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國都瑯琊城中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之外,一駕造型華麗的馬車在車前御手的操控之下逐漸放慢了速度。
待到這駕馬車穩穩地停在這座府邸的大門之前,早已等候在此的府中侍者不敢怠慢,趕緊帶著幾分小跑來到了馬車身旁。
往日里馬車的車輪剛一停穩,馬車之中的府邸主人便會掀開車簾走下馬車,今日卻是遲遲不見馬車之中有人走出。
縱使如此身在馬車之外的這些府中侍者也不敢發出哪怕一絲聲響,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的性命便就此丟了。
就在馬車之外的府中侍者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之際,就聽馬車之中傳來了一聲,“好一個太子諸咎。”
話音剛落馬車車簾便被人猛地掀了開來,抬眼一看一位身著越國貴族服飾,面露威嚴之色的中年人就這么站在了馬車之前。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如今越國國君越王翳的同母胞弟、越國太子諸咎的親叔叔,越國王子豫。
見到作為府邸主人的王子豫已經走出了馬車,其中一名侍者快步上前,迅速來到馬車旁邊趴了下來。
收回自己看向前方的視線,王子豫細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右腳緩緩踏在了下方那位侍者的脊背之上。
沒有管自己腳下那名侍者此刻繃緊的脊背以及那有些痛苦的神情,王子豫悠然走下了馬車。
等到負責駕馭馬匹的御手催動馬車緩緩前行,王子豫環顧了自己四周的侍者,然后冷冷地說道:“回府。”
“諾。”包括剛剛那位趴在地上的侍者在內的一干人等齊齊躬身一諾。
等到看著王子豫施施然走入了這座富麗堂皇的府邸大門,這些松了一口氣的侍者這才跟上了他的腳步。
順著府邸之中的徘徊過道來到了后院之中的一座小亭旁,王子豫向著侍奉在身后的侍者大聲囑咐道:“取美酒來。”
“主君,府中近日進了一些來自數千里之外秦國的美酒,不知主君?”聽到王子豫說要美酒身后一名侍者上前輕聲說道。
聽到是來自秦國美酒,王子豫的腦海之中突然浮現了今日朝堂之上的一幕幕,臉上也是泛起了一絲冷笑。
“傳說秦國乃虎狼之國,我倒是好奇秦國之酒是否也似虎狼一般?好,快去為我取秦酒來。”大踏步地走入涼亭王子豫自顧自地說道。
“諾。”接到了自己主君的命令這位侍者躬身一諾,隨后便快步去為他取酒去了。
回頭看著漸漸消失在自己眼前的侍者,王子豫臉上笑意立時之間歸于平靜,隨即一下子坐在了涼亭之中的一張幾案之后。
片刻之后,那名侍者匆匆而回,他手中端著的托盤之上此刻正擺放著一只酒爵以及一罐來自秦國的美酒。
將那只酒爵輕輕擺在王子豫身前,那名侍者手捧陶罐微微傾斜,一股清澈的水流就這么傾瀉了出來。
感受著秦酒傾瀉而出的時候撲面而來的酒香之氣,平素里就對美酒十分喜愛的王子豫目光之中突然多了幾分熱烈。
等到斟滿酒爵的侍者輕輕退下,早已經按捺不住心中激動的王子豫一手舉起酒爵,那爵美酒就這么進入了他的口中。
秦酒剛剛一入口,王子豫就感覺到了一種甘洌,一種令人欲罷不能的甘洌。
數息之后,將口中秦酒緩緩咽入喉中的王子豫緊閉雙眼,似乎在回味著口中那一股久久未曾散去的香氣。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怎么的,王子豫的腦海之中突然再次浮現出了今日朝堂之上的一幕幕場景。
無論是侃侃而談的魏國上大夫王方、貪慕利益的越王翳、亦或是后面站出來的越國太子諸咎,那一幕幕場景、一個個人物就這么清晰地重現在了王子豫的眼前。
許久之后王子豫緩緩睜開雙眼,細細端詳起了自己手中酒爵之上的花紋,眉宇之間浮現出了一絲輕笑。
今日朝堂之上的越國群臣們見識到了魏國上大夫王方的伶俐口舌,而比他表現更為出色的還要數越國太子諸咎。
就在越王翳被魏國上大夫王方的一番話語即將說動,準備答應魏國提出伐楚之事的時候,一直在旁邊默默不語的太子諸咎突然站了出來。
抓住了魏國此刻急切需要越國出兵替他牽制楚國這個秦國盟友的現實,太子諸咎不僅使得魏國上大夫王方原來的條件得以保留,更是讓其許下了此戰之后魏國支持越國吞并陳國的承諾。
自北方的齊國分裂成為齊、陳兩國之后,越國就一直對于富裕的陳國虎視眈眈,想要將它納入自己的版圖。
如今有了魏國以及其身后的三晉同盟的支持,再加上越國本身強悍的軍力,相信陳國很快便會成為越國的一部分。
如果此事真的能夠成功的話,身為此事主導者的太子諸咎便能夠使得自己在越國朝臣心目之中聲望大大增加。
這幾乎是今日參與朝會的所有越國重臣心中一致的想法,不過王子豫內心之中卻有著不同的想法。
當今越國國君越王翳雖然已經在位三十余年,但是其對于越國權力的掌控欲可是一點也沒有減少。
隨著越國那些王子一天天地長大,越王翳心中對于自己那些兒子的恐懼,對于某一天自己會失去越國權力的恐懼越發加深了。
就在數月之前,心中已經極度惶恐的越王翳便親手將自己的三個兒子的王子身份廢黜,并將他們從國都瑯琊趕回了越國故地。
雖然這其中少不得對于越國王座覬覦已久的王子豫從中挑撥,但是這也從側面說明了越王翳對于自己那些漸漸長大的兒子究竟有著多么大的恐懼。
如今太子諸咎在朝堂之上的大放異彩固然可以使得其在越國國人之間的聲望大大提升,但是這會使得越王翳心中對其越發地忌憚。
若是這個時候王子豫再在越王翳面前有所挑撥的話,太子諸咎最終的命運便就可想而知了。
想到就在不久之后自己便可以徹底鏟除太子諸咎這個繼承越國王位的最大對手,仔細端詳著手中酒爵之上紋樣的王子豫臉上的笑容愈發地燦爛了。
而就在王子豫的腦海之中已經開始浮現出自己未來登上越王寶座的景象之時,一道來自周圍侍者的稟報聲打斷了他的美好幻想。
“啟稟主君,府外有一中年男子求見。”
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被這侍者這一句話給攪擾了,王子豫面色有些不悅地沉聲問道:“可知道來人是何身份?”
“小人不知。只是那人呈遞進來了一卷帛書,說是主君看過帛書之后便會召見他的。”說完那名侍者上前幾步將一卷帛書遞到了王子豫的面前。
看到自己面前侍者手中的那封帛書,王子豫輕輕放下了右手之中的酒爵,有些隨意地接過了那一份帛書看了起來。
只看了一眼帛書上面的內容,王子豫臉上隨意神情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震驚之中帶著幾分慌亂的神色。
抬頭看向前來呈遞帛書的那名侍者,王子豫臉色焦急地喊道:“快請那位先生入府一敘。”
“諾。”輕輕躬身一禮之后,那位侍者便迅速退了下去。
一刻鐘之后,那位侍者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王子豫的面前,這一次他的身后正跟隨著一位身穿士子服袍的中年人。
看到侍者身后那名樣貌并沒有什么出奇的中年人,王子豫從坐席之上站了起來,緩步走到了他的身前。
“你們都先退下,五十步之內我不想看到有任何人。”圍著這名中年人看了幾圈之后,王子豫向著周圍侍者沉聲下令道。
“諾。”
聽到了王子豫的命令,周圍侍立左右的侍者齊齊一諾,然后很快便消失在了王子豫的視野之中。
在確認五十步之內沒有其他人之后,王子豫面露笑容地走到了這名中年人的身旁,“不知西乞先生代表著哪國?陳國、楚國還是秦國?”
“西乞越到底代表著哪國對于王子、對于王子的大業重要嗎?”面對王子豫的詢問,西乞越同樣面帶笑容地回答道。
“當然重要了。”王子豫臉上顯露出的神情先是一陣的嚴肅,很快便又重新轉為了笑容,“若是不知道先生背后究竟是哪國,豫又怎么能夠確定先生能幫助豫實現大業,豫又怎么能確定自己未來用什么來報答先生的恩情呢?”
聽完了王子豫這一番解釋西乞越輕輕點了點頭表示了贊同,然后就見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向著王子豫躬身一禮,“秦人西乞越,見過王子。”
秦國!
當聽到西乞越親口報出自己所代表的是秦國的時候,王子豫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絲不可置信的神情。
原本在他想來眼前的西乞越應該是陳國或者是楚國派來的細作,剛剛他提到秦國也不過是因為今日朝堂之上談的就是秦國所以有感而發罷了。
只是令王子豫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偶然想到的一個猜測,此刻卻在眼前這位神秘的西乞越口中變成了現實。
西邊那個距離越國數千里的強大秦國,竟然真的會派人前來聯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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