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公嬴連和武安君吳起在數千秦軍銳士的護衛之下,準備穿過秦國的東部屏障函谷關向著東方相王之地緩緩前行的同時。
作為另外一方的楚王羋臧一行也已經離開了楚境,正在穿過中間的韓國疆土北上前往會盟所在之地。
秦國、楚國皆是當世首屈一指的大國,兩國國君如此一番興師動眾的動作足以吸引天下大部分諸侯的目光。
不過相比較于其余只是對秦楚兩國此番相王投來好奇目光的諸侯們,身處其中的韓國所承受的壓力就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了。
縱使秦國、楚國在此番相王之前已經分別派出使者前往韓國都城陽翟說明此事,但是眼見秦楚兩國精銳即將踏足自己的疆土,這位剛剛繼位不久的韓侯心中就難免惴惴不安。
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身為諸侯盟主的秦國可是率領著一干諸侯聯軍,以秋風掃落葉般的無敵姿態強勢攻入了韓國都城陽翟之中。
雖然秦國以及其他一干諸侯并沒有趁機吞滅韓國之心,雖然自己也是靠著聯軍的幫助才能掃除權臣、繼承君位;
但是在親眼見到聯軍特別是秦軍的強悍戰力之后,這位新晉繼承韓國國君之位的韓侯心中可是不敢有半點放松,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當年的強大盟友便成為了可怕敵人。
于是,當秦國、楚國兩國使者分別抵達韓國都城陽翟并告知來意之時,韓侯不僅對于兩國的請求完全答應,而且還下達君命指示韓國境內的各座城邑一定要好好招待秦楚兩國國君的車隊。
韓侯表現得如此恭敬,就是希望可以借此獲得秦楚兩國國君的友誼,讓治下剛剛遭遇內亂的韓國能夠有一個喘息的機會。
畢竟不要說如今的韓國,就算是當年那個韓國也沒有實力抵擋住秦楚兩個大國的雙面夾擊啊。
只不過就在年輕的韓侯期望著秦楚兩國這次的會盟盡快過去的時候,一個剛剛從秦國境內趕回的楚國大臣卻是讓這次會盟生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波折。
韓國,楚軍臨時營寨之中。
坐于楚軍臨時營寨的主帳之中,望著自己前方這位有些風塵仆仆的秭歸君屈武,一身楚王服袍的羋臧臉上卻是有些猶豫。
他和令尹屈宜臼、左徒景言所訂立的會盟地點乃是周天子王畿所在地洛邑,沒有想到此刻秦公嬴連卻是希望將這個會盟地點移到韓國國境之內的伊闕,這突如其來的改變倒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他和令尹屈宜臼、左徒景言將相王之地定在洛邑,除了秦楚兩個大國威儀以及結好秦國這個強力盟友的考慮之外,未免沒有使得秦國更加被天下諸侯忌憚的圖謀。
通過過去十年之間的兩次大戰,秦國不僅將原本強大的魏國從霸主的位置之上踢了下去,而且徹底坐穩了天下諸侯心目之中霸主的寶座。
當秦國取代魏國成為天下新一任霸主的一開始,天下那些諸侯在為秦國有可能像魏國那般四面出擊而擔心。
只是令天下諸侯都沒有想到的是大勝之后的秦國不僅沒有趁勢東進,反倒是一頭縮回了自己的關中基本盤,開始自顧自地默默夯實根基了起來。
對于新任霸主秦國這種擺明不想惹事的態度,天下其余諸侯都擺出了一副樂觀其成的架勢,只是有一個國家對此卻是不甚滿意。
這個國家便是大戰勝利、休養生息五年之后,國力得到進一步發展的楚國。
在楚國君臣看來,自己要想使得自己楚國的國力能夠快速追上秦國,那就要執行積極的對外擴張戰略。
不過楚國君臣也擔心作為天下霸主的秦國不動手,自己楚國卻是在頻繁對外用兵,難免會成為天下諸侯心中那個最為忌憚的國家。
若是此時表面之上對繼續東出沒有野心的秦國再以盟主的身份登高一呼,那么自己楚國就有可能陷入包括秦國在內的一干諸侯聯軍的圍攻之中。
這倒不是楚國君臣將秦國想象得多么心機深沉,實在是在楚國的身前就有這么一個剛剛被秦國踹下來的前車之鑒。
君不見昔日的魏國帶甲數十萬、軍中良將更是如同星辰一般璀璨,那時的天下幾乎無人敢于去觸憤怒之中大魏甲士的霉頭。
但就是如此這般強大的一個魏國,就是被西邊那個數十年前大敗在其手中、數十年間一直默默積蓄實力的秦國帶領著包括楚國、趙國在內的一系列國家給打得大敗。
到了如今曾經強大的魏國不僅保不住自己霸主的寶座,甚至連自己國土也在秦國及一干諸侯的壓力之下一分為二。
為了自己治下的楚國不變成如今的魏國,楚王羋臧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在沒有將秦國拉入局之前,就貿然對周邊鄰國動用大軍。
所以,在令尹屈宜臼的建議之下,才有了此次秦楚之間的相王。
為了使得自己治下的楚國不成為眾矢之的,讓整個天下的諸侯都能夠意識到當今天下能夠有能力覆滅他國除了楚國之外,還有西邊那個默默積蓄力量的秦國。
所以,楚王羋臧將此次秦楚之間相王會盟的地點,最終放在了周天子所在之地那個令天下諸侯矚目的洛邑。
如今秦公嬴連突然提出換一個會盟地點,這讓楚王羋臧心中暗暗可惜的同時,也不禁生出了一絲不妙的猜測。
會不會是秦公看出了自己楚國的圖謀?
想到這里楚王羋臧的面色就是一沉,在將稟報完畢的秭歸君屈武請出帳外之后,他的視線隨即看向了一旁端坐著的令尹屈宜臼。
“令尹以為可是秦公看出了我楚國的圖謀?”
“王上心中不必猜了,確是秦公已經看出了我楚國的圖謀”一句話語直截了當地將楚王羋臧的話語證實之后,令尹屈宜臼繼續說道:“秦公乃當世英主、武安君吳起更是曠古難遇的大才,王上以為這兩人看不出我楚國的圖謀嗎?恐怕從一開始,兩人就看出我楚國邀請秦國相王其中摻雜著別的圖謀了。”
“那為何…”
沒等楚王羋臧將問題說完,坐在另外一旁的左徒景言卻是出聲回應道:“啟稟王上,令尹所說確是有理。至于秦公、武安君為何明明已經看出了我等的圖謀,卻依舊前來赴這相王之會,臣以為主要有兩個原因。”
“其一、秦國明白我楚國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對周邊各國特別是對越國動手,而秦國也樂于看見我楚國將天下大部分諸侯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以減少天下諸侯對于秦國的忌憚。所以借這次相王之會,暗示對我楚國動作的支持。”
“其二、秦國雖然看出了我楚國對于秦國的圖謀,但是此刻稱王不僅能夠使秦國從權位之上與我楚國齊平,更能使得秦國上下因為得償百年夙愿而更加團結。權衡利弊之下,秦國果斷選擇了利大于弊的相王之會。”
聽完了左徒景言的這兩個理由,上座的楚王羋臧輕輕點了點頭,然后視線緩緩移向了一旁的令尹屈宜臼,“左徒此言有理,那么令尹以為我楚國能否答應秦國更換會盟地點的要求?”
“可行。”緩緩點了點頭之后,只聽令尹屈宜臼沉聲說道:“既然秦國已經前來相王,那么相王之地選擇在洛邑抑或是曲沃也就沒多大區別了,無非一個影響大小的問題罷了。”
“如此,這件事便就敲定了。”楚王羋臧堅定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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