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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狐妖述說

  金之福大步在前,衣袖翩翩,好似一位風流隱士。

  低眉順目的狐妖,恭敬的引著劉景在后。

  進了福蟾宮,迎面便是幾根碧沉沉的琉璃玉柱,上面堆集著層層金鱗,檐下的左右回廊通向重重朱門。

  徑直穿過回廊,進入恢宏大殿。

  劉景眼前一亮,只見穹頂繪有彩羽香鳥,四壁泛著透光明霞,角落點綴著迷人的香花瑞草,好似來到天宮殿宇。

  大殿中央用紫木屏風和彩鳳帷幕,置起一個宴席賓臺,周圍有披著艷麗紗衣的柔媚女子,捧著一個個的玉盤酒壺,瓜果糕點。

  最上的主座后,更是蹲坐著兩個媚態十足的少女,提著酒壺,抱著圓扇,一舉一動,充滿誘惑。

  “真不愧是天官之后,窮鄉僻壤的妖府里,還能搞出如此大的排場。”劉景暗嘆。

  見金之福根本沒沒招呼他,就徑直坐上了主座,劉景也不客氣,自顧自的來到側臺,一屁股坐下。

  金之福回身見此,不由失笑,贊道:“道友瀟灑。”

  “來啊,快給道友上酒。”

  立即有兩個紗衣侍女,端著果盤酒壺登上劉景坐席。

  玲瓏柔軟的身子偎依到劉景身上,將他緊緊擁住,抖動著白膩,柔媚巧笑道:

  “仙長請用。”

  濃郁香氣撲面而來,像是掉入胭脂堆里,香的熏人,熏得人神魂迷醉。

  劉景忽然低頭,只見輕紗衣裳下面,兩條毛茸茸的尾巴閃過。

  覺察到劉景目光后,兩條尾巴俏皮的纏上劉景大腿,輕輕摩擦。

  “原來是兩只狐貍精。”

  再看兩個侍女的面龐,狹長的丹鳳媚眼,瞳孔閃動黃光。

  “倒酒即可,不用靠太近。”

  劉景沒露出什么羞澀扭捏之態,面上也無色迷,待到面前酒杯斟滿,便輕輕推開兩個侍女。

  兩個女妖默默對視一眼,媚態更顯,伸手攏住劉景手臂,抱在懷中磨蹭,媚笑道:

  “奴婢親近仙長嘛。”

  “你們太香了,熏得我頭疼。”

  劉景抽回手臂,見女妖還要糾纏,目光一掃,發絲上冒起灼熱氣焰,一股兇暴氣息瞬間爆發。

  兩個女妖頓時花容失色,慌忙逃離。

  “等等。”兇暴氣息消失,劉景將酒杯一飲而盡,敲敲面前案幾,“都走了,誰給我斟酒?”

  “你留下,”劉景指著一個紗衣下衣物較多的侍女,淡然道:“尾巴收好。”

  “是,仙長。”

  那女妖低眉順目的應一聲,老實的蹲坐到劉景邊上。

  “道友好酒?”

  主座上的金之福突然笑問,沒等劉景回應,便拍手呼道:

  “我的瑤池仙釀呢,速速取來請劉景道友品嘗。”

  劉景本要拒絕,聽到“瑤池”,就沒開口。

  “嘿呦嘿呦”

  突然傳來怪異的呼號聲,劉景循聲望去,頓時目光閃動。

  只見兩只金蟾蛤蟆抬著個彎角白釉酒壺,呼哧呼哧的從殿后出來。

  不說外形神異的金閃閃蛤蟆,便是那酒壺也是透著不凡。

  白到透明的壺面,隱約可看到里面抖動的酒液,壺上紋飾的云龍,海獸,纏枝蓮花,彷佛在遨游飄舞。

  啪嗒,抬酒金蟾跳到劉景案幾上,一個支撐酒壺,一個在后推斜,嘩啦,淡青色的液體流出。

  酒液落進杯中打旋,好似旋動的青色流光,待到填滿小小酒杯,酒面一絲不動,又像凝聚的青玉。

  斟完酒,兩只金蟾立即抬著酒壺跳下案幾,嘿呦嘿呦的返回殿后。

  劉景環顧四周,除了金之福身后的媚態少女,其他的女妖,全都瞪著直愣愣眼神,死死盯著他面前的酒杯,滿是艷羨。

  種種特異,無不彰顯這酒釀,可能真的來自“瑤池”!

  劉景卻把酒杯推遠了點,抬頭望向金之福,皺眉道:

  “道友這是何意?”

  金之福始終在饒有興趣打量劉景,見劉景面對仙釀,還能保持淡定,不由笑道:

  “金某請道友赴宴,本是為了結交英才,結果被這老狐貍搞得生分,這杯酒全當向道友致歉。”

  “莫非,”見劉景不動,金之福臉上笑容開始淡去,“道友看不上金某?”

  劉景對面還有一座席面,應該是屬于狐妖。

  不過這只妖怪自從進入大殿,便一直束手站在邊上,一副待罪之身的姿態。

  這時,狐妖突然撲通一聲,再次跪倒,先朝上方的金之福仰頭痛呼道:

  “都怪老奴行的低劣之策,讓主人名聲受污,老奴該死!”

  金之福冷哼一聲,順手攬過邊上的媚態侍女。

  白透如雪的少女嬌嗔一聲“主人”,甜膩膩的湊到金之福懷中,抬起青蔥玉指,調皮的撥弄他裸露的胸膛。

  金之福頓時愛戀的揉揉少女腦袋,臉上的冷淡散去。

  跪倒的狐妖又扭身面向劉景,拱手拜道:

  “劉景仙長,請您相信,主人確實是聽聞了閣下威名,心生結交之意,才命人前去邀請。”

  “都是老奴設計,妄圖使閣下受辱,發泄心頭怨氣,所以私下授命雕妖,又命府下妖兵擺陣。”

  “然而老奴有眼不識泰山,在閣下面前班門弄斧,實在可笑。”

  “咔嚓”一聲脆響,卻是劉景捏起案幾上的一片瓜果,一口下去,咬的汁水噴濺。

  “所以,是你對我不忿?”

  劉景接過侍女遞來的手帕,順口道聲謝謝后,繼續道:

  “那么,你到底是為何事對我有怨?”

  劉景沒在意到,侍女聽到他說謝謝,眼中突然閃過驚異光芒。

  再看他時,這狐貍精已是媚眼如水。

  主座上,金之福屈膝癱坐,輕輕撫摸著懷中侍女的纖細脖頸,悠然飲著另一位侍女奉上的美酒,糕點。

  對于下方狐妖的敘述,似乎毫無興趣。

  劉景瞥瞥金之福,暗道:一個狐妖,真能在你這天官之后的眼皮底下,布下這番行動?

  不過,他倒也沒打算挑明,只想看看這一對主仆到底意欲何為。

  狐妖直起上半身,琥珀瞳孔望著劉景,開始自述道:

  “兩年前,老奴在主人麾下做事不久,因為立功心切,經常留意大澤地中的各種情況。”

  “偶然間聽聞有小妖議論,似乎有行蹤鬼祟的人類修士出沒,老奴也是病急亂投醫,聽到點風吹草動,便悶頭撲了上去。”

  “幾次錯過,終于發現那人類修士的蹤跡。”

  “尋到那人類后,老奴藏身暗處,想要弄清那人的目的,然后發現他似乎在找什么隱秘之所。”

  劉景立即猜到,那人便是梅坤了。

  狐妖說,它耐心的跟蹤梅坤許多日子后,終于,梅坤發現了臥澤峰下面的地坑,開始改造成墓穴。

  地下墓穴改造完整,梅坤立下隱秘機關,狐妖不敢冒然接近,只在外面小心偷窺。

  梅坤開始不停的捕捉野獸,小妖,偶爾還會帶著人類進入地下墓穴。

  狐妖由此想要溜進墓穴,卻觸動了梅坤留下的隱秘機關。

  在那之后,狐妖稟明金之福。

  金之福親自出手去探察,回來后,興趣盎然的告訴狐妖,竟然有人在培養旱魃僵尸,還說那人似乎不是簡單的道神修士,還會巫蠻之術。

  金之福出身顯赫,倒是沒看上梅坤的法器,只是當作一個有趣的事,想看看旱魃僵尸到底能不能培育出。

  而狐妖卻上了心,始終關注這梅坤。

  然后,它竟然發現梅坤開始用某種秘法,控制許多的妖怪,并讓那些小妖去人類領地鬧事。

  不僅如此,還開始散播金之福要做灃水河君的傳聞,引得那河君梁宇幾次來到妖府,面見妖王,痛斥金之福。

  金之福剛開始惱怒,就要點破梅坤惡行,卻被狐妖攔下。

  狐妖認為,金之福沒做過,那么就一定是青白的,不用在意。

  而那梅坤,顯露越來越多的巫蠻之術后,狐妖懷疑那梅坤就是來自巫蠻,是潛伏在道神中的臥底。

  梅坤,或者說幕后的巫蠻,定然在謀劃更大的陰謀。

  狐妖因為自己天天想著立功,便因此生出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

  那就是讓梅坤繼續鬧下去,而他們在暗處時刻關注。

  當巫蠻的謀劃即將展開的關鍵時刻,金之福可以提前向滄江河府,或者南岳神府,乃至直接向天庭稟告。

  到時,既能挫敗巫蠻陰謀,讓梅坤等人品嘗到成功就在眼前,卻絕望失敗的痛苦。

  而金之福,也能憑此事,立下一番大功。

  從狐妖的敘述中,聽不出金之福處于什么意向,但總之,他答應了狐妖的計策,靜觀其變,放縱梅坤之謀。

  不知是覺察到金之福的放縱,還是培養旱魃僵尸到了后期,普通的妖怪,人類提供的養分不夠,梅坤開始把毒手伸向了其他道神修士。

  一邊將金之福與河君的爭斗渲染的人盡皆知,一邊用謀害陽澤鄉的游徼,然后將黑鍋戴到金之福頭上。

  狐妖說,金之福有時發怒,想直接動手拿下梅坤,但都在它的安撫下,讓金之福冷靜,繼續等待巫蠻的陰謀。

  青蒙山余孽逃到滄江河府的事,狐妖也在關注,和金之福談論時,也在猜測會不會和梅坤及其背后的陰謀有關。

  然而,月前,突然傳來梅坤走火入魔自爆身亡的消息。

  狐妖很快去臥澤峰調查,立即發現墓穴被毀,旱魃僵尸不見。

  他們感到奇怪,因為根據觀察,梅坤背后之人,應該還沒到舉事之時,為何發生突變。

  沒等狐妖他們弄清事實,巫亂突然就爆發了巫亂。

  事后,他們才知曉,一切緣由都在劉景身上。

  這時,狐妖終于講完了事情經過,

  劉景心中卻唯有冷笑——破綻百出!

  他也不置可否,反而直接問道:

  “小福呢?”

  狐妖剛要說話,被劉景抬斷,只見他面沉如水,凝聲道:

  “先讓小福出來。”

  狐妖看向金之福。

  金之福在狐妖講述時,始終在調戲侍女,這時,抬頭湊了一眼劉景,懶懶的拍拍手。

  彩鳳帷幕后響起輕柔腳步,一個紅裝綠發的佩劍女妖提著個籠子出來。

  一只遍體通紅,皮膚光滑如翡翠,脊背有黑瑪瑙般凸起的怪異青蛙,無精打采的趴伏籠內。

  正是蛙妖小福。

  月前隨劉景一同進入大澤,劉景去臥澤峰墓穴,它攜草藥去見一只老羊打探景洪草。

  一人一妖約好事后在聽竹齋見,結果這小妖始終未得返回,劉景本想修為提升后,再入大澤地探尋它的蹤跡,沒想其落入了金之福手中。

  蛙妖被拎進來,發現劉景后蹭的挺起身子,不敢置信的失聲叫道:

  “劉景道友?”

  “救.....”

  蛙妖立即要求救,剛吐出一個字登時收口,小心翼翼的望向金之福,然后拼命朝劉景眨眼。

  看來這小妖被教訓的不清。

  劉景朝蛙妖點點頭,轉向和侍女調笑的金之福,沉聲道:

  “在下已經赴約,該把小福道友放了吧。”

  “道友?”金之福突然把腦袋從侍女胸脯上抬起,愕然的看向劉景。

  “你稱這蛙妖道友,它不是你的奴仆?”

  “小福道友只是我的幕僚,非是奴仆,非是寵物,我們是平等的,自然可稱道友。”

  劉景回答的很認真,認真的讓金之福感到滑稽。

  “哈哈哈,好,劉景道友果然不凡。”

  半響,金之福大笑著舉起酒杯沖劉景道:

  “我現在真的欣賞你了,敬你一杯。”

  仰頭飲下,扭頭對那綠發女妖高聲道:

  “歡雪,快把這位蛙妖給道友送去啊。”

  “是主人。”

  綠發女妖輕聲應道,大步走到劉景面前,美目在劉景身上稍一停留,隨即放下籠子,轉身回到金之福身后,按劍靜立。

  “小妖我萬萬沒想到道友真的會來救我,我一定報答道友恩情。”

  蛙妖早在劉景說出他們是平等的時,就感動不已,此時更是激動的在籠子里不停蹦跳。

  劉景朝蛙妖笑笑,抬手要打開籠子,動作一頓,抬頭看向金之福,“道友?”

  原來這籠子竟然渾然一體,毫無門鎖。

  “哎呀,忘了。”金之福一拍腦袋,露出歉意,打了個響指。

  關押蛙妖的籠子上符文流過,光芒一閃,自動分離,然后化作流光落到金之福面前,再次合攏。

  “我自由了!”

  蛙妖歡呼一聲,就要蹦起時像是想起什么,回頭瞥過金之福,便老老實實的跳到劉景面前,激動的望著劉景呱呱兩聲,似乎有很多話要說,還是憋了回去,只是連聲道謝。

  劉景從蛙妖的動作看出,它是真的懼怕。

  通紅的身軀似乎干瘦了許多,身上光澤也黯淡了,想來真的因為他的事,而受了不少苦。

  不過,此時不是談論它遭遇的時候。

  解救蛙妖,還有景洪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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