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一群廢物!”
“這么多天連區區一座中牟城都拿不下來,我大魏這些年來的海量財力物力難道就養出了這么一支軍隊嗎?”
“先君文侯在位之時你們可是屢屢擊敗強敵的常勝之師啊,怎么區區數年之間我魏國軍隊的戰力已經退步到如此地步了嗎?”
位于趙國都城中牟城外的魏軍大營主帳之中,作為此次魏衛聯軍統帥的魏侯魏擊正對著自己麾下的魏軍將領們大發雷霆。
至于是什么事情讓魏擊這位已經掌握魏國軍政大權的國君如此盛怒,那就不得不說一說這些日子以來五萬魏衛聯軍在中牟所遭受到的挫敗了。
原本在魏侯魏擊看來他麾下所率領的魏軍甲士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之士,再加上他這個魏侯親臨前線所帶來的士氣提升,拿下一座中牟城不過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令魏侯魏擊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事情的發展似乎并沒有如他所預想的那樣的發展,甚至到了如今戰局的變化已經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了。
中牟成為趙國都城雖然僅僅只有三十六年,但是它在趙人心目之中的地位完全可以用重若千鈞的來形容。
公元前412年,經過秦國上代國君秦簡公推舉并由洛陽周室天子分封之后,趙國開國君主趙獻侯趙浣在中牟昭告天地成為諸侯,趙國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從原本晉國之下的一股勢力正式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國家。
可以說作為開國都城的中牟趙人的心中的意義遠遠不止一座城那么簡單,它所代表著的是趙國的根,也是如今生活在這片土地之上的趙人心中的精神寄托。
如今在趙人心中無比神圣的中牟城正面臨著數萬明顯來者不善的魏衛聯軍的圍攻,出生在多出慷慨悲歌之士的燕趙大地之上的趙人又怎么會輕易屈服在魏國大軍的淫威之下。
此時的中牟城之中除了那些原本就擔負有保家衛國重任的趙軍將士在死死把守城防之外,那些早就已經對魏國心懷不滿的趙人們也是在為著這座中牟城奉獻出自己的一份心力。
原本中牟作為趙國都城所擁有的城防工事就異常完備,如今更是全體中牟軍民齊心協力地防守,可以說這座中牟城已經成為了擺在魏衛聯軍面前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
在近一個月的時間之中五萬魏衛聯軍無數次對著面前堅固的中牟城發動攻擊,但是除了能夠帶給城墻之上的趙國守軍一些傷亡外,魏衛聯軍所能夠留下的不過是一具具冰冷的尸體。
當初意氣風發率領大軍前來要給懷有異心的趙國一個沉痛的教訓,如今的現實卻是自己麾下的精銳士卒在中牟城下一籌莫展。
如此殘酷的現實讓一向以為自己治下魏國天下無敵的魏侯魏擊如何能夠接受?這也就是他會如此瘋狂怒罵自己麾下的魏國將領原因了。
而就在魏侯魏擊正在主帳之中對著魏軍將領們大聲斥罵之際,身為魏國相國的公叔痤卻是在大帳之外默默傾聽著這一切。
作為自魏侯魏擊還是太子之時就和他成為君臣并一直侍奉他到如今的心腹之人,公叔痤心中對于魏侯魏擊的性格實在再了解不過了。
在魏相公叔痤看來自己這位國君就是一個生性無比驕傲的人;在危難之時他能夠傾聽自己治下賢士的建議,在大獲全勝之時他也會表現出自己志得意滿的一面。
至于遭遇像這次一樣挫折的時候,初起之時他會爆發出足以令他人駭然的怒意,但是在將心中那份怒火爆發出來之后他就會漸漸變得冷靜下來。
身為魏相的公叔痤此時之所以選擇站在主帳外面默默傾聽而不是進去勸諫,就是因為在等待著魏侯魏擊將怒火完全發泄出來恢復冷靜的時刻,那時才是他公叔痤進言的時刻。
就在魏相公叔痤默默等待著魏侯魏擊發泄完胸中怒火之際,作為主管的魏衛聯軍后勤的魏國上大夫王方卻是徑直來到了主帳之前,隨即便要出言請求入帳拜見魏侯魏擊。
見此情景默默站在帳外一角傾聽的魏相公叔痤卻是快步上前,一把就將即將出言的上大夫王方拉到了一旁無人之處。
面對上大夫王方有些疑惑不解的神情公叔痤沉聲提醒道:“此刻君上正因為前線戰事不利斥責諸位將領,上大夫此時覲見君上不是將怒火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嗎”
說著公叔痤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上大夫王方,看到他聽到自己的提醒之后臉上依舊沒有消失的那份焦急再回想到他負責的乃是后勤事務,公叔痤知道應該是后方糧草輜重又出了什么問題。
帶著這份猜測魏相公叔痤對著上大夫王方的沉聲詢問道:“是不是后方糧草輜重的供應又出了問題?”
“臣下多謝相國提醒。如果不是相國剛剛制止臣下,或許君上怒火此時已經撒到臣下頭上了。”剛剛被那番話語說得后怕不已的上大夫王方先是連聲感謝。
在聽到相國公叔痤的詢問之后上大夫王方沉聲回道:“相國猜測與后方回報的消息一分不差。”
說著上大夫王方從自己袖口之中抽出了一份來自后方的帛書,然后恭恭敬敬地將他呈遞到了相國公叔痤的面前。
等到看著相國公叔痤打開帛書仔細閱覽,上大夫王在一旁沉聲說道:“相國,據后方傳來的消息可知這一個月以來朝歌總共向前線派出了十數支運糧隊。”
“但是這些運糧隊在出發之后不久就相繼遭到了來自秦國騎兵的突襲,那些負責后勤的將士全軍覆沒,他們所保護的糧草都被燃燒殆盡。”
“什么?秦國騎兵?”一旁上大夫王方所稟報的消息以及面前帛書之上那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文字,讓公叔痤的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
因為曾經見識過魏國那堪稱雞肋一般的騎兵,所以在魏相公叔痤的心目之中騎兵這個無用的兵種不過是魏國強大甲士的一個輔助罷了,充其量不過可以依靠高速機動優勢對于魏軍甲士進行襲擾罷了。
雖然之前也曾聽說過秦國騎兵曾經沖擊敵軍的聲名,但在魏相公叔痤看來論平原之上的沖擊力魏國所大量裝備的戰車部隊可是遠遠比秦軍騎兵強大得多啊。
在此之前魏相公叔痤一直將騎兵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兵種,如今聽到魏軍數十支運糧隊在秦軍騎兵的突襲之下全軍覆沒,這又如何不令這位魏相心生難以置信之情呢?
“正是秦國騎兵。”聽聞公叔痤的詢問一旁的上大夫王方隨即回應道。
之后只見他再次躬身一禮向著公叔痤繼續說道:“據后方朝歌傳來的消息秦軍騎兵的攻擊目標不僅僅是我軍的運糧隊,他們還將我軍設在糧道之上的一個個屯糧點當作了進攻的目標。”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之中,秦國騎兵已經連續攻擊了數座據點,燒毀的糧草輜重不計其數。如今后方的衛軍只能將剩余不多的糧草輜重轉移到一座座城邑之中,這樣才能勉強保護糧草不受秦軍騎兵的突襲。”
“可以說在這些秦軍騎兵的突襲之下,我魏衛大軍的糧草供應已經陷入了徹底的癱瘓之中。”說到最后上大夫王方向著公叔痤直接挑明了如今魏衛聯軍后勤輜重的困境。
在一旁聽完了王方稟報的公叔痤也陷入到了深深的沉默之中,一時之間他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個擺在自己面前的棘手問題。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作為一國之相并曾經負責過軍隊后勤的公叔痤很清楚糧草對于一支軍隊到底意外著什么,而他更明白一旦一支軍隊沒有足夠的糧草那要可能發生的可不是一場戰敗這么簡單的。
想到那個足以將自己連帶著營中所有人一同拉入深淵的可怕事件,公叔痤明白當務之急就是讓糧草重新暢通起來。
如今魏軍在明、秦軍在暗,再加上秦國騎兵那魏軍無法企及的高速,魏國要想消滅這支秦國騎兵那基本是癡人說夢。
所以擺在相國公叔痤、上大夫王方以及整個魏軍面前的就只有一個方法了,那就是抽調后方城池之中的駐守兵力組成規模龐大的運糧隊,這樣或許能夠保證魏軍的基本糧草供應。
想到這里魏相公叔痤看著一旁的上大夫王方沉聲問道:“如今前方營寨之中還剩多少糧草?”
“啟稟相國,大軍所帶糧草經過這一個消耗之后已經不足一月。如果一個月后還沒有恢復糧草供應的話,那么我軍將陷入斷糧的境地。到了那個時候…”上大夫躬身說道。
雖然他沒有說出斷糧之后可能發生的事情,但是相國公叔痤很清楚那個時候究竟會發生怎樣的可怕事情,想到這里公叔痤連忙將剛剛想到的對策告知王方并囑咐他趕緊去執行。
“希望一切都順利吧。”注視著走遠的上大夫王方,相國公叔痤喃喃自語道。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就在這個對策說出之后,他的心中總是有一種不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