍中的同時,蜀郡郡守嬴虔也將自己身旁最為信任的數十位親衛也一起送入了駐守都江堰工地的秦軍之中。
眼前的這一名秦軍屯長,正是嬴虔身旁的那幾十名親衛之一。
微微彎腰,伸出右手從幾案之上的公文最下方抽出了那張要找的白紙之后,這名秦軍屯長迅速轉身走回了太子嬴駟的身旁。
一邊將手中這份文書遞到太子嬴駟面前,這名秦軍屯長一邊嚴肅說道:“太子請看,這是郡守昨日托人送到末將手中的文書。”
“哦!”
一道好奇的聲音落下,太子嬴駟從這名秦軍屯長手中取過這份文書,開始仔細瀏覽起了那上面所記載的內容。
就在太子嬴駟的視線迅速在手中這份文書之上快速瀏覽之際,眼前這名秦軍屯長的視線則是停留在了身前的太子嬴駟身上,他的眼神之中還時不時浮現出幾分欣賞的神情。
作為被蜀郡郡守派到太子嬴駟身旁之人,這名秦軍屯長在這幾年之中可以說是將太子嬴駟一言一行都看在了眼中。
他親眼見證了太子嬴駟從一個帶著幾分稚氣的青年,變成了如今這般沉穩干練的模樣。
雖然比之數年之前太子嬴駟黑了幾分也瘦了幾分,但是這名秦軍屯長能夠清晰地看到這位未來并將成為秦王的太子在這幾年之中的飛速成長。
能夠決定一個國家興衰的因素有許多,但是其君主是否足夠優秀必然是其中關鍵的一個點。
身為一個秦人,在知道自己的秦國在先王、如今王上之后又將有一位明主在位,心中的那份歡喜是怎么也不為過的。
不過這位秦軍屯長的心中的歡喜之情并沒有持續多久,來自身前太子嬴駟的一句歡呼聲卻是將他心中的思緒之中拉了回來。
“好,好啊,太好了。”
連說了幾個好字的太子嬴駟迅速抬起頭來,雙眼之中的眼神表明了此刻他心中的激動之情。
至于令太子嬴駟這般興奮的緣由,則是此刻他手中那份文書之上所記載的內容。
秦王嬴渠梁即將南巡巴蜀。
“唳…”
一道嘹亮的鷹啼之聲響徹天際,立時讓那些在低空盤旋的百鳥連忙降落在了周圍的樹枝之上。
對于那些百鳥而言,耳畔的這道鷹啼之聲不僅僅是一聲簡單的鷹啼,它背后代表著的是一位王者即將降臨。
果不其然,還未等這道鷹啼之聲完全散盡,遠方天際忽然疾速掠來了一支墨色的“羽箭”。
若是再仔細觀瞧一番這支從天際掠過的“羽箭”,你或許會猛然高呼眼前的哪里是一支羽箭,分明是一只翱翔天際的蒼鷹。
作為整個天際的主宰,此時的蒼鷹正在一邊高速地飛翔,一邊用自己那銳利無雙的視線掃視著身下大地之上的一草一木。
隨后,或許是發現了什么,這只蒼鷹那銳利的眼神忽然一滯,并在同一時間做出了一副向大地俯沖的架勢。
數息時間轉瞬就已經過去了,此刻再看這只蒼鷹,只見它十分平穩地落在了一桿旗幟之上。
倘若分辨一番那旗幟之上所書寫的篆字,那分明代表著…
“秦。”
“駕駕駕…”
遠處地平線之上忽然傳來的一陣急促的催馬之聲立時引起了這只蒼鷹的警惕,也讓他周圍那支龐大的行軍隊伍生出了幾分警惕。
可是當看清來人身上所穿著的墨色甲胄之后,不僅那只蒼鷹移開了自己銳利的目光,就連周圍的行軍隊伍也放下了幾分心來。
一陣馬蹄翻飛之后,這名秦軍傳令兵很快便來到了隊伍最中間的一輛豎著秦字大旗的馬車旁邊 干脆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翻身下馬,這名明顯是秦軍之中精銳向著旁邊暫時停下的馬車躬身一拜。
“啟稟王上,我軍距離漢中首府南鄭已經不足半日路程,今天傍晚我軍就可以抵達南鄭。”
“寡人知道了,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諾。”
接到來自車內的王命之后,這名秦軍精銳一句輕諾之后,迅速離開了這輛馬車。
就在這名秦軍精銳離開之后不久,這輛馬車的車簾被緩緩掀開,一身墨色冕服的秦王嬴渠梁緩緩走出車廂站在了前方御手的身旁。
右手輕輕搭在自己的雙眼之上,視線微微上移,秦王嬴渠梁看到了天空之上懸掛的那輪皓日。
伴隨著一道道刺眼的陽光射入自己的雙眼,秦王嬴渠梁的目光之中卻是多了幾分笑意。
隨后秦王嬴渠梁又將自己的目光看向了南方,看向了此次巴蜀之行所要抵達的目的地,秦王嬴渠梁目光之中的那份笑意卻是更加燦爛了。
此刻他的視線仿佛跨越了山水的阻隔,看到了那即將竣工的都江堰,看到了那秦國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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