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在擔心大良造吳起還在休息不想打擾,沒有想到自己的這位師兄卻是已經站在了主帳之外。
秦公嬴連的嘴角忽然浮現了一絲笑意,向著帳外沉聲說道:“大良造,請進來說話。”
“諾。”
聽到帳外傳回的一聲輕諾之后,秦公嬴連緩緩轉身,準備去拿自己剛剛放在幾案之上的另外一份帛書。
還沒有走幾步就聽身后大良造吳起帶著一股欣喜說道:“秦公你看誰來了?”
聽到大良造吳起的話秦公嬴連心中頓時有些疑惑,轉身看向大良造吳起的身后,眼前出現的人讓他為之一愣。
看著前方明顯有些失神的秦公嬴連,來人的嘴角浮現了一絲笑意,緩步走到了秦公嬴連面前。
向著秦公嬴連躬身一拜,來人沉聲說道:“臣甘龍拜見秦公。”
“甘龍!”被甘龍這一聲拜見愣神之中驚醒,秦公嬴連趕忙上前扶起了這位自己的另外一位心腹,“快快起來,快快起來。”
起身之后的甘龍先是看了看一旁大良造吳起,又將視線移向了面前的秦公嬴連,“此次大戰我秦國盡收河西之地,又趁勢攻入宿敵魏國的腹地。消息傳回都城涇陽之時,涇陽百姓無不歡欣鼓舞。”
“臣甘龍為秦國賀,為秦公賀。”
聽到甘龍提起這次大戰的收獲,秦公嬴連臉上的笑意也是越發燦爛了。
微微平復了心中的激動,他的目光在周圍兩人的身上不斷轉移,“此次大戰秦國能夠取得如此戰果,并非嬴連的功勞。”
“在外,有我秦國軍神大良造吳起統率數十萬銳士縱橫沙場;在內,由我秦國重臣御史大夫甘龍總領國政。”
“沒有你們兩位的通力合作,秦國不會有今日這般強盛,更不會這一次所取得的輝煌戰果。”
說到這里秦公嬴連的話語突然就是一頓,看向面前跟隨自己近三十年的兩位,雙眼之中忽然多了一份感動。
在秦公嬴連心中大良造吳起和御史大夫甘龍早已不僅僅是心腹重臣那么簡單了,他們更是自己可以交托性命的摯友。
“師兄、甘龍,受嬴連一拜。”
“公子使不得。”
“公子快快請起。”
面對突然行如此大禮的秦公嬴連,對面的兩人慌亂上前的同時,喊出了那個稱呼許多年沒有喊出的稱呼。
在這一刻,這三人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回到了三人剛剛見面的時候。
那時的秦公嬴連就是這么稱呼吳起和甘龍的,而那時的吳起和甘龍也是以公子稱呼秦公嬴連的。
三人起身之后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宇之間總有那么一份心有靈犀的笑容。
“哈哈哈…”
數息之后,三人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那笑聲充斥主帳之中久久未曾散去。
將大良造吳起和御史大夫甘龍分別安排在自己身旁坐下,秦公嬴連這才在兩人之間坐了下來。
看了看從秦國國內趕到魏國河東的御史大夫甘龍,秦公嬴連緩緩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甘龍,如此匆忙地趕到前線,是否國內有大事發生?”
“并非國內,而是楚國。”說著甘龍從懷里取出了一份帛書,緩緩遞到了秦公嬴連的面前,“這份帛書乃是楚國令尹屈武派人交到公羊先生手中的,公羊先生本來是想親自前來河東面見秦公的。”
“可是我見他年事已高,怕他一路之上出了什么意外,這才親自帶著護衛星夜兼程趕到了河東。”
從甘龍手中接過了這份來自楚國令尹屈武的帛書,秦公嬴連緩緩打開看了起來,看著看著秦公嬴連原本還有些笑容的臉上已經是滿臉的難看之色。
許久之后,輕輕放下這份帛書看向了南方,秦公嬴連緩緩吐出了一句話,“楚國有變。師兄、甘龍,恐怕是到了和魏國和談的時候。”
“嗷嗷嗷…”
伴隨著一陣嘹亮的雞鳴聲,緊閉了許久的安邑城門在一陣木頭相互擠壓的巨響之中緩緩開啟。
等到城門洞開之后,數十名身穿赤色甲胄的魏軍士卒從其中走了出來,最終在城門口分列兩邊。
坐在安邑城門外的馬車之上,秦國御史大夫甘龍透過馬車外窗看了看那些訓練有素的魏軍士卒,臉上卻是多了些鄭重的神情。
緩緩收回自己的視線,端坐于馬車之中的御史大夫甘龍對著前方御馬的御手沉聲命令道:“進城。”
“諾。”
聽到了車廂之中御史大夫甘龍的命令聲,車前御手一勒手中韁繩,前方的馬匹便向著面前的城門緩慢地移動了起來。
進入這座幾十年不曾踏入過的安邑城,已經貴為秦國御史大夫甘龍的心中總有那么一份懷念的味道。
伸手輕輕撩起馬車右側的窗簾,看著道路兩旁與數十年前別無二致、僅僅似乎是因為戰爭眉宇有些微皺的安邑百姓,甘龍頗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曾幾何時,他也陪伴著當時還是質子的秦公嬴連游覽于安邑的大街小巷;曾幾何時,他也為安邑的繁華所迷醉。
不過到了如今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恐怕唯一不變的還是這座自夏禹之時就已經存在的古城安邑吧。
看著、想著、走著,甘龍所乘坐的馬車最終停在了魏國宮室的宮門之前。
在專門前來迎接的魏國宮人的攙扶之下,甘龍緩緩走下了馬車,站在了魏國宮室的前方。
順著魏國宮人的引導,手中持著代表著秦國的節杖,甘龍大踏步地向著這座數十年前就已經踏入過的魏國宮室走了進去。
就在作為使者的甘龍由宮人引領著進入魏國宮室之時,身為魏國國君的魏侯魏擊正一臉陰沉地打量著大殿之中的每一名朝臣。
最終將目光停留在最前方相國公叔痤身上,魏侯魏擊臉上隨即浮現了一股不甘的神情,“相國,真的要向秦國求和嗎?”
魏侯魏擊一出生便是晉國六卿之一的魏氏世子,后來更是成為了由父親文侯鑄就而成的天下霸主魏國的君主。
不凡的出身養成了他性格之中的高傲,身為天下霸主的榮耀將他的這份高傲給展現得淋漓盡致。
在原來的歷史時空之中,這位魏國國君曾經在西面與秦國交鋒,在東方與齊國交戰,往南與楚國爭雄,更是曾經干預過北邊趙國的繼承人之爭。
雖然依靠著李悝變法而打下來的國力而連連取勝,但是四處樹敵的做法卻是留給了后世子孫無窮的隱患。
有人說魏國失去霸主之位,應該歸咎于魏惠王,但其實魏國的隱患在這位武侯之時就已經埋下了。
如此一位高傲到骨子里的君主如今卻是要向宿敵秦國求和,這種奇恥大辱讓他如何能夠忍受呢?
抬頭看向端坐于幾案之后的魏侯魏擊,相國公叔痤長嘆一聲緩緩說道:“君上,龍賈將軍于昨日派死士傳回前方戰報,他們在半路之上遭遇了秦軍伏擊。”
“雖然靠著龍賈將軍的機敏大軍主力尚存,但是一時半會兒恐怕難以突破秦軍的封鎖馳援的安邑。大梁方向遲遲沒有消息送回,想來翟角將軍應該還在和楚國令尹屈武所率領的大軍鏖戰。”
“這般戰局之下,安邑乃至整個河東都徹徹底底地淪為了一座孤島。此刻若不盡快與秦國休戰,恐怕魏國危矣啊,君上。”
“夠了。”
相國公叔痤的話音剛落,上方便傳來了魏侯魏擊的喝止聲。
微微平復胸中那股不斷翻騰的怒火,魏侯魏擊看著相國公叔痤冷聲說道:“河東丟了,寡人的魏國還有河內之地,寡人就不相信他秦國能夠滅了我魏國。”
“君上莫非忘了,如今的河內正處于趙國與楚國這兩大強國的南北夾擊之中,恐怕也是兇多吉少啊。”
一句話將魏侯剛剛說的話給頂了回去,相國公叔痤寸步不讓地看著上方的魏侯魏擊。
不僅如此當視線迎向魏侯魏擊的時候,公叔痤緩緩吐出了心中所想,“君上說魏國還有河內,可知道秦國據有關中、漢中兩大糧倉,更有盛產戰馬的北地以及富有銅鐵的巴蜀?”
“經過近三十年的發展,秦國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秦國了。要是我魏國和秦國比拼國力,最好的結局不過兩敗俱傷,那對于魏國又有什么好處呢?”
說到這里相國公叔痤向后一步,向著上方的魏侯魏擊跪了下去,“臣,公叔痤懇請君上與秦國和談。”
“臣等懇請君上與秦國和談。”
看著后面躬身附和公叔痤的魏國朝臣們,魏侯魏擊心中的那份高傲卻是有些松動。
“唉…”
一聲長嘆之后,魏侯魏擊無奈說道:“就依相國所言。”
“宣秦使甘龍覲見。”
一聲宣召聲后,手持節杖、身穿著一身黑色秦國服袍的甘龍大踏步地走入了大殿之中。
“秦使甘龍拜見魏侯。”
“秦使請起。”
等到甘龍起身之后,魏侯魏擊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秦使來意寡人已經知曉,不妨直言究竟我魏國如何做秦國才能退兵?”
“魏侯爽快。”
一聲稱贊之后,秦使甘龍將此次秦國退兵的條件,向著魏侯魏擊與在場眾多魏國朝臣說了出來。
其主要內容如下:
其一、魏國將河水西側上郡之地共計十五座城邑割與秦國。
其二、魏國將函谷關附近陜縣以及上洛之地割與秦國。
其三、魏國將之前所侵占的趙國國土歸還趙國。
其四、魏國需要將降將樂羊在安邑的家眷交于秦國。
其五、當魏國完成上述四條之后,秦國將會釋放于戰爭之中俘獲的魏國公子魏緩回到魏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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