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關中,咸陽。
廣袤的平野之上,一支身披玄色甲胄的軍隊肅然而立,隊伍中間豎立的旗桿之上懸掛著的乃是一面黑底白字的秦字大旗。
忽然一陣清風襲來,吹動了旗桿之上的那面秦字大旗,也吹起了站立于隊伍最前方的那名秦軍將領的披風。
伸出右手輕輕歸攏了一下自己身后的披風,這支秦軍統帥嬴虔看向了后方軍陣之中的隨風飄揚的秦字大旗,目光之中充滿了肅穆。
距離那年河西大戰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年的時間。
在過去的五年之中秦國并沒有繼續擴張自己的版圖,而是選擇了韜光養晦、努力消化著自己在河西之戰中所得到的土地。
除此之外,秦國更是動員了全國上下的力量,在九嵕山以南、渭水以北的咸陽之地修建著未來必將令世人矚目的咸陽宮。
在五年之前那次戰爭之中獲利并隱隱成為天下第一強國的秦國專心內政的情況之下,作為那次戰爭參與者的其他大國自然也是不敢輕舉妄動。
雖然國與國之間因為小事產生的摩擦現象屢屢出現,但是大國之間猶如五年之前那般動輒數萬乃至十數萬的大戰卻是極少發生。
就是在這種各國諸侯都在努力恢復著自身國力的氛圍之中,整個天下都維持著一種短暫的和平。
不過天下之間的有識之士都清楚這五年的和平不過是諸侯們在各自積蓄實力罷了,平靜的過后一定會是一場規模空前的大戰。
至于誰會成為這一場大戰的導火索,有些人將目光放在了這些年來越走越近的三晉身上,也有些人將目光放在了如今天下國土最為廣袤的楚國身上,還有些人將目光看向了西邊的秦國。
將目光從頭頂之上的秦字大旗緩緩收回去,嬴虔的視線先是劃過了自己身后所率領的數千秦軍士卒的面容,緊接著又看向了前方那一片無邊無垠的平野。
恰在此時一陣震動忽然從遠處襲來,感受到它的嬴虔雙眼微張,心中暗道一聲:“來了。”
數息之后,前方那片遼闊的平野之上突然出現了無數黑色的身影,而在那些黑色身影上方豎立著一面與嬴虔身后這支秦軍同樣的秦字大旗。
仔細端詳這支向著嬴虔所率領的士卒迎面走來的秦軍,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名名身下騎著雄駿戰馬、身上穿著輕便皮甲的秦軍騎兵。
背后一把用于遠射的制式騎兵弩、身下戰馬之上勾著一桿用于沖刺的破陣長槍、腰間還懸掛著一柄用來近戰的環首刀。
這一切的一切構成了聞名于天下的大秦鐵騎。
縱使眼前的這支秦軍騎兵還只是保持著勻速前進,但是其一舉一動之間都顯露著鐵騎的鋒芒。
若是眼前這支黑色騎兵快速沖鋒起來,那阻擋在他前方的任何敵人都將在那銳利的長槍之下落荒而逃。、
跟隨在這支大秦鐵騎身后的那支精銳,乃是披著重甲、頭頂兜鍪,身上背著特制的強弓羽箭,兩只手中還分別持著一桿長戟和一面盾牌的銳士。
雖然銳士如今已經被用來指代所有那些驍勇善戰的秦軍士卒,但是秦軍數十萬將士心中卻無一不以進入這一支由武安君吳起親自訓練的銳士為榮。
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只是因為這支銳士的成員無一不是數十萬秦軍之中的佼佼者,無一不裝備著整個秦軍之中最為精良的兵器。
當秦國占據了宜陽這座天下聞名的銅鐵冶煉中心,再加上秦國軍器監位居前列的軍器制造工藝,銳士這一柄秦公嬴連手中最為鋒利的長劍變得更加鋒利了。
只是從遠處遙遙看這么一眼,他們身上那種從尸山血海之中、從一場場戰斗之中磨煉出來的恐怖殺意便會向你襲來。
這便是秦國精銳之中的精銳,大秦銳士。
沒有多久這一支全部由百戰精銳所組成的秦軍便跨越了雙方之間的距離,來到了嬴虔和他率領的士卒面前。
待到身下戰馬漸漸停下它的健壯的四肢,已經來到了這支隊伍最前方的秦公嬴連和武安君吳起對視一眼,緊接著兩人迅速翻身下馬。
看到兩人大踏步地向自己走來,嬴虔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甲胄,然后快步迎了上去。
“臣咸陽將軍嬴虔、拜見秦公、武安君。”幾步之間來到了兩人的身前,嬴虔向著兩人躬身一拜。
“好小子,起來吧。”見嬴虔如此秦公嬴連面帶笑容,隨即快步上前。
將他緩緩扶起身來,秦公嬴連看著這位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嬴氏子弟,眉宇之間滿是欣賞之色。
五年之前,秦公嬴連在和武安君吳起勘察了咸陽之地的地理之后,最終決意將秦國未來的國都建于此地。
既然已經決意在咸陽建設秦國未來的新都,那么未來數年乃至十數年秦國的大部分精力都要放在咸陽新都的修建之上。
如此巨大且浩繁的一個工程可不是一拍幾案可以完成的,它所牽涉的是包括工程物料的運送、工程人員的調配、工程進度的推進等一系列復雜的流程。
而在這一系列堪稱繁復的流程之上,必須要有一個既能拍案決策又能觀察細致的領導者。
經過一番思考之后,秦公嬴連決定將這項任務交到自己的兒子,同樣也是未來秦國國君的嬴渠梁手中。
這一項修造咸陽都城的任務對于年輕的嬴渠梁來說,既是一項考驗更是一種磨煉,一種他未來接手秦國這個天下第一強國所必須經過的磨煉。
于是就在秦國決定在咸陽之地建立新都不久之后,秦公嬴連就下令以公子嬴渠梁為咸陽令、蜀君世子嬴虔為咸陽將軍,全權負責整個咸陽新都的修建。
秦公嬴連想要看看,自己的這個兒子能否處理好參與其中的各個官署之間的配合,又能否使得咸陽這座秦國未來新都的建設順利推進?
通過為期五年的觀察,秦公嬴連得到了一個令他十分滿意的答復。
看著自己面前比之五年之前穩重了不少的嬴虔,秦公嬴連笑著說道:“若是你父親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他一定會十分欣慰的。”
“這個…”聽到了秦公嬴連這番話,對面的嬴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臉上頓時泛起了一絲尷尬,“不瞞公伯,父親不久之前來看我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
“哈哈哈…”
聽到對面的嬴虔說出這番話,秦公嬴連和武安君吳起互相對視一眼,然后兩人爽朗的笑聲就這么出現在了這片平野之上。
等到笑聲漸漸停止秦公嬴連看向了嬴虔輕聲問道:“好了不笑了,渠梁呢?”
“渠梁讓我率部分士卒前來迎接公伯和武安君,他率領著咸陽令各署官員在咸陽宮城前等候。”聽到秦公嬴連的詢問,嬴虔臉上立刻恢復了鄭重之色。
得到這個回答之后,秦公嬴連看向對面的嬴虔命令道:“既然如此,那么就盡快趕赴咸陽吧。你率領士卒前方引路,我們在后面跟隨。”
“諾。”
躬身一拜之后,嬴虔迅速回到了自己所率領的大軍陣中,而秦公嬴連與大良造吳起同樣轉身向著自己所騎乘的戰馬快步走去。
片刻之后,伴隨著一聲嘹亮的戰馬嘶鳴之音,兩支大軍重新踏上了前往咸陽宮城的道路。
半個時辰之后,騎在戰馬之上的秦公嬴連看到了已經初具規模的咸陽宮城,以及宮城大門前那兩列排列整齊的秦國官員。
等到身后的大軍漸漸停下了前進的腳步,秦公嬴連迅速翻身下馬,來到了自己兒子嬴渠梁的面前。
看著迎面走來的秦公嬴連,站在那兩列秦國官員最前方的咸陽令嬴渠梁向著他躬身一拜,“臣,咸陽令嬴渠梁,拜見秦公。”、
“臣等拜見秦公。”在咸陽令嬴渠梁的帶領之下,咸陽官員們齊齊向著面前的秦公嬴連躬身一拜。
“諸卿平身。”一聲回應之后秦公嬴連快步來到了嬴渠梁的面前,雙手前伸扶起了自己的這個兒子。
看著比之五年之前少了一絲青年人的青澀、多了幾分沉穩的嬴渠梁,秦公嬴連笑著說道:“黑了,也壯了,這五年辛苦你了。”
“公父,渠梁不辛苦。”聽著秦公嬴連的話語站在他對面的嬴渠梁輕聲回復道,“渠梁倒是覺得這五年過得卻是十分充實。”
“通過這五年親身參與到咸陽宮城的建設之中,渠梁知道了這項工程究竟是如何的繁復,也明白了公父治理一個秦國的艱難。”
“公父的苦心與期望渠梁明白。請公父放心渠梁一定會將咸陽宮城建設完畢,一定不辜負公父對于渠梁期望。”
“好好好…”聽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兒子回答,秦公嬴連臉上充滿了發自內心的笑意,“說得好啊,不愧是我的嬴氏的子孫。”
“原本公父還將渠梁你當作孩子看待,通過你剛剛的那番話,公父知道我的渠梁長大了。”
咸陽宮城的大門之前,因為秦公嬴連和公子嬴渠梁剛剛的這一番交談,漸漸泛起了一絲父子相知的和諧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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