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時分,一陣忽如其來的喊殺聲將魏侯魏擊從睡夢之中驚醒。
聽見隨后傳入耳中的那陣喊殺與慌亂交織的混亂聲音,曾經遵從父親魏文侯的命令親上戰場的魏侯魏擊如何還能不知道自己是遭受到了敵軍的進攻。
之后的他以極快的速度披掛上平日里所穿的鎧甲,接著一手抄起擺放在幾案之后的長劍就準備沖出大帳。
恰在此時,魏侯魏擊大帳的帳簾卻是被人翻了起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魏國相國公叔痤。
看著和自己一樣一身甲胄大踏步前來的相國公叔痤,魏侯魏擊也顧不得什么君臣之禮了,當即急聲問道:“相國,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趁著夜色前來偷襲了?”
聽到面前魏侯魏擊問出的這一連串的問題,剛剛從外面沖入魏侯主帳之中魏相公叔痤的臉上滿布著陰沉的神色。
稍后魏相公叔痤微微收斂臉上神色向著魏侯魏擊快速說道:“啟稟君上,確實有敵軍趁著夜色偷襲我軍營寨。”
“據前方將士來報,敵軍的一支已經向著魏侯主帳方向襲來,恐怕要不了多久便會抵達此處。”
“臣已經急令前方將士盡可能地遲滯敵軍的速度,但是敵軍攻勢太過迅猛加上我軍倉促應戰,只怕前線將士抵擋不了多久了。”
短短幾句之間向魏侯魏擊介紹完了前線形勢過后,相國公叔痤帶著幾分鄭重地對他說道:“臣已經準備好了離開的戰車,還望君上隨臣盡快離開此地。”
“寡人不走。”魏侯魏擊先是直接拒絕了公叔痤的逃離請求,然后昂首闊步地走到主帳帳簾之前高聲說道:“寡人與趙章交手也算一個月了。如果不是有著中牟堅城阻擋,寡人早就率領麾下戰卒將他擒拿于帳下了。”
“今夜他不來襲擊我大軍營寨也就罷了,但是既然他來了寡人就要讓他有來無回。”
“傳我軍令,全軍將士迅速按照編制回歸本陣,全力抵擋趙軍攻勢。等到趙軍攻勢傾頹,便是我等建功之時。”
很顯然在魏侯魏擊的心中今夜他所遭遇的對手依舊是與他對決了一月之久的趙國軍隊,而在他的心中有著極大的把握可以將這支趙軍徹底擊敗。
不過戰事的發展恐怕不像魏侯魏擊所預料的那樣,此戰魏衛聯軍的對手卻不是與他們交手了一月有余的趙軍,而今夜他們也未必能抵擋得住夜襲之軍那摧枯拉朽一般的攻勢。
“好叫君上得知,此次來犯的并不是趙軍而是秦軍。”沒有應答魏侯魏擊的剛剛下達的命令,相國公叔痤確實沉聲說道。
聽見公叔痤所稟報的來犯之敵的真實身份,魏侯魏擊帶著滿臉不可置信地大聲叫道:“什么?是秦軍?”
“正是秦軍,而且如果臣所料不錯的話這支軍隊就是一月以來突襲我軍糧草的1秦軍騎兵。”
出言再次確認之后,相國公叔痤對著魏侯魏擊繼續說道:“啟稟君上,這支軍隊無論是從戰力還是從兵甲配備之上,都遠非中牟城中的趙軍可以與之相比較的。再加上其本身就具有的速度優勢,可以說他們是一支十分難纏的對手。”
“此刻這支秦軍派出精銳騎卒明顯就是沖著魏侯來的,此地危險還請魏侯隨臣離開。”說完秦軍騎兵的強大戰力之后,相國公叔痤再次向著魏侯魏擊躬身說道。
還沒等相國公叔痤的話音完全落下,主帳之外確實再次傳來了一陣喊殺聲。
“殺…”
“殺…”
“殺…”
聽著耳畔那一聲近過一聲的喊殺聲,相國公叔痤臉上的凝重神色愈發加深了,心中也是愈發擔憂了起來。
戰斗就在此地不遠處,敵軍隨時可能到來。
到了這個時候公叔痤也就顧不得其他的了,只聽他對著身后身著赤色甲胄的魏軍精銳命令道:“秦軍隨時可能抵達,眾將士護衛君上離開此地。”
“諾。”
兩道應諾之聲從公叔痤身后傳來,然后就見兩名身著魏軍赤色甲胄,腰間懸掛著鋒利長劍的禁衛大踏步地來到魏侯魏擊面前。
“君上…”來到魏侯魏擊面前兩人正要躬身行禮。
“不必了。”還未等兩人出言勸諫,魏侯魏擊當即出聲攔住了他們。隨后只聽他轉頭對著公叔痤沉聲說道:“相國,寡人希望有朝一日我大魏可以一雪今夜之恥。”
將話說完之后,魏侯魏擊的右手死死攥住了腰間長劍,然后向著主帳之外那被公叔痤提前布置于此的戰車快步走去。
“君上小心。”
正當魏侯魏擊的要當上那輛戰車的時候,牢牢跟隨在魏侯魏擊身后的相國公叔痤的視野之中忽然出現了一支不知從何處射來的流矢。
這支流矢的目標不是別人,正是即將登上戰車的魏侯魏擊。
看見這一幕相國公叔痤一邊出聲提醒魏侯魏擊躲避,一邊用盡全力將他向旁邊推了一把。
萬幸魏相公叔痤反應及時,這支箭矢最終只是射中了魏侯魏擊的左肩而并沒有射中他的要害處。
之后魏侯魏擊雖然左肩已經中箭,但是還是忍著疼痛對著眾人說道:“寡人沒事。秦軍騎兵隨時可能會到,快走。”
于是在魏侯魏擊的一聲令下,由數十輛戰車所組成的車隊快速穿過了那已經漸漸陷入混亂的戰場向著營寨東南方向距離最近的衛國駛去。
魏侯魏擊和魏相公叔痤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一行人走后不久由章蟜率領的秦軍騎兵就殺到了他們所在的魏軍主帳。
正是魏侯魏擊忍著疼痛下達的那一道軍令,讓章蟜與他們擦肩而過;也正是這道軍令,影響了這場戰爭的結局以及未來天下的格局。
“君上,君上,君上…”
聽著耳畔傳來的一連串的呼喚,魏侯魏擊漸漸將思緒從昨夜的混亂之中拉了回來,而他一抬頭就看見了相國公叔痤那擔憂的神情。
魏侯魏擊當即指著已經被拔出流矢并包扎完全的左肩,帶著幾分寬慰對著公叔痤說道:“相國放心,寡人沒事。”
說著他就習慣性地用自己右手拍了拍自己左肩傷處,然后一陣劇烈的疼痛讓他本來有些輕松的神情立時變得難看了起來。
“相國,我們這是到了何處?”為了掩飾自己的不適,魏侯魏擊強作鎮定地對著一旁的公叔痤詢問道。
一旁的公叔痤雖然對于魏侯魏擊做出如此逞能之事有所不滿,但在聽到他的提問之后還是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了一份紙質地圖。
指著地圖之上一個大致方位,相國公叔痤對著魏侯魏擊沉聲說道:“啟稟君上,我軍此刻的位置應該在這里。按照我軍戰車的速度,距離我軍最近的衛國城邑蕩陰已經不足一個時辰的路程。”
“這么說來,我軍算是已經基本沖出了秦軍騎兵的追擊范圍。只要加把勁,我軍便可以完全脫離險境了?”魏侯魏擊帶著幾分興奮問道。
歷經一個晚上的狼狽奔逃之后,此刻終于從公叔痤的口中聽到了這么一個好消息,魏侯魏擊頓時感覺自己肩頭的疼痛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是就在他帶著幾分笑意看向一旁的公叔痤的時候,公叔痤轉向后方的面容之上又重新浮現了一絲凝重神情。
順著公叔痤的視線向后看去,魏侯魏擊看到了地平線之上那向自己等人追襲而來的一大團黑色陰影以及隊伍之中高高豎立著秦字大纛旗。
秦軍,是追襲而來的秦軍騎兵。
就在魏侯魏擊注視從后方追襲而來的秦軍騎兵的時候,站在他身旁的公叔痤卻是當機立斷對著數十輛戰車下達了防御命令:“敵襲。眾將士聽令,戰車列陣。”
知道憑借著自己身下戰車的速度完全無法與身后秦軍騎兵一較高下,公叔痤干脆放棄機動作戰的打算而是憑借著戰車作為掩體和對面秦軍騎兵展開一場平原之上的陣地戰。
短短不過數息之間,數十駕魏軍戰車便圍繞著魏侯魏擊所在車駕形成了一個堅固的戰車防御方陣。
看了看自己身旁列陣的數百名魏軍士卒,再看了看一旁緊緊握住腰間長劍平視來犯秦軍的公叔痤,隨后魏侯魏擊悄然來到自己的這位相國身旁。
“相國,如果此戰魏擊遭遇了不測,還請相國一定要活著回到魏國。兒年紀尚淺,還請相國能夠悉心輔佐他。”魏侯魏擊輕聲卻是充滿鄭重地對著公叔痤說道。
聽到魏侯魏擊這一番話語之中透露出來的死志,公叔痤忽然沉默了。
與魏侯魏擊相處多年的他如何能不知道,今日他寧愿戰死沙場也絕不可能向即將襲來的秦軍投降。
這是魏侯魏擊作為一個魏氏子弟、一個國君不可侵犯的尊嚴。
“諾。”
這一聲諾是一個臣子對于自己君主托付的回應,更是一個大丈夫對于自己摯友許下的諾言。
當公叔痤對著魏侯魏擊許下這一份諾言之后,心中充滿痛苦的他不自覺地轉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只見那原本空無一物的地平線之上卻是出現了一支人數不下數萬的大軍,再仔細一看那支大軍之中卻是懸掛著一面衛字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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