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主將樂羊一聲令下,副將當即躬身應諾。
不過正當副將準備前去執行軍令之時,剛剛主將樂羊的反應卻是讓他停住了離開的步伐。
轉身回頭來到主將樂羊身后,副將沉聲問道:“將軍剛剛否定了末將的判斷,不知將軍以為這支秦軍的目標究竟是何處?”
“唉…”
“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我也不確定秦軍的目標究竟是什么。”輕輕一聲嘆息之后主將樂羊沉聲回答,隨后他轉身看向身后的副將:“命令前方斥候,務必時刻監視這支秦軍的動向。一旦秦軍有下一步的動作,一定要及時回報我知曉。”
聽出了主將樂羊話語之中對于那支秦軍動向的擔憂,副將本能地繃緊了心中那一根心弦。
隨后,他的耳畔再次傳來了主將樂羊一聲貌似隨意地詢問:“龍門渡口方向有什么異常嗎?”
“龍門渡口?”
當聽到主將樂羊提到龍門渡口之時,副將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疑惑。
龍門渡口位于河西腹地,主將樂羊更是派出了兩萬甲士駐守此地,如此防衛之下這里難道還會有所閃失嗎?
不過雖然對于龍門渡口的失守十分不以為然,但是即將身為河西主將的樂羊提到了這里,副將還是沉聲回復道:“啟稟將軍,今日清晨龍門渡口守將還曾派出傳令兵,表明他們那里還是風平浪靜。”
“依末將看來秦軍就算有心對龍門渡口動手,那么他們的行蹤也勢必會被我軍分布在河西各處的斥候所探知到。”
“如今前方斥候并沒有遭遇到秦國大軍的情報傳來,龍門渡口兩萬守軍也沒有遭遇襲擊的消息傳來,那么想必龍門渡口方向應該是沒有什么異常的。”
其實,如果按照之前大軍交戰的經驗來看,這位魏國河西軍副將對于龍門渡口方向戰局的判斷應該不能算錯。
但是這名副將錯就錯在太過高看自己麾下戰力,而卻忽視了秦軍還擁有一支擁有長途奔襲能力的精銳騎兵。
為了擺脫魏國軍隊遍撒于河西大地之上的斥候的監視,秦軍并沒有選擇從北地直插河西腹地。
這次秦軍主將白興選擇的路線是從北地先行北上,然后橫跨秦國北方大片草原,最后沿著河水南下直取龍門渡口。
在以雷霆萬鈞之勢奪取了龍門渡口之后,白興也不忘記率領麾下騎兵追擊那些為數不多趁著戰亂逃跑的魏軍潰卒。
只有兩條腿的步卒如何能夠逃得過四條腿的騎兵的追擊,更何況秦軍騎兵的數量還遠遠超過那些魏軍潰卒。
在這種情況之下,幾乎就沒有多少的魏軍潰卒從秦軍騎兵追擊下逃脫出來;就算有些走投無路魏軍潰卒靠著跳入滾滾河水之中僥幸逃脫,他們也絕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回到少梁。
原本魏軍上下就不認為龍門渡口會丟失,再加上秦軍騎兵刻意的消息封鎖之下,身處少梁城的魏國河西軍高層幾乎是對北邊的戰局一無所知。
“將軍有命,末將自當遵從。末將即刻派人前去聯系龍門渡口守軍,一定確保那里萬無一失。”因為心中篤定龍門渡口必然不會失守,所以副將來到主將樂羊身后沉聲說道。
而在聽到副將這一番回應之后,心中雖然隱隱有幾分不妙但是還未確定的主將樂羊最終還是沉聲說道:“就這么辦吧。記住一旦發現情況有變,即刻報與我知曉。”
“諾。”聽到主將樂羊再三囑托,副將再次躬身應諾。起身之后他來到主將樂羊身后輕聲說道:“將軍,末將告退。”
“去吧。”
淡淡一聲回復之后,魏國河西主將樂羊再也不管身后緩緩離開的副將,轉身繼續研究起了那一幅懸掛于議事廳之中的河西地圖。
他的視線先是移向如今依舊駐扎著十萬秦軍的重泉城之上,然后快速東移來到了自己身處的少梁邑的位置,最后那道視線卻是分別看向了河水之上的三個渡口。
風陵渡、蒲坂渡、龍門渡,當這三個渡口一一出現在魏國河西主將樂羊的視野之中時,這位為了魏國奮戰數十年的老將軍帶著心中忐忑喃喃自語道:“此戰雖然我魏國兵力處于弱勢,但是勝利者一定是我魏國,一定!”
雖然久經沙場的老將軍樂羊努力告訴著自己此戰魏國一定可以獲勝,但是這場河西大戰的進程卻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扭轉的。
幾乎就是在魏國部署在河西之地眾多斥候的監視之下,由秦國大將全旭所率領的十萬大軍從渭水北岸的下邽渡過了渭水,而這支大軍下一個目標赫然是魏國所占據的鄭縣之地。
鄭縣以東乃是武成,武成往東乃是陰晉,而陰晉再往東就是魏國河西生命線之一的風陵渡口。
數十年前,當時還被稱作魏氏的魏國正是趁著秦國國內動蕩的機會從風陵渡西渡河水,一直攻打到了深入秦國關中腹心之地的鄭縣。
今日,由秦軍大將全旭所率領的十萬大軍就是要按照當年來的方向,將這三座原本就屬于秦國的城邑連帶著那風陵渡口一起重新納入秦國的疆域范圍之內。
面對戰意洶洶而來的十萬精銳秦師,分布于鄭縣、武成和陰晉三城總計兩萬名魏軍甲士就顯得有些薄弱。
因為要防備的時刻會從重泉城東渡洛水的秦國中軍,再加上河西后方有少梁、郃陽這兩座要塞需要固守,所以如今的魏軍幾乎抽不出兵力來支援即將爆發大戰的南部戰場。
在鄭縣陰晉一線兵力捉襟見肘的情況之下,身為魏軍河西主將的樂羊一方面向魏國國內尋求援軍,另一方面卻是向著三城魏軍下達了一道將令。
伴隨著魏軍主將樂羊的一聲令下,駐守在鄭縣、武成兩座城邑的魏國駐軍全部東撤,聚集全部兩萬大軍固守最后的城邑——陰晉。
面對魏軍撤退留下的鄭縣和武成兩座空城,身為率領十萬秦軍的主將全旭自然是欣然將它們收入囊中了。
在以兵不血刃的方式拿下這兩座城邑后,秦將全旭除留下少量士卒固守城池外當即率領大軍乘勝向東,最終將擁有兩萬魏軍駐守的陰晉城重重包圍。
至此,秦魏雙方再次將目光落在了陰晉,落在了這座原來時空之中的河西太守吳起一戰成名的城邑。
秦魏邊境,河西,陰晉城。
“嗚…”
一曲悠長而又滄桑的號角聲忽然出現在陰晉城外,立時將這片一望無垠的廣袤原野拉入了戰爭節奏之中。
聽著耳畔這一陣明顯充滿著荒涼氣息的號角聲,看著視野之中陰晉城外那仿佛沒有邊際的黑色海洋,站立于陰晉城墻之上的魏軍甲士雙眼之中顯露出的是那無比嚴肅的神情。
為了緩解心中那越來越強烈的恐慌之情,這些魏軍甲士死死攥住手中握著的長戟、弓箭、長劍、木盾等一切武器。
不僅僅是這些士卒,就連被兩萬甲士重重護衛其間的此戰魏軍主將,在看到城外那如山如海一般的黑色身影之時也是情不自禁地皺緊了眉頭。
“咚咚咚…”
當耳畔那悠長的號角聲漸漸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足以震動心神的隆隆戰鼓之時,左手同樣緊緊攥住腰間長劍的魏軍主將清楚聽出了蘊藏于這聲聲戰鼓之中的深意。
秦軍即將攻城。
努力壓制住心中對于城外秦軍的恐懼,這名魏軍主將拔出腰間長劍,大聲下令道:“弓箭手上前。”
一聲令下,原本護衛在前的持盾步兵立即分開了數道口子,魏軍之中的弓箭手們就順著這些口子來到了防御秦軍攻擊的第一線。
“準備。”
又是一道軍令下達,這些堅守于城墻之上的魏軍弓箭手們紛紛從身后劍壺之中取出利箭,做好了隨時對著來犯秦軍發射的準備。
也就是在城墻之上的魏軍甲士做著防御準備的時候,他們所做的一切卻是清晰地落在了秦軍戰車之上的主將全旭的視野之中。
看著城墻之上的魏軍弓箭手們不斷運動,聽著耳畔那充滿戰意的隆隆戰鼓聲,主將全旭臉上卻是帶上了一絲冷笑:“兩萬困軍妄圖憑借此城阻擋我十萬秦軍的腳步,不自量力。”
就在主將全旭默默關注著城墻之上魏軍動態的時候,一匹快馬卻是來到了他的戰車之前。
“啟稟將軍,我軍已經做好了攻城準備,請將軍下令攻城吧。”躬身一拜之后,這名玄甲秦軍沉聲稟報道。
“不必著急。”打斷了這名秦軍攻城的請求之后,主將全旭看了看那貌似堅固的陰晉城防,右手前指冷冷地命令道:“傳令公輸車、弩車,對著眼前這一座陰晉城,將全部彈藥弩矢給我統統打空。”
“諾。”
得到主將全旭這道軍令,這名秦軍躬身一禮之后便一勒手中韁繩,撥馬前去傳達命令去了。
而在這名秦軍將全旭的這道軍令傳達到位于秦軍方陣之中那數十架公輸車還有弩車之后,那些早已蓄勢待發的秦軍操作手們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進入到了各自戰斗崗位之中。
伴隨著“咔咔”地絞盤滾動聲,一架架公輸車的旋臂被從半空之中緩緩落下,一直到公輸車之上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咔噠”聲。
聽到機括進入正確位置的聲音傳來,負責轉動絞盤的秦軍士卒隨即大聲說道:“一號公輸車,上弦完畢。”
“二號公輸車,上弦完畢。”
“三號公輸車,上弦完畢。”
在聽到接二連三數十聲公輸車上弦完畢的報告聲之后,注視著遠處數百步外陰晉城墻的一名二五百主沉聲下達了下一步的命令。
“裝彈。”
在聽到這一聲裝彈的命令之后,戰場之上的數十架公輸車裝彈手們紛紛開始為自己負責的公輸車組裝彈藥。
除了自公輸車誕生之初就已經配備的石彈以外,這一次秦軍公輸車部隊還儲備足夠數量,可以點燃之后拋射出去給予敵人以殺傷的火彈。
石彈所具有的強大沖擊能力,再加上火彈之上的雄雄火焰,一定可以給陰晉城墻之上的魏軍甲士們留下一個無比深刻的印象。
注視著一架架公輸車的旋臂末端的托盤被放上石彈或者火彈之后,作為這支公輸車部隊指揮者的那名二五百主當即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公輸車,發射。”
隨著二五百主這一道的軍令的下達,一聲聲因為重擊而產生的巨響聲忽然出現在秦軍的方向之中。
就見在前方木筐之中放置的那些巨石的重力作用之下,那脫離了絞盤束縛的一架架公輸車幾乎是在一瞬之間便達到了最高點。
頃刻之間,那重達數十斤的石彈以及那冒著熊熊烈火的火彈便被這過程之中的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而他們前進的方向赫然就是矗立于前方數百步的陰晉城。
“轟…”
“轟…”
“轟…”
一陣接二連三的巨響之下,十數顆石彈就這么砸在了前方陰晉城那用黃土壘成的城墻之上,讓那城墻陷入了一陣又一陣的晃動之中。
除了陰晉城那堅固的城墻之外,這些巨石火彈的目標還有此時站立于城墻之上隨時準備迎擊秦軍進攻的魏軍甲士。
不過秦軍這一輪由公輸車所發出的巨石火彈攻擊,顯然不是這些魏軍甲士依靠人力可以抵擋的。
即使身上穿著一層并不薄弱的甲胄,但是無論那沉重無比的巨石還是那熊熊燃燒著火彈都能給這些魏軍士卒們帶來巨大的傷亡。
“放。”
“放。”
“放。”
也就是在城墻之上的那一名名魏軍士卒正在接受著公輸車所帶來的恐懼之際,秦軍方陣之中忽然再次傳出了一聲聲發射的命令。
這一次除了那一架架公輸車所發射而出的巨石火彈以外,還有一根根長達數丈的弩箭。
數息之后,當一根根弩箭落在城墻之上的魏軍方陣之中時,魏軍士卒那堅固的甲胄根本扛不了如此大的沖擊力。
在被這些長達數丈的弩箭射中的時候,這些魏軍士卒就再也沒有了生機,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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