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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來得一豆子

  趕到天黑,喬子儀才回來,進門先是喝了口喬巧遞過來地水,而后把東西放下對著喬氏說道:“幸虧遇到了呂四哥,否則,都要趕大夜路了。”

  喬氏也賠罪道:“是我不好,你走遠了我才想起來天不早了。”

  喬子儀擺擺手,表示無妨,然后繼續說道:“今天去鎮上買了東西,遇到了上榆村地郭二喜,我讓他傳了話回去,這兩天,可能岳父岳母就要過來,你收拾一下家里。喬生也別到處跑了,等著你姥爺姥娘來。”

  喬氏和喬生點頭,應了下來。

  等吃過晚飯,一家人就早早地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喬生醒來地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自己地手指。

  “怎么就沒有金的呢?”嘆了一口氣,然后喬生就起床洗漱。

  農村的洗漱,就是簡單地洗個臉,洗個手,漱個口。

  講究地人,洗手洗臉會用上塊姨子,也就是肥皂。漱口的時候,用手指仔細地扣扣嘴里。

  要說用鹽刷牙?

  那純屬扯淡,鹽有多貴,心里就沒點數?

  敢用鹽漱口的,那是沒被家里老娘,或者沒被自己媳婦兒使勁錘過。

  窮人家,這些都是要精打細算地,可不叫扣扣嗖嗖。

  一年之內吃多少糧,用多少鹽,窮人家當家人心里都會有底。

  從開春都知道年尾自己會不會有余糧,會不會拉饑荒,別看大字不識一個,人家可精明著呢。

  這些要不會,那這樣的人家,指定過的是上頓不接下頓的生活。

  喬生洗漱完,回過頭,就見到盈盈笑著的母親站在了廚房門口看著自己。

  而后或是覺得喬生的頭發太過凌亂,急步走到喬生的身邊,把喬生的頭發隴了攏。

  “這頭發以后,可不能這么散亂了,勤著點洗洗就不會生虱子,你要是弄不好,讓喬巧幫著你整。叫娘也可以。”

  喬生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頭發被母親抓著,自己動都不能動。

  相比較來說,叫媽這個稱謂已經是喬生的習慣,叫娘就有點叫不出口的生分。

  吃過早飯,喬生看了看天,估摸著,應該有八點鐘的樣子,沒有表來計算時間,這讓喬生在家里有點難熬。

  雖然有喬巧這個漂亮的妹妹在身邊陪著自己,但是喬巧基本上不是做自己手里的秀活,就是跟喬生說話不在一個頻道上面。

  “巧兒,咱們倆去河邊吧,昨天我還下了簍子在河邊,咱們去看看今天有沒有魚。”

  喬巧聽到喬生說話,側著臉看了一下喬生,然后又低下頭道:“哥,你是不是又坐不住了。”

  喬生以前就是這樣,一天到晚都不著家,喬子儀罵他野,喬氏說他坐不住。

喬生笑笑,然后直接上手奪過喬巧手中的鞋底,幫她脫掉手指上的頂針,胡亂放在編筐里就拉著喬巧的手往外走  “哥,哥!你別鬧,我就差那么一點就好了,我等會兒陪你玩好不好。真的,就差那么一點兒。”

  “大好的年華,浪費在這閨房秀活上可不好,哥帶你去玩。”都岳像是一個放蕩的浪子一樣拖著喬巧,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

  而喬巧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邊框里的針針線線,然后嘆了一口氣,蹦蹦跳跳地跟著喬生出門而去。

  很多青少年,都有一顆向往外面地心,喬巧也不例外。

  從小,喬巧母親教他文靜,文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是一個好姑娘。

  可喬巧每每看到喬生一個人瀟灑地在外面玩,她就忍不住想河喬生一樣,就算是滾了一身泥土,回家挨一頓罵,一頓打也是好的。

  可,喬生本身就不帶她出去不說,母親還看她看得嚴。

  喬巧如今也十六歲了,喬巧從懂事開始,就沒離開這個家多少次。

  尤其是喬巧的名聲毀了之后,就更沒有離開這個家半步了。

  走出家門,喬生的步子并不是那么快,喬巧像是鴕鳥一樣,拉著喬生地手,跟在喬生的身后。

  喬巧偷偷地朝著左邊看看那遠處地青山綠水也好奇,右邊看看那充滿麥苗的綠野也有趣。

  比喬生這個沒有在這里生活過的現代人更像一個闖入者。

  喬巧不是沒見過這些東西,她們家就在村口,一眼就能望到村子周圍的一切景物。

  可在她眼里,走出家門后,這一切都是那么新鮮。

  天是藍的,這地是綠的。

  兄妹倆沐浴在和熙的陽光,走過那點綴著無數露珠的草皮路徑,兩人忽然心里就輕松寫意起來。

  到了河邊,喬生先去看自己下的魚簍,而喬巧在旁邊小聲囑咐著讓都岳小心點。

  喬生曲腿彎腰,站在了河邊上,伸手就拽住連著下在河里的竹簍的繩子,稍一用力,河里的竹簍就露出了水面。

  而竹簍里面的幾條魚開始撲騰起來,濺起浪花朵朵。隨后是竹簍里的魚蝦泥鰍隨著幾條魚的鬧騰,也開始不安穩起來。

  蟹夾蝦,蝦吃痛曲身彈起,撞在膽小的泥鰍身上,泥鰍亂竄,于是簍子里就成了一鍋湯。

  這番生趣,看得喬生直發笑,這下可有的吃嘍。

  倒是喬巧,一開始就沒注意在哪魚蝦上面,而是注意到了那簍子上。

  簍子,新的!

  喬巧覺得,自家哥哥挨打還是沒挨夠。

  怎么說呢?

  喬子儀的話,這就是一個敗家玩意才會干出來的事情。

  別說小碗村,就是小碗村附近十里八鄉的,也沒有幾個會編竹簍的。

  這樣一個嶄新地竹簍子在集市上,至少要值上五文錢。

  要是遇到沒有同行賣簍子,價格還會更高。

  以現在的喬家,別說敗壞五文錢的簍子,就是一文錢的陶碗,喬氏也會心疼半天。

  喬巧若是回家告訴喬氏,喬生免不了一頓混合雙打。

  不過喬巧小糾結了一陣之后,就放棄了打小報告的準備。

  自家哥哥從小皮實慣了,上山爬樹,下河捉魚的,都是家常便飯。

  挨打,那就更是自家哥哥的日常生活。

  有時候,喬生挨了打,還覺得父母是跟他鬧著玩一樣,嬉皮笑臉的。

  弄得喬子儀喬氏很沒脾氣。

  喬氏還罵喬生是挨打挨得屁股上長了繭子,怎么打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疼。

  由此可見,喬生以前不僅傻,而且還很皮。

  若是以前,喬巧還會打小報告,現在不會了。

  哥哥不傻了,能帶自己出來玩了,還能跟自己說話,這是喬巧做夢都想要的。

  她可不能讓喬生再挨打,再打傻了,可就不好了。

  春日里的景物有種墨綠色的畫質感,河邊盛開了大量的野花,藍色的婆婆納,紫色的通泉草,黃色的酢漿草,粉色的夏至草。

  這些花開的不大,但是勝在數量多,在雜草里伸出頭,迎著剛升起的太陽,悄然綻放。

  蝴蝶紛飛在花間,更顯得此情此景讓人流連。

  喬生是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對于這種天然美景,可是很少見到。

  喬巧同樣,在家里一直當著閨房小姐,可沒有機會來這賞花賞草。

  若是喬子儀喬氏,抑或是村里的人,看到這美如畫的景觀,指定是一眼而過,實在是見的多了。

  喬生將魚蝦都從竹簍里撈出來,放到自己帶來的罐子里,昨天帶回家的那些蝦蟹,并沒有吃。

  而是被喬氏用米酒給腌制了起來,喬氏說要等到姥娘姥爺,或是舅舅們來了吃的。

  要不然,家里沒有一個像樣的吃食,喬家全家臉上都丟面。

  喬生隨便把竹簍里的魚弄進罐子里,罐子就滿了,還有一大堆魚蝦沒有撈出來。所以喬生覺得自己還要來一次。

  喬生重新竹簍放在水邊,然后用雜草蓋好,就準備和妹妹一起回家。

  這時不遠處,從村里就跑來了幾個孩子。

  那幾個孩子穿過田野小徑,唱著充滿了童聲的歌謠,向著著小河邊跑來。

  喬生和喬巧還細耳傾聽了起來。

  不過,很快喬生就知道這群熊孩子的皮了!

  那群孩子當離得河邊近了,看到了喬生還有喬巧。

  一個男孩就大聲地叫了起來:“喬家男,喬家女,喬家男是個大傻驢,喬家男,喬家女,喬家女是個破鞋沒人娶。”

  緊接著,其他孩子也開始叫了起來。

  這聲音整齊而押韻,清脆而嘹亮。不聽里面地內容,還真覺得好聽。

  喬巧眼睛瞬間就紅了,躲在了喬生的身后小聲地抽噎了起來。

  喬生直接從腳下撿起一個土塊,照準了那個男孩的腦袋,稍稍用力,那土塊就橫空飛過,直接砸在了那毫無防備的熊孩子的腦袋上。

  “哎呦,傻子打人了,傻子打人了。”

  那小孩被土塊砸中了腦袋,瞬間痛得救哭了起來,而后一邊回頭跑,一邊大聲喊。

  “再這樣喊,老子打斷你們得腿。”喬生狠狠地在他們后邊說道。

  其他小孩見狀,頓時也不玩了,跟著之前那個被土塊砸中地男孩,朝著村里跑去。

  喬生回過頭,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土后,一邊給喬巧擦著淚,一邊說道:“他們再這樣喊,你就拿石頭砸他們,出什么事有咱爹和我頂著呢。”

  喬巧原本就是覺得生氣、委屈,所以才會哭,這會聽了喬生的話,心里覺得有所依靠,變得更委屈了,直接撲在都岳的身上大聲地哭了起來。

  喬生頓時有點手足無措,急忙哄了起來。

  兩人剛到家,喬巧還幫著喬生把魚放木桶里呢,家里就有人找上門了。

  “梆!梆!梆!”三聲急促的敲門響。

  若不是喬子儀把那籬笆門扎得結實,恐怕此刻都給敲零散了。

  隨后,還不等喬生去開門,一個略顯尖銳的中年女人大嗓門的聲音開始在門外喊了起來:“喬家的,你們給我出來,別人怕你們,老娘可不怕你們,喬生仗著自己是傻子,丟石頭砸壞了我兒子腦袋,你們得出來給我說說理。”

  喬家中,喬子儀喬氏早上去田里收拾雜草還沒回來,所以此刻只有喬生兄妹在家。

  喬生聽到那女人罵人的聲音越來越難聽,皺著眉頭讓害怕的妹妹先進屋去。隨后,就走到籬笆門口。

  開了門,喬生就看到一個女人帶著一個躲在他身后的孩子站在喬生家門口,孩子臉上帶者驚慌和恐懼,腦殼上腫了一個小包,帶著些絲絲血跡。

  這就是罵喬生和喬巧的那個孩子,現在被喬生丟石頭砸了腦袋,現在對方家長找上門了。

  女人顯然是村里的悍婦,那一副不依不饒、不把事說清楚就不罷休的表情,簡直就像是村里最厲害的公雞一般。

  女人掐著腰,看著喬生出來,愣了一下,而后立刻放下掐著腰的手,護著自己身后的孩子退了一步。

  呀呀個呸的!這癟犢子咋出來了!

  她不怕喬家的當家人喬子良,也就是喬生的父親,那至少還是個能說理的人。

  怕就怕喬生這個憨貨,傻子能干出來的事情可就多了,打死你也就打死你了,償命就是。

  可誰會拿自己的命換一個傻子的命。

  那才是傻子呢!

  喬生那憨犢子的性子,干出得事情,十里八村誰不知道。

  不只是禍害喬巧那個畜生受過其毒手,這憨貨瘋勁上來了,可是連山上的野豬也敢斗上一斗的蠻憨子。

女人心里腦子急轉之下直犯嘀咕,這傻子怎么出來了  找上門的女人是村里李家三兒子李勇的媳婦,姓葛,名草。被村里的人喚做李葛氏。

  李葛氏的兇悍,村里人都是知道的,平時別看著笑意爽朗的農家媳婦兒,可是要是誰招惹了她唯一的寶貝兒子,就算是村里最有威望的村長,也敢上去撓他一臉。

  所以,很多人說她是個虎娘們兒。

  這也不怪李葛氏。

  古人最重子嗣,畢竟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再加上李葛氏也算是老來得子,那更是寵的不行。

  其實,李葛氏年歲并不大,要是擱到現代,還是芳華三十多歲的女人,可這年紀在古代就已經算是奶奶輩的人了。

  今個兒,李葛氏在兒子出門后,正在家把家里的豆子拿出來曬一曬,不多時就看到自己兒子哭著跑回來,頭上還帶者出血的大包,這可讓李葛氏瞬間火大了,丟下自己還沒整理好的豆子,問清兒子是誰打的之后,就拉著兒子來找理了。

  這會兒,李葛氏看著喬生的身后喬子良夫婦都沒出來,然后才后知后覺地知道喬生得父母可能沒在家。

  李葛氏正懊惱有氣沒地撒呢,就看到那喬生雙手抱拳站在門口倚在那柵欄門框上,笑得跟花一樣問道:“嬸子,是為自己家孩子找理的?”

  喬生也不知道李葛氏是村里哪家的,但是看其年紀比自己母親要大幾歲,就直接喊了嬸子。

  李葛氏再次愣了,看看左右,而后發覺是喬生在跟自己說話。

  她仔細看看喬生面容,像是之前沒看清一樣,確認了眼前確實是喬生之后,她就有點疑惑地問道:”你是喬生?“

  喬生也明白李葛氏的疑惑,笑著道:”當然是我,今個我與我家妹子在河邊,你家孩子口無遮攔,罵了我也罵了我家妹子,要是罵了我,我臉皮厚,自然不會跟你家孩子計較,可我妹妹不行,所以就拿了土塊丟他,本身就是想嚇唬嚇唬,沒想到,就打到了這孩子。“

  喬生說的清楚,李葛氏也聽的清楚,她用復雜的眼神看了一眼喬生,然后就回頭看著自家孩子問道:“豆子,你罵他了?”

  李葛氏的兒子本身就是被寵溺得驕橫,這會兒有母親撐腰,更是不畏懼:“娘,喬傻子和喬破鞋罵了就罵了,石頭和羊毛他們都能罵,我為什么不能。“

  李葛氏一手拽著兒子的后衣領子提到自己身邊,巴掌瞬間揚起,然后重重落下,打在兒子的屁股上,卻是如同微風拂面一樣。

  這樣作勢打了倆下之后,李葛氏頭也不會地拽著兒子就走了。

  她是虎,但不是不講理,理不在自己這邊,要是再鬧,實在是說不過去。

  再有,今個兒,她看喬家這大兒子哪樣子,真真嚇她一跳,平常中傻傻憨憨的人,怎么突然好了。

  真是見了鬼了。

  喬生也不理其他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的離去,而是回到了院里,提著罐子,看著堂屋里躲著身子探出頭看的喬巧,就笑道:”還要不要跟我去河邊。“

  喬巧剛剛可是偷聽了半天,見來鬧事的人沒在家門口鬧起來,心里的害怕頓時就小了很多。

  她看看喬生提的罐子,想了片刻搖搖頭:”哥,你去吧,我在家把魚給整理好了,昨天我跟娘學了。“

  喬生嗯了一聲道:”你在家安心呆著,我很快就回來了。“

  喬巧忙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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