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在明潮大廈,蔡致良選擇在新世界發展的會所,見到了安東尼奧•梅斯,溫克爾曼與赫斯特陪同,還有朱國信。
“蔡先生,雖然初次見面,卻也多次聽人提及您令人信服的智慧。”安東尼奧•梅斯恭維了一下,道:“我與史蒂夫交往近十年,很少聽他如此盛贊一個人。”
史蒂夫,就是史蒂夫•弗雷德曼。
“這是我的榮幸。”蔡致良道:“高盛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合作伙伴,弗雷德曼先生給了我很多中肯的建議。”
“這也是淡水河谷一直傾向于同高盛合作的原因。”夸贊完中間人之后,安東尼奧•梅斯開始說到正題,道:“蔡先生,我此次帶著淡水河谷的誠意,跨越太平洋抵達香港,希望能夠令你滿意。。”
“我并不懷疑您的誠意。”
蔡致良自然不會讓對方這么輕松過關,道:“我在中學時閱讀卡耐基先生的傳記,令人嘆服的營業理念,在一百年之后的今天,依然熠熠生輝。也因為鋼鐵作為工業的糧食,不可或缺的價值,讓我對這個行業產生了興趣,卻一直沒有合適的投資機會,直到在收購奔達國際的過程中,意外地同基納德公司產生聯系,收購其位于智利的銅礦。雖然銅礦的價格處于低位,但是隨著東西對峙局面的結束,得益于全球經濟的快速發展,礦石價格也將迎來快速增長期。”
“卡耐基先生的一生令人欽佩,激勵無數人奮進。”安東尼奧•梅斯說道:“淡水河谷公司的歷史也不是一帆風順的,眾所周知,這是一個前期需要巨額投資的行業,在亞馬遜河流域發現巨大礦藏之后,卻一度面臨空有寶山而不得入的尷尬局面。當時若沒有約瑟先生協調國內和國際資本,力排眾議,也就沒有現在的淡水河谷公司。”
漫天要價,落地還錢,蔡致良提及的是銅礦的未來發展,于是安東尼奧就論及當下,只有先投入巨量的資金,才能談及未來。
“淡水河谷的成就是顯著的,沒有人懷疑這一點。”
蔡致良繼續自己的話題,道:“在收購基納德礦業公司之后,我曾一度考察巴西,非洲西海岸的礦山,因為全球最發達的國家集中于大西洋兩岸,是鐵礦石的消費重心,以致于這些地方擁有地利和航運優勢,但是多方調研之后,我放棄了這個觀點。”
蔡致良雖然停頓了一下,但令人尷尬的是,安東尼奧•梅斯沒有適時捧場,只能自說自話下去。
“歐洲地區雖然是當前鐵礦石消費重心,卻也趨向于飽和,而過去二十年,全球鐵礦石需求增長最快的地區是亞洲各國。而從全球經濟格局來看,那就是全球的制造業正在逐漸從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轉移,而東亞,東南亞承接了這個過程的大部分產能,所以從長遠考慮,澳大利亞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擁有地利的巨大優勢。”
“準確來說,是東亞,中心在于日本和韓國,而淡水河谷公司二十年前就已經與日本制鐵公司簽訂供應協議,韓國也一樣。”在安東尼奧•梅斯看來,這并不對淡水河谷公司的業務構成影響,道:“隨著大型貨輪的出現,這方面的影響正在弱化。”
“經濟發展的基礎,還在于人口基數,而從東亞,東南亞,乃至于南亞地區,日本的人口基數是微不足道的。”
蔡致良道:“當前的影響可能并不明顯,但是,如果未來亞洲的鐵礦石消費量增加一倍呢,甚至增長一個數量級又會如何呢?”
“增長一個數量級?”安東尼奧•梅斯不以為意,笑道:“蔡先生,您的想象可真豐富。”
“中國有句話,人無遠慮,則必有近憂。”蔡致良道:“如果僅僅考慮當下,淡水河谷公司確實沒有必要對亞洲的另眼相看,但是,如果鐵礦石消費量重心轉移至亞洲的時候,淡水河谷公司來不及布局,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競爭對手大獲其利了。商業競爭的本質,一方面在于增強自己的實力,而另一方面在于削弱對手的實力,從而贏得競爭。”
最后蔡致良圖窮匕見,道:“所以在接到弗雷德曼先生的通知之后,相較于智利和秘魯的銅礦,我更愿意跟你談一談澳大利亞的礦山。作為一家成功的公司,合理布局也是規避風險的一種策略,而淡水河谷公司的礦山無疑過于集中了。”
話已至此,形勢也逐步明朗,蔡致良的目的就是將澳大利亞的礦山與基納德銅礦打包一起賣給淡水河谷公司,而且還得賣個好價錢。
安東尼奧•梅斯聽完蔡致良的分析,也陷入了沉思,情形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原本以為憑借著淡水河谷公司的報價,足以打動蔡致良,完成這次收購,并拒絕蔡致良額外的不合理要求。但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在某種程度上認同蔡致良的分析,尤其是那句翻譯過來的古語,跨越千載的智慧,確實能夠打動人心。
作為一個有理想抱負的高層管理人員,安東尼奧•梅斯內心充滿掙扎,他需要判斷這是一次機遇,而不是陷阱。
蔡致良敏銳地發現安東尼奧•梅斯的細微變化,心里總算是能夠舒緩一下,靜等他最后的決定就是,即便是生意不成,也還是可以賣給力拓等公司,只是價值就大打折扣了。
“明日舍弟將于麗晶酒店舉辦婚禮,歡迎梅斯先生光臨。”蔡致良向安東尼奧•梅斯發出邀請,鑒于蔡明波所謂的大場面,也不在于多幾個人。
“屆時一定到場。”安東尼奧•梅斯點頭應承下來,何況,他也需要時間考慮,對這次交易重新做出評估。
蔡致良與朱國信也很快起身告辭,第一次會談就這樣結束了。
“蔡先生,朱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同二位談談歐洲目前的經濟局勢。”分別之際,赫斯特第一次開口。
“也好,赫斯特先生,請。”蔡致良伸手示意,道:“我請你品嘗香港的美食。”
“謝謝。”赫斯特跟上蔡致良的腳步,邊走邊問道:“蔡先生,冒昧問一句,如果淡水河谷公司對您的提議不感興趣呢?”
“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無外乎兩種結果。第一,注資擴大規模,第二,賣給澳大利亞的礦業公司,也僅此而已了。”蔡致良信心滿滿,道:“我相信安東尼奧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希望如此。”赫斯特也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卻沒有表露出來。
在赫斯特隨蔡致良,朱國信享受美食的同時,安東尼奧•梅斯與溫克爾曼重新坐下來,評論蔡致良剛才的觀點。
“你怎么看?”安東尼奧•梅斯嘆息一聲,道:“我需要你的分析和判斷。”
“首先,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蔡先生確實有出售基納德礦業公司的意向。”溫克爾曼說著一個事實,道:“這完全滿足淡水河谷公司的需求。”
“我知道。”安東尼奧•梅斯此行 淡水河谷公司的目標就是收購蔡致良在基納德礦業公司的股份,可以說,安東尼奧•梅斯完成了他的任務,而溫克爾曼也履行了高盛最初的承諾,可謂是皆大歡喜。
但是,在如愿以償之際卻又橫生了枝節,打亂了安東尼奧•梅斯的節奏。
“其次,蔡先生在澳大利亞投資了礦山,也想把它賣給淡水河谷公司。”溫克爾曼不緊不慢的陳述著事實,道:“現在就看貴公司的選擇了。”
“你對他的觀點怎么看?”
“我需要一天的時間,通知總部那邊,搜集這方面的數據信心,以便于做出精準的判斷。”
溫克爾曼道:“有一點不知道你有沒有關注,蔡先生提及的人口基數,說明他看好中國和印度的發展,而高盛,或者整個華爾街,此前也曾就此進行過調研,以便于就下一個世界經濟增長引擎做出判斷。”
“高盛的結論呢?”安東尼奧•梅斯追問道。
“尚未有定論。”
其實也不是沒有定論,只是對于此時的安東尼奧來說沒有必要,溫克爾曼道:“梅斯先生,對您來說,這個問題的關鍵不在于結論,而在于華爾街基于人口基數,認可中國和印度未來可能的發展。”
安東尼奧•梅斯明白了,無論是中國,還是印度,對于巴西淡水河谷公司來說都是一樣的,相較于力拓和必和必拓兩大競爭對手,均處于不利的位置,所以從這個問題就可以看出,蔡致良的分析并不是信口胡說,而是有確鑿的事實作為依據的。
“你認識蔡先生很久了嗎?”
“也不算太久,你知道,他如流星一般突然出現在世界舞臺。”溫克爾曼道:“我的同事,也是最早接觸蔡先生的,有過這么一句評價。”
“什么評價?”
“他的判斷,很少出錯。”很簡短的一句評價,溫克爾曼說的很慢。
安東尼奧•梅斯沉默了,皮球又踢到了他的腳邊。
“我跟你說個故事吧,關于蔡致良先生的。”溫克爾曼說道:“聽我那個同事講的。”
“請講。”
“馬丁•安德森是華爾街的著名經紀人,在察覺到美國可能爆發經濟危機之后,游說華爾街各大投資機構,卻不被信任,以致于他來港募集資金,最終只有蔡致良對他的分析感興趣。”溫克爾曼不疾不徐地開始講故事。
“我聽史蒂夫說起過蔡先生發家史,就是靠做空美股,成就如今的地位。”對于聽過的故事,安東尼奧•梅斯表現的興致缺缺。
“這只是開始,或許只能說明他的好運。”溫克爾曼道:“因為美股一度表現優異,以致于馬丁•安德森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準備終止做空美股。最終是蔡先生說服了馬丁,才有了后來的成功。”
“很不可思議。”安東尼奧•梅斯評價了一句。
“是啊,第一次聽約翰提起時,有些難以置信。”這是溫克爾曼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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