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秦王嬴連一聲令下,經過數年休養生息國力已經得到極大恢復的秦國,開始迅速著手修建這一條對于秦國來說至關重要的秦渠。
在少府公輸立、櫟陽君甘龍、太子嬴渠梁等人操控之下,秦國這駕已經停滯了許久的馬車再次以令人吃驚的速度奔騰了起來。
關中涇水北岸,少府公輸立領著眾多少府大匠不厭其煩地走過那一條之前已經走了無數遍的渠道,為的就是在原本的計劃之上再次查漏補缺。
秦國關中各縣,一名名成年男子被各自所屬的官署召集了起來,而一輛輛的馬車之上則是裝滿了準備送往秦渠工地的糧食。
一時之間,偌大的秦國關中沒有了往日的平靜,倒像是一個巨大的建設工地。
在不久之后,這片巨大的建設工地之上將會矗立起一座偉大的水利工程,而為此奉獻出自己力量的秦國百姓們將會與那座秦渠一起被列入歷史的豐碑之中。
不過,就在秦國關中之地為了修建秦渠而進行有條不紊地準備之時,宜陽以東的列國諸侯們可也在緊緊關注著秦國這位霸主的一舉一動。
由于如此規模浩大的工程根本就沒有避開那些潛藏在秦國的各國細作的可能,所以秦國官府對于這座秦渠工程也根本沒有進行什么保密工作。
這也就導致了一個后果,那便是那些身在秦國的列國細作,輕而易舉地得到了秦國將耗費舉國之力在涇水洛水之間修筑的一條大渠的消息。
而得到了這個堪稱是決定著秦國未來數年乃至十數年動向的消息之后,這些潛伏在秦國的列國細作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急忙派出人員將這份消息送出秦國。
于是,秦國境內倒是出現了一種奇妙的景象。
那便是在關中各縣海量的人力物力在絡繹不絕地往涇水北岸輸送的同時,秦國通往山東諸侯的道路之上倒是同樣有些忙碌。
對于這種景象,早就猜到并在其中推了一把手的秦王嬴連,雙眼之中難免露出了一股意味深長的笑容。
畢竟若是秦國這個霸主不被一件大事羈絆住的話,天下又有多少諸侯敢于站出來攪動風云呢?
楚國,郢都,楚王宮之中。
端坐于大殿前部的王座之上,仔細地閱讀著手中所攥著的這卷帛書之上的內容楚王羋臧的雙眼之中充滿了有些莫名的神情。
西邊那個實力絲毫不弱于自己治下的楚國甚至隱隱超出幾分的秦國,在這個時候竟然舉全國之力修筑一條短時間不可能修筑完成的巨大水渠。
這件事情對于如今的楚國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
雙手用力地攥住手中這份來自秦國都城咸陽的帛書,楚王羋臧的腦海之中滿是糾結的想法。
如此僵持許久之后,依舊沒有頭緒的楚王羋臧緩緩放下了手中這份帛書,與此同時他的視線也從手中帛書轉移到了面前的一名名楚國朝臣身上。
“諸卿,秦國在此時修建那條秦渠究竟有何圖謀?”
“啟稟王上,關于秦渠一事,老臣不久之前曾經請教過主管百工的工尹。”就在楚王羋臧這句問話剛剛說出口,位于楚國眾臣之前的令尹屈宜臼便連忙給予了回應。
“哦!”
聽到了令尹屈宜臼給予自己的答復,楚王羋臧心中忽然生出了幾分好奇,“具體情況如何,令尹不妨說與寡人知曉。”
“王上,臣將細作探聽到的秦渠大略規劃說與工尹聽后,工尹當即便對其大加贊賞。甚至其還斷言若是這一條秦渠修筑完畢,秦國將在關中之地再添萬頃良田。”
楚王羋臧詢問之后,令尹屈宜臼便將工尹的話語復述了一遍,而就是這句話語讓原本有些壓抑的大殿氣氛立刻為之一震。
雖然楚國國土遼闊,其中更是不乏肥沃的土地,但是令尹屈宜臼說出的那句萬頃良田還是令在場的楚國君臣為之動容。
楚國君臣在此刻突然不約而同地生出了一個念頭,那便是原本的秦國就已經是一個龐然大物,如今再添萬頃良田豈不是更加難以對付了。
帶著因為這個可怕想法而流露出的恐懼神情,楚王羋臧滿臉焦急地看著面前的令尹屈宜臼說道:“令尹,若再得萬頃良田,秦國豈不是如虎添翼?那我楚國將來該如何與秦國一爭高下?”
一番帶著急迫語氣的詢問接連問出之后,楚王羋臧或許是想到了什么,焦急的眼神突然之間便就變得冰冷無比。
“令尹,不知我楚國可否派出死士潛入秦國,伺機破壞秦渠的修建工程?”
“王上,此事萬萬不可。”沒等楚王羋臧將話語說完,站在令尹屈宜臼身后的左徒景言突然站了出來,“王上,我楚國若行此險計不被秦國知曉倒還好,一旦事情敗露,那么原本互為盟友的秦楚兩國必定會兵戎相見。”
“王上以為我楚國可以對付如今正如日中天的秦國嗎?王上以為數年之前魏國、韓國所遭遇到的事情不會再次降臨到我楚國的頭上嗎?”
“其中利害,臣還請王上三思啊。”
左徒景言這一番進言立刻就讓生出那種心思的楚王羋臧冷靜了下來,他立刻意識到派出死士這件事能不能成功還是其次,一旦被秦國發現是楚國所為那后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緩緩吐出因為心中的后怕而產生的一股濁氣,輕輕擦了擦剛剛生出的冷汗,楚王羋臧最終放棄了這一個后果嚴重的方案。
做完了這一切之后,楚王羋臧帶著心中的那一陣依舊存留的后怕,將視線看向了面前的令尹屈宜臼。
“令尹以為呢?”
“啟稟王上,老臣以為我楚國絕對不能輕視,也不能過于緊張,王上剛剛的話語卻是過了。”
直言不諱地點出了楚王羋臧的錯處,看著臉上滿是愧色的他,令尹屈宜臼這才將胸中想法緩緩道來。
“王上,秦渠確實能夠為秦國帶來萬頃良田,但其代價就是至少在十年之內秦國要將自己的全部國力投入到工程建設之中,而無暇東出與列國諸侯爭雄。”
這句話語說完之后,令尹屈宜臼的眼神之中忽然閃過了一絲寒芒,語氣之中更是充滿了堅定,“這十年就是上天賜予楚國最好的擴張機會,秦國要的是未來,而我楚國爭的是當下。”
當令尹屈宜臼的話語如同戰鼓一般在自己耳畔敲響之際,楚王羋臧原本臉上的愧色,立刻被滿滿的驚奇所取代。
“令尹的意思是…”
雖然楚王羋臧這一句并沒有說完,但是令尹屈宜臼還是從這帶著遲疑的話語片段之中聽出自己這位王上的意思。
向著面前的楚王羋臧躬身一禮,令尹屈宜臼沉聲說道:“王上,為了越國我楚國已經籌備了很長時間,而如今也應該發動了。”
“沒有了秦國這個來自西邊的牽制,我楚國完全可以無后顧之憂地從容攻入越國,借越國國內局勢將這個曾經的東南霸主一舉吞并。”
“甚至我楚國還可以趁著秦國難以東顧的良機,對越國以北的吳國、陳國乃至齊國動手。”
在這個楚王宮中的大殿之中,在一干楚國朝臣的見證之下,令尹屈宜臼正為楚王羋臧描繪著一幅并吞吳越、拿下齊陳,最后與秦國一爭高下的偉大藍圖。
伴隨著令尹屈宜臼不疾不徐地描繪,不僅坐在王座之上的楚王羋臧,就連在場的一干楚國眾臣也不禁為這份藍圖迷醉。
他們心中甚至想到了若是這份藍圖真的能夠變為現實,那么楚國國勢又該達到一個怎么樣的高峰呢?
等到令尹屈宜臼的話語漸漸停息之后,臉上已經充滿激動神情的楚王羋臧當即重重拍了一下身前幾案。
“彩。”
一句喝彩之后,楚王羋臧的視線緩緩移向了面前群臣,并最終在武將行列之中的一人身上停了下來。
“將軍上官祖釗何在?”
“末將在。”
聽到楚王羋臧提到了自己,隊伍之中的上官祖釗當即快速脫離隊伍,來到楚王羋臧的面前躬身一拜。
看著眼前這位曾經作為秭歸君屈武副將并在這些年來的大戰之中證明自己的實力的將軍,楚王羋臧的雙眼之中滿是信任的神情。
端詳片刻之后,楚王羋臧當即對著將軍上官祖釗說道:“上官將軍這些年來駐守我楚國東境,此前更是率軍增援楚越邊境,想來對于越國應該十分熟悉了。”
“寡人欲以將軍為將,率軍十萬攻伐越國,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末將多謝王上信重。”聽到楚王羋臧要將攻越之事交給自己,將軍上官祖釗謝過之后當即堅定說道:“末將定當盡心竭力,為我大楚開疆擴土。請王上坐于郢都之中等待,末將自當傳捷報而回。”
“將軍既然如此說,寡人便放心了。”
有了將軍上官祖釗為將,有用來攻越的十萬大軍,再加上如今越國國內的叛亂,楚王羋臧自然是不擔心攻越之事的。
不久之后天下其余諸侯在得知楚國大軍的蠢蠢欲動,霸主秦國又因為秦渠修建而無力東顧之后,他們心中的想法可沒有楚王羋臧這般的輕松啊。
當楚國十萬大軍攻入越國境內的消息傳到這些諸侯耳畔之時,他們的心中幾乎都出現了一個念頭。
這經歷了過去五年短暫和平的天下,終究是要烽煙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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