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勝惶恐,一切但憑陛下吩咐。”
黃瓊的話到底還是有幾分真心的,不過在大漢混了這么久,他要是全信了才真是個憨憨。
這些老狐貍,說起話來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動聽,還不是自知理虧,委婉地逃避責任罷了。
你當真因為此事治他個失察之罪試試看,分分鐘變臉跟你賣慘。
等到你犯了錯,或者與他們意見相左時,他們的舌頭立馬就化作了刀劍,恨不得砍你一萬刀才罷休。
“太尉不必在意,我親政不久,又年輕經驗不足,許多事情還要仰仗你們這些老成持重的國之重臣。”
兩人各懷目的,互相吹捧了幾句,這才轉入正題。
“如今敵暗我明,局勢動蕩不定,不知陛下準備如何破局?”
劉志嘆了口氣,“我也正為此苦惱不堪,關鍵是無法確定背后到底是何人操縱,行事十分被動。”
他如此說,也表明了對黃瓊的信任,將他排除在嫌疑人之外了。
“朝中有能力興風作浪的,為數不多,怕就怕不是一兩個臣子的問題,而是幾股勢力的利益聯合。”
黃瓊不愧是玩了一輩子權術的老臣,很快就意識到了關鍵點,而劉志卻是在證據充足的情況下,才肯定這一點的。
這,就是差距。
“太尉所言極是,不知有何良策?”
劉志最大的優點,是頗有自知之明,從不會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內逞強,于是立刻虛心請教。
“陛下的當務之急,是要取得地方上的控制權,如若真的天下大亂,再想撥亂反正,其實那么容易的事情。”
此言十分中肯務實,劉志聽得頻頻點頭,黃瓊受到鼓勵,繼續侃侃而談。
“至于京師之中,陛下只要牢牢握住了兵權,其他的甚至可以放縱不理,只有待水攪渾了,才好摸魚。”
在對待京師的態度上,兩人的意見卻是不謀而合,中國歷史上無數次政變宮變,沒有一次能夠光憑輿論就把皇帝趕下臺的。
“嗯,太尉說的在理,如今宮中侍衛我基本上都換了,只是執金吾和衛尉那邊還有些問題。
城門校尉處正好到了輪換士卒的當口,我準備趁機換上自己信得過的人。”
至于羽林軍和司隸校尉的情況,都是明擺著的,用不著特別提起。
黃瓊低頭尋思片刻,這才提出了看法。
“執金吾其實好辦,衛士大多都是征召的百姓,陛下只要想辦法換掉其統領即可。
難就難在衛尉和光祿勛那邊了,世家子弟太多,且位置十分重要,不可不防啊。”
東漢時衛尉與光祿勛掌宮省禁衛,所不同的是,一個負責宮外門的守衛,另一個卻負責宮內門的守衛。
光祿勛還負責皇帝出行侍從,充當儀仗隊,著名的虎賁軍,羽林軍和期門軍都屬于光祿勛所屬。
這些位置都十分重要,一旦有事,可以直接切斷皇城和外面的聯系,將其他的幾路人馬攔截在外。
雖然他調開了羽林軍,虎賁軍也安排去了廣成苑,宮殿內門的值守全部換成了御前侍衛,但充當儀仗軍的期門卻無法換掉。
而且宮內的侍衛數量比之衛尉還是有差距的,若是出其不意,勝算仍然很大。
雖然如今衛尉的首領張彪算是他的心腹,但底下卻派系林立,畢竟不是他一手帶起來的人,難以在短期內徹底改變。
可形勢卻不等人吶,誰也說不好那些人會不會突然發難,發動宮廷政變。
“為今之計,還是只有在宮內作文章了,多調派高手保護,準備替身迷惑對手,修筑隱蔽的藏身之所等等。”
額,這些措施聽起來好狗血的樣子,倒像是那些沙雕宮廷劇里的常用情節。
劉志有些無奈,莫非那些狗血劇情還真是有歷史基礎的?
不過仔細想想,招數雖然有些爛大街,但勝在直接有效,什么狡兔三窟,真假難辨,故布疑陣…
管他的,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了,有命在一切都有可能,死了,就真的萬事皆空了。
所以,他不會傻到拒絕這些建議,只會把他們發揮到極致。
話說密室什么的感覺有些不靠譜啊,搞不好那些人比自己還熟悉宮廷,別到時候被人來了個甕中捉鱉就搞笑了。
還不如修條密道呢,一有動靜就直接跑路,外面有龍鱗衛,司隸校尉和城門校尉的兵馬,反而比宮中還安全。
何況他要是化個裝,一入街市便如魚游大海,再想把他找出來,那就難了。
對,就這么辦,哪怕這次用不上,也要防著以后,平日無事也方便出宮微服出游,豈不是兩全其美。
劉志心中合計著,臉上卻并未表現出來,這種保命的絕招也不可能輕易的透露出去。
“果然還是太尉想得周到,不過衛尉那邊,還請多費點心了。”
在東漢時期,三公分管九卿,而對應太尉的三卿,剛好是太常,光祿勛和衛尉。
所以黃瓊是有權對他們的屬下進行人事調整的,只要刻意為之,就能打亂他們的部分力量分布。
“臣明白,定會做得不動聲色的。”
黃瓊辦事老道,滴水不漏,他還是很放心的。
兩人又商談了一會兒,最后決定先故布疑陣,蒙蔽那些人的眼睛。
當天下午,京城高層中開始秘密流傳著一則小道消息,陛下和太尉鬧翻了。
據說皇帝這次一意孤行,根本聽不進太尉的苦勸,兩人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有宮中內侍親眼目睹陛下摔了最心愛的云紋白玉佩,還揚言要給太尉好看。
而太尉也是怒氣沖沖地走出了宮門,聽說臉色黑得可以刮下二兩墨汁。
太尉是三公之首,與帝王的關系既是相輔相成,同時也是相互制衡,二人之間的決裂,也預示著朝堂上勢力的傾斜。
當晚就有人進了太尉府,義憤填膺地建議黃瓊聯名上書,逼迫陛下向外廷公卿低頭。
黃瓊雖然沒有一口答應,但語氣卻頗為軟弱,甚至還暗示對方,自己雖然不可能參與,但若有人上書,他也不會反對。
在他的默許之下,一場針對皇帝的風暴,開始迅速升溫。
而皇帝劉志正興致勃勃地躲在合歡殿中,與自己的的寵妃軟語溫存,似乎全然不知危險已經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