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坐一站,一個背挺如松,一個岳峙淵渟,一個華服錦衣,一個青衫無塵,目光交匯之間,誰也不曾退讓半分。
桂東鳴也不說話,在他身前有一杯溫酒,此時拿起,慢慢抿一口下肚,臉色便紅潤了幾分。
這確是一個極厲害的對手,擅長運用身份,動作來營造有利于自己的局面。
比如現在,借著品酒的機會,他把水青陽晾在原地,也不說話,也不吩咐任何事,但水青陽不好直接走開。如此一來,桂東鳴無疑就成了主導方,在氣勢上壓過了水青陽。
不過水青陽看破了他的意圖,竟也不賴,駐劍在身前,毫不動怒,只是笑瞇瞇看著桂東鳴飲酒,仿佛在欣賞一幅畫,沒有任何僭越之舉,可也不曾手足無措。
一旁的錢巧巧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起先她還覺得州主掌握了局勢,現在又覺得州主的動作像是在虛張聲勢,有些做作的成分。
酒杯放回原地,桂東鳴淡淡道:“水校尉,何故毆打同州修士?你若不能給出合理的解釋,依照仙律,本州主怕是不能輕饒你。”
水青陽道:“州主誤會了,卑職并非不講道理的人,怎會是無故毆打?實在是剛才那幾人太過無禮。論身份,他們與卑職平級,卻想著監視卑職,羞辱卑職,豈非笑話?”
桂東鳴輕抬眼眸:“是本州主讓他們這么做的,你有意見?”這一抬眸,像是一柄利劍出鞘,配合漸重的語氣,剎那間氣勢十足。錢巧巧當即下意識移開了目光。
而首當其沖的水青陽,目光閃了一下,拱手道:“卑職不敢。先前那幾位同僚似乎也說過這事,只是當時卑職還以為他們是隨口胡謅的,看來是卑職錯了。”
桂東鳴步步緊逼:“錯,就要接受懲罰,人也不能白打,你覺得呢?”他也不讓水青陽免禮,就讓對方那么杵著,雙眸似劍,洞穿虛空。
在這股龐大的壓力下,錢巧巧莫名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水青陽意識到,桂東鳴是打算利用這次的事立威,給自己一個深刻教訓,一方面可以打擊自己,另一方面,更大的目的還是借此打壓整個江家派系。
以水青陽現在的身份,若是被人教訓,便等于江家被削了面子,整個江家派系被人削了面子。
若輕易如此做,必然會引起江家派系的激烈反應,但桂東鳴挑的時機很好。憑心而論,先前水青陽確實有些魯莽了,給了對方出手的機會,哪怕吵到執天監和巡天監,也是桂東鳴有理。
此人果然狡詐,先前按兵不動,一旦逮到機會,便鋒芒畢露,絲毫不許人閃避。
不過水青陽也不是吃素的,他敢那么做,自然有其底氣。正要說話,遠處突然一陣嘩變,伴著慘叫聲與嘶吼聲,驚動了這邊。
桂東鳴面色一變,一名心腹匆匆趕來,抱拳道:“州主,又有人出事了,中了噬魂散而亡!”
雪地上,躺著三具尸體,口吐黑血,身上暴露出的皮膚部位,浮現出一道道黑色詭異條紋,面色驚恐無端,令四周圍上來的修士們背脊發寒。
人群讓開通道,桂東鳴抵達現場,望著三具尸體,神情幽邃:“怎么中的毒?”
馬空羽提前一步,已檢查了情況,答道:“卑職已經問過三位死者附近的修士,根據口供,在此休息時,三人還未與旁人有過交流,一應食物應該都是自拿的。”
桂東鳴冷冷道:“既然如此,他們怎會中毒?”
“這…”馬空羽有些答不上來,面色尷尬地站在原地。他畢竟不知道案發全過程,所了解的情況也有限,哪能那么快發現問題,又不是神仙。
王坤越眾而出,朗聲道:“州主,卑職建議,應該對三位死者附近的所有修士進行嚴查,分開審訊,相互檢舉揭發,若提供了線索則重賞。若故意編造或者知情不報者,一旦查實,按律重懲!”
蘇恒:“卑職附議。”
貝原:“卑職附議。”
一位又一位江家派系的俊杰表態。桂東鳴冷目掃視著這幫人,此次死掉的三位修士,來自于童家派系,先前他一直懷疑是王坤等人在作亂,以達到阻礙行動的目的,如今禍出在己方頭上,更是令他面色冰冷。
“來人,立刻按照王城主的話去做。”沉默片刻,桂東鳴下達了命令。
等一些人去執行后,王坤繼續道:“州主,接二連三發生毒殺事件,真的不能掉以輕心。依卑職看,還是去找就近的執天監吧,若不揪出幕后黑手,接下來還不知會遭遇什么,興許大家都會有性命之危。”
桂東鳴理也不理,轉身離開的同時,留下一句話:“不論發生什么事,剿匪行動不會有片刻推遲!本州主就不信,躲在黑暗中的鼠輩能張狂到什么時候!”
針對一幫修士的盤問,自然以無果而終,沒有查出任何有用的線索。原本桂東鳴打算懲罰水青陽,但似乎也受事件影響,沒了心情。
總之這一夜的氣氛,比之前更加詭異,不說人人自危也差不多了,全都在小心提防著身邊人。
接下來兩夜,竟然又有十六位修士中了噬魂散而死,其中甚至有兩人是童家派系的世家精英,乃是兩城校尉。
桂東鳴沒有大發雷霆,但有些反應比發火更可怕。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這位年輕州主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也許一點小事就會徹底引爆他的怒火。
偏偏王坤,蘇恒等人仍在攛掇建議,希望桂東鳴立刻停止行軍,先通知執天監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再說。
這次連童家派系的人都動搖了,沒有反駁,表情不一地看著州主。
桂東鳴隔空一掌,拍斷了百米外的一連排大樹,鐵青著臉返回休息地。直至過了許久,幾位心腹才跑來傳話,表示州主已經答應,明日一早便趕往就近的執天監觀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