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秦公嬴連的命令,這名前去通報的宦者帶著小跑來到了等候在此的大良造吳起的面前。
忍著因為速度過快而導致的氣喘吁吁,這名宦者對著大良造吳起躬身拜道:“大良造,秦公已經在政務廳之中等著您了。”
“有勞。”
聽到這名宦者帶來的秦公嬴連的命令之后,大良造吳起微微欠身表示感謝之后就向著政務廳的方向快步走去。
前往政務廳這條路吳起已經走了無數遍,輕車熟路的他沒有用多長時間就已經來到政務廳的門前。
站在政務廳大門前的秦公嬴連,看見了向他迎面而來的秦國大良造吳起。
“臣吳起拜見秦公。”
“師兄不必如此多禮,跟我進來吧。”
君臣見禮過后秦公嬴連轉身先行,大良造吳起隨后跟上兩人一齊向著政務廳中緩緩走去。
“師兄可知嬴連召你有何事嗎?”一面向自己的幾案走去,秦公嬴連一面向大良造吳起沉問道。
“如果吳起所料不錯的話,秦公如此急切地召吳起進宮不會是為了變法之事。”
“因為秦公比吳起更加知道,變法絕對不是一夕之間可以完成的,它需要時間去積累才能看出效果。”
跟在秦公嬴連的身后,大良造吳起用著秦公嬴連曾經在他面前使用過的排除法先將變法之事排除了。
“師兄說得不錯,繼續說。”
在得到秦公嬴連給出的回答之后,大良造吳起繼續排除道:“既然秦公不是因為秦國變法的話,那么應該是為了秦國的外敵。”
“北方的義渠剛剛經歷大敗之后已無力南下。現在唯一能夠令秦國忌憚并且施壓緊迫的外敵只有一個,我秦國東邊的魏國。”
吳起不愧是吳起,在秦公嬴連沒有給予一點的提示的情況之下便已經猜到了魏國身上。
聽到吳起如此精準的分析,走在前面的秦公嬴連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只是正當秦公嬴連要揭曉答案之時,大良造吳起的聲音卻在秦公嬴連的身后再次響了起來。
“剛剛吳起見到秦公之時,秦公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說明秦公的心情還算不錯。”
“事關魏國又讓秦公心中歡喜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魏國將自己的戰略重心從秦國移向了中原。”
“至于魏國為何會戰略東移,吳起猜測應該是…”說到這里大良造吳起突然停了停頓了下來。
“齊國有變。”
“齊國有變。”
兩聲不約而同的聲音在政務廳之中響起。
走到幾案之前的秦公嬴連轉過身來看著自己身后的大良造吳起,臉上滿是敬服之色。
“師兄說的一點不差,秦公召師兄前來正是齊國有變。”
將幾案之上的那份寫有魏國太子魏擊消息的絲帛拾起,秦公嬴連將它與自己手中寫有田氏消息的絲帛一起交到了吳起的手中。
“師兄看看吧。”說完這句秦公嬴連便越過自己身前的幾案,向著自己的坐席而去。
從秦公嬴連手中接過這兩份消息之后,大良造吳起不敢怠慢連忙將絲帛展開,細細瀏覽起了這兩份絲帛之上的內容。
當看到第一份書寫有魏國動態的情報的時候,吳起的心中并沒有多少驚訝。
不提一年前身為典客的甘龍出使魏國之時,就已經將分齊之策獻于魏侯魏斯。
就看魏國河西大軍在秦魏邊境減少駐軍,暗中向秦國示好的舉動,吳起就已經能夠看出拿下河西之地的魏國的戰略重心已經不在西邊的秦國之上。
現在手中的這份消息之上所記載的魏侯魏斯派太子魏擊坐鎮東部大梁,更加驗證了魏國下一步的重點將會轉向中原。
畢竟在魏國將全部精力都放在秦國身上的時候,齊國可沒少在魏國的背后捅刀子啊。
就在六年之前魏國和秦國正在為了繁龐之地而大打出手的時候,上代田氏家主田白悍然撕毀了與三晉簽訂的密約,出兵摧毀了魏國的黃城,包圍了陽狐。
大良造吳起相信已經漸漸成長為霸主之國的魏國是絕對不會忘記齊國這一箭之仇的。
當大良造吳起思考完魏國下一步的動向,展開另一份絲帛閱覽之后,他的臉色逐漸由剛才的平靜變成了凝重。
將這份絲帛連看數遍之后,大良造吳起收起了這份關于田氏絲帛,緩緩閉上了雙眼。
隨后大良造吳起的眼睛忽然睜開,以充滿智慧光芒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秦公嬴連。
“啟稟秦公,吳起以為如果田氏家主田利僥幸痊愈,那齊國局面還算是在田氏的掌控之中。”
“但是如果田氏家主田利因病離世的話,那么…”說到這里大良造吳起忽然停了下來。
“如何?”秦公嬴連看著吳起沉聲問道。
“田氏必然出現分裂,齊國也必然會陷入動蕩。”面對著秦公嬴連帶著詢問的眼神,大良造吳起自信說道。
聽完了吳起的判斷秦公嬴連不禁再度生出了敬服之感。
雖然嬴連已經和吳起相識了這么多年,但是吳起的每一次的遠見卓識還是能夠令秦公嬴連心中敬佩。
吳起預料得不錯,在歷史之上執掌齊國僅僅五年的田氏家主田利死后,田氏家族之中立即陷入了分裂。
“師兄何以判斷齊國田氏會因田利之死而分裂?”
驚嘆完大良造吳起的遠見卓識之后,秦公嬴連倒是對于吳起如此判斷的理由起了一絲好奇之心。
面對秦公嬴連的詢問大良造吳起并沒有給出答案,反倒是出聲詢問道:“秦公可知齊國或者說田氏這些年以來對外的動向?”
聽到吳起的問題秦公嬴連的眼神忽然一凝,轉身輕移幾步,秦公嬴連來到了一幅巨大的地圖面前。
“六年之前,上代田氏家主田白出兵攻魏毀黃城,圍陽狐。”
“擊敗魏國的田白并沒有因此而收手,相繼發動了對趙國和魯國的戰爭。”
“田白在行軍途中暴斃之后,他的兒子田利繼承田氏家主之位。”
“去年秦魏河西大戰之時,田利發動了對魯國的戰爭奪取了郕城。”
“今年我秦國抗擊義渠南侵之時,田利又率領齊軍攻伐衛國,奪取貫丘。”
秦公嬴連手掌隨著話語之中的戰役在地圖之上四處挪移,田氏這些年所發動的戰爭一點點地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不將這些戰役串聯起來還看不出來,但是在現在看來短短數年之間齊國或者說是田氏已經將周邊主要國家侵擾了個遍。
“師兄,田氏這是在將齊國內部的矛盾轉嫁到周邊各國身上。”將自己的視線從地圖之上收回,秦公嬴連看著身旁的大良造吳起沉聲說道。
“不錯,就是在轉嫁矛盾。不過田氏家主田利太過急躁了,剛剛即位齊國執政不過三年,已經發動了多次對外戰爭。”
面對秦公嬴連的判斷吳起先是微微一笑表達了對于秦公嬴連的支持,隨后大良造吳起借著面前的地圖為秦公嬴連講解起了現在的中原局勢。
“秦公請看,這里就是魏國的東部飛地。”大良造吳起的手指輕移。
“在魏國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秦國身上的時候,魏國的東部飛地幾乎很難防守住來自東部的進攻。這就是六年之前魏國為何會輸給齊國的原因。”
“而現在魏國奪取了秦國的河西之地,西部的威脅暫時消除,魏國終于可以騰出手來對付東部在它背后下手的齊國。”
說著大良造吳起的手,由魏國的東部飛地移向了它旁邊的東部強國齊國。
“據秦公剛剛告知吳起的消息看來,這次魏國的戰略重心東移已經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太子魏擊坐鎮魏國的東部重鎮大梁,在他的手下又像西門豹、公叔痤、王方這樣的文臣,武有樂羊、翟角這等名將,魏軍的大部分的軍力也都聚集在了東部飛地之上。”
“面對現在重兵壓境的魏國以及跟在魏國身后想要復仇的一干國家,齊國田氏的轉嫁矛盾的計劃已經徹底破產。”
“下一步齊國或許會遭遇來自這些國家聯軍的進攻,說不定南方的越國也會在這個插上那么一腳。”
面對著站在一旁的秦公嬴連,大良造吳起幾句話就將現在齊國所面臨的局面說了個清楚明白。
看著地圖之上齊國周邊那一片誓要復仇的國家,再看看南方虎視眈眈的越國,秦公嬴連不禁對齊國的命運產生了一絲同情。
不過想到原來的時空之上那個雖遠隔千里依然要與秦國交惡的東帝齊國,秦公嬴連心中的這一絲同情也消失不見了。
“師兄以為如今田氏家主田利的病重,會對劍拔弩張的齊國局勢產生怎樣的影響?”看向了地圖之上那標著一點紅點的臨淄,秦公嬴連對著吳起沉聲問道。
“文德不修,便動武備。”
“田利即位起齊國執政不過三年,動蕩的種子便已經在田氏內部種下了。”
“一旦田利因病去世,這枚種子便會在外部勢力的澆灌之下迅速成長,田氏必然面臨著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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