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半月之前從伊闕歸來的秦王車駕緩緩駛入咸陽宮城之后,眾多秦國朝臣紛紛將自己的覲見奏疏遞送王城,但是最終得到的結果無一不是石沉大海。
自己懷著滿腔激動寫就的覲見奏疏就這么杳無音信,這樣的結果讓眾多的秦國朝臣們心中卻是生出了幾分憤懣與不解。
難道從伊闕相王歸來的秦王嬴連,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進取之心而陷溺于由秦公加冕為秦王的榮耀之中了嗎,抑或者是咸陽宮中有什么異動不成?
秦王嬴連的不理政事自是引起了秦國上下幾分議論,不過因為明面之上還有太子嬴渠梁主理朝政,這份議論倒也沒有驚起幾分波瀾。
就在此時由咸陽宮之中傳出的一道王令,卻是讓原本隱隱有些不平的秦國政局立時之間炸了開來。
“奉秦王詔命,宣群臣明日于章臺宮覲見。”
在這道詔命于秦國朝臣之間不斷流傳的過程中,有人為之而歡欣鼓舞,有人聽之而松了一口氣,當然也少不了某些人在心中暗自氣餒。
不過無論秦國朝臣心中到底有著復雜的心情,漆黑的夜幕也已經緩緩降臨在這渭水北岸的咸陽宮城之中。
翌日清晨,朝陽像往常一樣升起,明媚的陽光漸漸照耀在了整座咸陽宮城之上。
咸陽宮城城墻之上那一面面在風中不斷飄揚的黑色秦旗,咸陽宮城道路之上那一名名身披甲胄、手執長戟的墨色銳士,給往日巍峨壯麗的咸陽宮更加增添了幾分肅穆的氣氛。
“嗚…”
“咚咚咚…”
時辰已至,厚重的咸陽宮門緩緩開啟。
伴隨著一陣古樸悠長的號角聲與隆隆戰鼓交織而成的激昂樂曲聲中,眾多身著黑色服袍的秦國朝臣緩緩邁入了咸陽宮門之中。
越過那一道道厚重堅固的咸陽宮門,穿過由一對對秦宮郎衛組成的大道,邁上那一層接著一層的階梯。
眾多的秦國朝臣們這才最終站在了咸陽宮正宮章臺宮的面前。
“入殿。”
又是來自周圍禮官的一道號令之聲過后,在武將之首武安君吳起以及文臣領袖的櫟陽君甘龍的帶領之下,排成兩排的秦國朝臣們脫下各自靴子、取下各自佩劍,隨后依次進入了前方這座充滿威嚴的大殿。
“大王到。”
等到諸位朝臣按照各自的座次一一入座之后,伴隨著殿中禮官的又一聲高喊,身著一身綴有玄鳥紋樣墨色冕服、腰佩一柄長劍的秦王嬴連這才姍姍來遲。
在殿中所有秦國朝臣的齊齊注視之下,秦王嬴連緩緩穿過了大殿之中的過道,并最終站在了大殿前方的階梯之上。
“臣等拜見大王。”
“諸卿不必多禮,快快入座吧。”
“多謝大王。”
一番君臣之間的見禮過后,下方的秦國朝臣們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不過秦王嬴連卻是并沒有登上王座的意思。
視線緩緩從自己面前劃過,將在場每一名秦國朝臣的視線收入眼中,做完了這一切的秦王嬴連的面容之上忽然露出了一絲笑意。
“寡人記得上次見諸卿還是咸陽城外的送別之時,沒有一想到再見之時卻已經是數月光景。”
“在這數月時間之間里,寡人與武安君親赴韓國伊闕與楚國相王。皇天后土護佑,秦國歷代先祖護佑,這一次的相王之盟卻是大張我大秦聲名。”
“此番寡人稱王之所以能夠成功,不是因為寡人有多么賢明,而是因為諸卿的默默付出,是因為寡人的身后站著一個強大的秦國。”
“此次伊闕相王不僅是寡人幸事,更是在場諸卿與數百萬戶秦人的幸事。”
“大秦威武…”
一番話語說到這里秦公嬴連的右手已經不自覺地舉了起來,他的臉上已經滿是振奮的神情,他的心中更是充滿了對于大秦深深的自豪。
從一介西陲部落到西部大國,秦國用了整整數百年的時間,而秦國歷代先君朝思暮想、日夜期盼的稱王壯舉在他嬴連手中變為了現實。
其實,在此刻的大殿之中心潮澎湃的又何止秦王嬴連一人呢?
伴隨著秦王嬴連的話語如同隆隆戰鼓之聲在耳畔久久回響,在場的秦國朝臣臉上無一不是涌動著振奮的神情。
武安君吳起、櫟陽君甘龍、太子嬴渠梁、蜀君嬴仁…
當坐于大殿前方的一位位秦國重臣緩緩從自己的坐席之上站起來之時,整座大殿的氣氛一下子便被引動了起來。
在之前沒有任何演練的情況之下,殿中所有秦國朝臣不約而同地離開了坐席,然后全部站到了秦王嬴連面前的過道之上。
無比仔細地整理了一番因為剛剛的行動而有些凌亂的衣衫,在場所有秦國朝臣面向秦王嬴連無比鄭重地躬身一拜。
“臣等為大王賀,臣等為大秦賀。”
比之剛剛多了幾分振奮的視線再次從面前每一名秦國朝臣的臉上劃過,再次將身前朝臣的神情一一收入眼中,這一刻秦王嬴連的眼神之中又多了幾分歡喜。
萬眾一心,何愁大業不成?
“諸卿這句話確是說錯了。”暗暗壓下心中的那一份激動,秦王嬴連帶著鄭重對著下方秦國朝臣說道:“除了為寡人、為大秦賀以外,諸卿還應該為自己而賀。”
“雖說已經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是寡人還是想說。大秦能夠擁有如今這般強大的國勢,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我大秦銳士用命,靠的是諸卿盡責,靠的是全體秦人一心。”
“寡人愿大秦萬年。”
當秦王嬴連又一番話語落下之后,整座大殿先是陷入了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愿我王萬年,愿大秦萬年。”
“愿我王萬年,愿大秦萬年。”
“愿我王萬年,愿大秦萬年。”
隨后在場群臣心中的情感如同火山爆發一般沖破了那死一般的寂靜,在這一刻整個大殿之中氣氛一下子達到了頂點。
這股宏大的聲音如同茫茫大海之中的波濤巨浪一般在章臺宮久久回蕩,直到許久之后才最終消散。
而當這股令人熱血澎湃的怒吼漸漸在大殿之中消散,不僅各自回到各自坐席之上的諸位秦國朝臣心中仍是久久不能平靜,而且連王位之上落座的秦王嬴連心中也是此起彼伏。
恰在此時,一道來自下方櫟陽君甘龍身后坐席之中的聲音打斷了秦王嬴連的思考,也將殿中眾臣的視線吸引了過去。
迎著在場群臣齊齊注視而來的目光,那名身穿墨色服袍的秦國重臣滿臉鄭重,帶著幾分快速來到了秦王嬴連的面前。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秦國少府,公輸一族公輸立。
“臣公輸立再次向我王道賀,再次向大秦道賀。”就見少府公輸立面向秦王嬴連躬身一拜鄭重說道。
面對這位九卿高位重臣的突然道賀,坐在上方王座之上的秦王嬴連臉上不僅沒有半分驚訝,而且在他那一臉平靜的神情之中還夾雜著幾分笑意。
倒不是說秦王嬴連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可以探知少府公輸立想要說些什么,而是少府公輸立要說的內容他早已經知曉。
事實上在過去的半個月之中,他不止一次召集包括武安君吳起、櫟陽君甘龍、太子嬴渠梁在內的一干秦國重臣,所為的正是少府公輸立今日要說的這件事。
今日,大朝會之上的舉動,不過是要將這一件對于秦國來說無比重要的事落到實處罷了。
眉宇之中顯出幾分笑意,秦王嬴連目光注視面前的少府公輸立輕聲說道:“不知寡人與大秦有何喜事引得愛卿如此,愛卿不妨細細說與寡人與在場群臣知曉。”
“諾。”
聽到秦王嬴連的話語,少府公輸立先是躬身一拜輕聲應諾,隨后在場秦國朝臣就聽他沉聲說道:“二十余年之前,伴隨著我王南巡巴蜀的落幕,一項工程浩大的任務就此被提上我少府的日程。”
“十年之前,在我大秦準備著將國都從涇陽遷到咸陽的同時,又是一項耗費巨大的工程擺在了我少府的案頭。”
“不瞞諸位,當時在接到這兩項工程任務的時候,我少府眾人是有些不愿意的。只因為它們的意義實在是太過重要,一旦有所差池,那么受損的便就是我大秦的未來。”
“但是在明白這兩個工程對我秦國的重要性之后,我少府最終還是接下了這兩個無比艱巨的任務,為此花費了漫長的時間,耗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去實地勘察。”
“我王、諸位,公輸立今日想要向諸位通報的喜事便是,在我少府之中無數精通水利一門的大匠的實地勘測與計劃推演之后,巴蜀兩郡的都江堰水利工程與關中之地的秦渠工程的前期準備工作已經完畢。”
說到這里少府令公輸立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話語,然后在殿中群臣的注視之中從自己墨色服袍的長袖之中取過了一份奏疏交到了一旁侍立著的宦者令手中。
“只待我王一聲令下,此兩處工程便能即刻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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