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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1:派大星:快樂是什么?

  這里的考場靜悄悄。

  上午九點。

  溫暖的陽光,透過階梯教室的窗簾縫隙,斜斜地照進考場,形成了一道道光柱。空氣中的微塵,在那些光柱中彌漫飛舞著,像是一個個浮動的小生物。

  “喂,同學,你怎么了?”

  一位監考老師猛然發現,坐在后排的宋光輝竟然又開始不停地流眼淚了。之前,每次遇到有強光刺眼,宋光輝都會莫名其妙的流眼淚。但是此刻,那些光柱卻并沒有直射到他的臉,甚至還尚有許多距離。宋光輝所坐的位置,其實是整個考場內相對比較陰暗的角落了。

  為什么,還會流眼淚呢?

  “哦,沒什么。”宋光輝用手帕,麻利地擦干眼淚。

  兩位監考老師接著問皺眉:“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宋光輝搖了搖頭:“我感覺還行!”

  兩位監考老師,沒有再說什么。

  按道理,宋光輝手中的手帕,其實都是不被允許帶到考場的。經過一番了解,監考老師們得知宋光輝的這個特殊病狀后,也同意他使用手帕。

  此刻,其實也只有宋光輝一個人清楚。

  他之所以會流淚,并不是因為受到了強烈光線的刺激,而是…他真的遇到難題了。

  他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只要心情一緊張,眼睛也會莫名其妙地流眼淚。就比如,前天晚上在和孔書成PK那個25階魔方的時候,他也是止不住地流眼淚。

  至于為什么,他也說不清楚。

  只要壓力一大,他就會流眼淚。

  其他同學都在緊張地埋頭做題,沒人在意宋光輝是否林黛玉附體。

  然而,江曉芬老師站在講臺上,遠遠地宋光輝流眼淚時,內心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擔憂。

  她也不知道,宋光輝同學為什么會這樣。只要一緊張,就特別容易流眼淚。

  江曉芬老師是這次國集訓練營的總領隊,同時也是北大數院的年輕講師。從內心來講,她在這么多學員當中,最看重的兩個人,就只有孔書成和宋光輝。

  她也毫不懷疑,只要這兩個人發揮正常,就一定能夠殺進6人組的國家隊。而且,只要孔書成和宋光輝兩個人進入國家隊,那么他們就必然會被北大英才班破格錄取。

  但是…

  像宋光輝這樣一位奧數天才,眼睛卻總是莫名其妙地流眼淚,這的確有些令人擔憂啊。坦白說,一旦宋光輝進入國家隊后,他是否經得住下一步的考驗呢?

  萬一,宋光輝跑去國外參加競賽,水土不服怎么辦?

  要知道,有時候,IMO的終極PK,表面上看是一場腦力大比拼,但其實往往也是一場體力和精神意志的消耗戰。幾年前,在英國巴斯舉行的那場IMO競賽中,咱們國家隊當中,就有位姓馮的男生,因為身體太過虛弱,加上考試時太過緊張,直接就暈倒在了決賽的考場上。沒有一個好身體,談什么都是一句空話。宋光輝最大的弱點,就是身體太差。

  江曉芬老師默默地看著宋光輝用手帕擦眼淚,眉頭緊鎖。她真的很希望,小伙子如果有條件的話,一定要想辦法把眼睛治好才行!

  或許是試卷B的難度太大。

  考試僅僅進行了一個小時,考場上就開始出現了各種撓頭抓耳的動作,以及許多難以掩飾的焦躁的喘氣聲。

  因為壓力大,每個人表現出來的動作和狀態都不一樣:

  比如,宋光輝是不停地流淚,然后不停地用手帕擦著眼淚;

  仝新右則一直都在咬筆頭。畢竟,他的招牌動作就是咬筆頭;

  陳長庚想一直都在用手撫摸著他那只有疾的左腿,仿佛那只殘疾的左腿,才是他的靈感源泉;

  周落霞一直都陷入沉思,而且她的整張臉都開始泛紅。每次考試,對于她來說,題目的難度越大,臉就越紅;

  市長千金戴蓉,碰到難題后,就會不停地用指甲摳桌子。現在,他桌面上一大塊黑漆,都被她給殘忍地摳掉了。由此可見,難度也是真不低啊;

  還有劉小通小朋友,他現在也在不停地用兩只食指擠壓著鼻孔和鼻梁。每次做不來題目的時候,他都會嘗試著這樣做。他這樣做的原因有兩個。

  首先,這樣子,據說可以按摩鼻通穴和迎,從而讓腦子保持清醒。這就好比是,有人休克暈倒了,可以去掐他的人中一樣。其次,這樣按摩鼻梁的做法,還可以讓自己的鼻孔變窄一點,鼻梁變得更堅挺一點。反正,書成哥是這么跟他說的;

  一個小時后。

  所有學霸,仿佛都陷入了和難題糾纏的境地。

  包括,孔書成。

  此刻,他也沒有想到,試卷B的難度,竟然會有這么高。

  比如,最開始的前面三道題,他竟然花了整整40多分鐘。尤其是第三道函數方程,不僅需要依賴于柯西方程,而且還涉及到很多線性函數的運算。到了題目的第三問,求解多項式函數的方法也很復雜,孔書成硬是是轉好幾個彎才想到,最終才選擇了用差分方法。

  第四道題,其實難度系數也不低。

  雖然,火眼P鏡的掃描結果僅為難度系數0.21,但那是因為這道題,剛好是出自周落霞之手。

  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對于孔書成來說,這第四道題,其實相當于是撿漏了。他從審題到完成解答,整個過程只花了不到3分鐘。畢竟,前天晚上在西湖邊上的時候,孔書成就已經在周落霞的身上,嗅到了這道題的存在了。

  退一步講,這第四道題,如果不是出自周落霞之手,孔書成恐怕也得耗費不少時間。因為,像這種不帶加法的、只有乘法的數論題目,即便是在近幾年的IMO考試中也都比較少見。大部分考生碰到這種復雜的題型,最強大的利器恐怕就是比較各個部分的素因子個數,然后在這種情況下,就一定要用到勒讓德定理了。

  當然,也不是孔書成瞧不起在座的各位,能夠熟練運用勒讓德定理的人,還真不是大多,就連周落霞這種級別的學霸,之所以會做這種類型的數論題,也都是因為前些日子,孔書成嘴對嘴,哦不,手把手教會她的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當考試進行了一個半小時后。

  終于,有人扛不住了…

  只聽得“啪”的一聲清脆響,坐在第四排的潘一瑞,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了:“老師,我要交卷!”

  兩位監考老師和江曉芬老師立刻看了看他。

  其中一位女監考老師:“同學,考試時間還很充分哦,你確定要交卷嘛?”

  潘一瑞點了點頭,生無可戀的聳了聳肩:“是的。我要不交卷,也就只能看著試卷發呆了,后面五道題,我全都不會啊。”

  潘一瑞之所以這么一說,其實是打腫臉充胖子,吹牛逼了。實際情況是,他此刻僅僅只做出了前面兩道題。而后面三題,他全都是瞎蒙寫上去的。可以說,全部都是面子工程。

  但是,潘一瑞這么一說,整個考場,立刻引起了一陣小騷動。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說者裝逼,聽者發抖。

  大家臉上焦躁的情緒,頓時暴露無遺,內心的獨白也是一覽無遺。

  “臥槽,看不出來啊,潘一瑞這家伙,居然做出了五道題?”

  “媽的,他該不會是賄賂了五個人,然后得知了他們的題型吧?”

  “五道題,那絕對是中等以上意思了啊!”

  “五道題,搞不好就能晉級了啊!”

  “五道題,不是王者,起碼也是個白銀啊!”

  “我極度懷疑,潘一瑞這小子,是在凡爾賽!”

  潘一瑞作為第一個舉白旗的人,并沒有受到大部分人的同情,而是受到了大家的唾棄。畢竟,能肝出五道題者,絕對不是小人物了。

  毫無疑問,潘一瑞顯然也很享受這種強行裝逼帶來的虛幻的優越感。當監考老師過來收繳試卷的時候,他甚至還挑釁地探了個腦袋,看了看隔壁劉小通的試卷,然后呵呵一笑,小聲道:“加油啊小盆友,你怎么也才只做了三道題呀!”

  劉小通:“你…!!!”

  恨不能沖過去咬他。

  監考老師趕緊維和:“行了,大家都安安靜靜做題。潘一瑞同學,你既然考完了,就趕緊離開考場吧,不要再講話了。”

  “好嘞。”潘一瑞恬不知恥地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門口,江曉芬老師突然道:“喂,潘一瑞同學,你先在外面等一下吧。等會兒,還有盒飯會送過來!”

  作為富二代的潘一瑞,冷冷一笑:“呵呵,盒飯就不領了吧。也沒必要。既然我被淘汰了,那我還是回家去吃飯吧。同學們,咱們有緣再見了!”

  說完,回眸一笑,朝所有國集隊員揮了揮手。

  表情,像哭又像笑。

  說實話,看著還挺悲壯的!

  潘一瑞離場后,有些考生多少還有點兒兔死狗烹的意思。

  但是,誰也不想再提前交卷了。

  就算做不出來,那也得堅持到最后一分鐘。

  畢竟,誰都不甘心就這樣白白的放棄!

  畢竟,這么難的試卷,即便是孔書成和宋光輝這樣的天才選手,看上去也都很是吃力的丫子。

  中午十二點。

  中場休息的鈴聲響起。

  監考老師:“好了,同學們,請大家都把試卷和答題卡放在桌面上,停下手上的動作。接下來,大家會有四十分鐘的用餐時間和休息時間。請大家全體起立,離開自己的座位,到后排去用餐和休息!用餐和休息期間,禁止交談,禁止討論與考試有關的一切。”

  所有人:“…!!!”

  大家紛紛將試卷掩蓋好,然后紛紛離開座位。

  在階梯教室的后排休息處,組委會已經給每一位考生訂好了盒飯。

  盒飯是從真功夫打包的,統一的肉餅飯套餐,外加一例老火靚湯。

  而且,每一個盒飯上面,都寫著編號。

  每一位同學,按照盒飯上面的編號取餐。

  因為潘一瑞的編號是60號,所以他的飯沒人認領。

  仝新右來自于偏遠山區,沒有吃過這么高端的盒飯,于是忍不住道:“艾瑪,真香!”

  兩位監考老師立刻言語警告:“不要講話,安安靜靜用餐。四十分鐘,大家吃完飯的,可以就地休息一下,但是不能交頭接耳。”

  仝新右朝孔書成吐了吐舌頭,然后頗有些得意地用手指,朝大家比劃了一個六。

  意思是:他已經做完六道題了。

  太凡爾賽了!

  全場,除了宋光輝和孔書成之外,所有人都恨不能沖過去掐死他。

  畢竟,一上午就把六道題做出來的,的確是孽畜級學霸啊!

  仝新右一般端著盒飯,一邊又朝宋光輝努了努嘴,意思是:阿波羅,你做了幾道題啊?

  宋光輝微微一笑,然后揉了揉眼睛,比劃了一個“7”字。

  仝新右:“…!!!”

  你妹的,居然還是有人超越了他。

  他立馬就感覺,手里的盒飯也已經不香了。

  這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看那個正端起盒飯大快朵頤的孔書成。

  甚至,陳長庚還偷偷地用胳膊戳了戳孔書成,違反規定地小聲問:“喂,書成兄,你肝了幾道題啊?”

  孔書成頓了頓,本來想如實回答的,但為了不影響大家的食欲,還是學著仝新右的模樣,比劃了一個“六”字。

  這一下,大家都舒服了!

  尤其是宋光輝,頓時就感覺眼睛都不疼了,吃飯也更香了。這么長時間以來,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戰勝了孔書成。

  對此,不知為何,孔書成竟猛也然想《海綿寶寶》里的一段臺詞來。

  派大星曾經問海綿寶寶:“快樂是什么?”

  海綿寶寶的回答是:“快樂就是當你…快樂就是…快樂就像…就是…就是和那個什么差不多。快樂其實很簡單,一個手勢,一個微笑,甚至一段優美的歌聲…”

  此刻,對于孔書成來說,快樂又是什么?

  快樂就是,和所有還沒有被淘汰的隊友,一起吃個飯;

  快樂就是,自己再低調一點,然后編制一個善意的謊言;

  快樂就是,和大家一樣平靜平庸平平無奇;

  如果,孔書成非要說實話,那就沒意思了。

  如果,孔書成非要說實話,大家吃飯都不香了。

  因為,他已經將10道題,全都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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