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臉得意,語氣傲慢的衛尉丕平,奉常公孫離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不悅。
奉常公孫離不想回應這個傲慢之人,于是他將目光看向了坐在上首的太仆杜會語氣懇切的說道:“杜兄,秦公這么做是要強大秦國啊。秦國新敗,秦公頂著巨大的壓力繼位。第一件事就是要割地求和,這換做是杜兄你?你會如何?”
“這…”聽著奉常公孫離的問題,太仆杜會竟然有些無話可說了。
“杜兄,你要知道我們是老世族。可我們更是老秦人啊。秦國新敗,舉國上下莫不以為恥辱。如果秦公不招賢強秦我們何時才能看到收復河西的那一天啊。”看著杜會一直沉默,奉常公孫離急了。
等到說完之后他一臉期待的看著坐在上首沉思的太仆杜會,他希望這個杜氏的族長能夠為了秦國多多考慮一下。
“哎,你說的也有道理。河西之地是我幾代秦人付出鮮血打下來的。秦公想要強秦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也不能損害我老世族的利益啊。也罷這次我們就看在秦國的份上的支持秦公的這份招賢令。”
沉思過后太仆杜會的臉上先是微微點頭好像是對奉常公孫說的話表示同意,然后就說起了自己這些老世族的苦衷,最后他長嘆了一聲似乎是做了多大的犧牲的一般表示同意秦公嬴連的這份招賢令。
他的這一番話語讓坐在下面看著他的奉常公孫離臉上的表情換成了敬佩。
“杜兄如此的深明大義是我老世族之福啊,是我秦國之福啊。”奉常公孫離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感嘆。
就在公孫離說完這句話之后,剛剛還妥協著表示同意的杜會忽然話鋒一轉說道:“這次也就罷了如果秦公再有侵犯我老世族利益的時候,我希望公孫兄可以想清楚到底自己是哪一方的人,不要站錯了隊伍。”
看著太仆杜會眼中閃爍的寒光,奉常公孫離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不妙。
他可是清楚眼前這位不到而立之年就爬到秦國九卿高位,并且在這個位置之上一呆就是三十年的杜氏族長可是沒有那么好相與。
作為嬴氏的小宗,公孫離的祖上也是嬴氏公族之人。在他的心中是真正想要看到一個富強的秦國的。
看著眼中充滿寒光的太仆杜會他心念百轉之間,一個念頭忽然上了心頭。
“一定,一定,我公孫離還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公孫離點了點頭,一臉真誠的說道。
“奉常能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就最好不過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就各自散了吧。”
看著奉常如此識趣,太仆杜會眼中的寒光立刻就消失了。然后他帶著一臉笑意的對著奉常公孫離和衛尉丕平說道。
聽到太仆杜會語氣中的送客之意,坐在他下首的兩位秦國大臣都知趣的躬身告退。
將兩人送上馬車之后杜府的大門緩緩地關閉,宣告今日杜府不再見客。
半個時辰之后,剛剛離開的衛尉丕平的馬車卻是再次折返了回來。不過這次他走的可不是杜府的正門,而是一個隱蔽的小門。
“你先回去吧。明天早晨來接我。”緩緩走下馬車的衛尉丕平對著身后的御者說道。
“諾。”聽到自己主人的吩咐,御者不敢怠慢應了一聲諾之后就駕著馬車離開這個隱秘的街巷。
借著皎潔的月光衛尉丕平再確定四周沒有人之后才緩緩的敲開了這道小門。
幾聲響動之后一個侍者打扮的杜府下人將衛尉丕平請入了府中,在關門前這位侍者再次確定了周圍沒有人之后才快速的關上了門。
“杜兄真是好雅興,竟然再次賞月。難怪剛剛要急忙趕我和公孫兄離開。”看著正在杜府后院喝酒賞月的太仆杜會,衛尉丕平一臉笑意的說道。
“確認后面沒有什么人吧?”聽到衛尉丕平的調笑,杜會卻是沒有半分笑意的問道。
“沒有,當然沒有。我可是仔細檢查了好久的。”聽到杜會的嚴肅的提問,衛尉丕平的話語之中沒有了笑意,連連說道。
“啟稟太仆,剛剛我已經看過了。除了衛尉以外沒有其他人。”而就在這時剛剛那名侍者忽然出現在兩人的身后躬身應道。
“沒有就好,坐。”
聽到侍者的話太仆杜會的臉上才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后他招呼著站在面前的衛尉丕平坐下。
“杜兄何必這般的謹慎,在秦國憑我們兩族的勢力有哪個敢動我們一汗毛。”坐下來之后,衛尉丕平對著太仆杜會抱怨道。
“有。”
專心的聽著微微丕平的抱怨,太仆杜會先是為他斟了一杯酒,然后忽然說道。
“是誰?”
聽到太仆杜會說起有人敢捋自己兩大世族的虎須,衛尉丕平的臉上是一臉不可置信。
“丕兄,難道你忘了涇陽宮中的那位嗎?易曰:君不密則失其臣,臣不密則失其身。陪著簡公殉葬的那些人可是我們的前車之鑒啊。”喝完了一杯酒之后,太仆杜會語氣嚴肅的說道。
“那為什么杜兄要將公孫離這個不知底細的人拉進來?你看他剛剛那個樣子,分明是向著涇陽宮中的那一位嘛。”
聽到太仆杜會的話,衛尉丕平先是感到有理,然后微微點頭。然后想到公孫離的時候,他就有些不解了。
“很簡單,公孫氏可是嬴氏公族的小宗。而那公孫離作為奉常更是和嬴氏宗族中的一些長者有著深厚的交情。如果能把他拉攏過來,未來即使是涇陽宮中的那位想要做些什么,也要有幾分顧忌。”
給自己再次斟滿了一杯美酒一飲而盡之后,太仆杜會一臉輕笑地說道。
“妙,實在是妙。哈哈哈…”
“哈哈哈…”
聽著太仆杜會說完這句之后衛尉丕平恍然大悟,隨后開始大笑了起來。而他對面的杜會也是跟著他一起笑了起來。
“老世族們對于秦公的招賢令如何看?”笑完之后杜會臉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一臉的嚴肅。
“現在老世族一共分成了三派,以老太師甘涼的甘氏、郿縣三族孟西白三家為首的那一派完全支持秦公的招賢令,我們丕氏和太仆的杜氏為首的這一派是持反對意見的這一派。而其余一些世族還在觀望中。”衛尉丕平將自己聽說的一五一十對著太仆杜會說道。
聽到衛尉丕平說完了現在老世族的情況,太仆杜會陷入了深思。
“不對,我們現在做得不對。我們現在的支持者還很少。秦國大敗,老世族們對于秦公現在的舉動盡管嘴上不說心里還是表示支持的。所以我們現在不好明著反對。”對著面前的衛尉丕平,太仆杜會說道。
說完之后太仆杜會看了看涇陽宮的方向繼續說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那等到什么時候?難道我們這些老世族一直看著涇陽宮里的那位將秦國變得面目全非嗎?杜兄,你說涇陽宮中的那位是不是要學魏國廢除井田制和世襲的規矩啊?”
當衛尉丕平聽到太仆杜會說要等待時,一臉不耐煩的模樣。
“我倒是希望涇陽宮中的那位這么做,這一定會引起老世族的不滿。那樣我們的機會也就來了。”
太仆杜會再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臉上掛上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等待,還有控制好你手中的兵權。兩次涇陽之變提醒我們在這個亂世什么都不重要,只有手上擁有兵權才最重要。”太仆杜會一臉嚴肅的看著面前的衛尉丕平說道。
“知道了。我會注意手中的兵權的。不過杜兄難道我們就這么干等著?萬一涇陽宮中的那位不這么干呢?”
聽到了太仆杜會的囑托,衛尉丕平鄭重的回道。然后他還是不死心想要最后爭取一把。
“丕兄啊,你說我們這位新任秦公可以算得上一個雄才大略的君主嗎?”看著他如此著急的模樣,太仆杜會似笑非笑地問道。
“當然,從他發出的兩道法令就可以看出這位秦公其志不小。”想到嬴連所發出的法令,衛尉丕平堅定地說道。
“那不就是了,他一定會做的。說不定他做的會比我們所預料的更加徹底。”太仆杜會一臉篤定的說道。
“拜見父親。”
等到酒醉的衛尉丕平被杜府的下人攙扶下去之后,杜會的對面卻是來了一位和他面容相似的年輕人。
“摯兒睡下了?”
“剛剛睡下了,摯兒在臨睡之前還在念著父親呢?”
想到自己可愛的孫兒,杜會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慈愛的笑容。
“父親,我杜氏一族世受嬴氏公族的大恩。父親又何必做那無君之事呢?”看到父親心情不錯,杜典恭敬地說道。
“典兒啊,為父也不過是為了杜氏的未來啊。你看看東方的姜氏對于田氏恩情大不大?那可是家族存續的大恩,可是田氏為了齊國的君位做了什么?”
“如今我不過是想讓杜氏成為秦國的田氏。典兒,你要了解父親的苦心啊。”
說完之后也不管杜典是否理解,杜會轉身離開了后院。
“不知道這對我杜氏是福是禍啊?”看著父親離開的方向,杜典低低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