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擾擾之間，世界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件是俄羅斯的總統大選落下帷幕，雄心萬丈的葉利欽登上俄羅斯權力之巔，而蘇聯在崩潰的道路上策馬狂奔。
第二件事就是，蔡美琪生下一個男孩，大家都很高興，紛紛送上了祝福。周成林已經離開東來貿易行，在恒隆銀行的支持下，轉入海南房地產事業，而蔡美琪的水晶飾品業務尚未走上正軌。
再次見到鄧英杰，讓蔡致良有些恍然，或許是喜得麟兒的幸福婚姻，或許是本該到了發福的年紀。鄧英杰沒有競爭話事人的位置，而是與薛成開始進軍房地產。至于四人投資的四方電器，在東來貿易行的穿針引線之下，開始為日本代工微波爐和空調，不再為銷路發愁，卻也徹底失去了主動權，是好是壞很難講。
還是一如往常地找了一家酒館，這次是福州菜，喝高了之后，各自離去，因為如今各自不同的生活，能聊的似乎已經越來越少了。
經過近月調查，蔡致良也收到朱國信有關諾基亞的調查，發展前景實在是不容樂觀。
諾基亞成立于1865年，最初以伐木和造紙為主業，后進入橡膠業，至本世紀六十年代，已經發展成為一家芬蘭國內跨產業的大型公司，產業涉及造紙、化工、橡膠、電纜、制藥、天然氣、石油、軍事等多個領域，而諾基亞的手機生產制造則在1960年開始，時任總裁卓恩•韋斯特蘭德專注于電信行業，他認為未來的電信行業是科技發展的趨勢，于是他建立了諾基亞電子部，并專注于電信系統方面的工作。電子部當時已在研究無線電傳輸問題，從而奠定了后來諾基亞電信的基礎。
但即便如此，電信終究不是諾基亞的主業。
進入八十年代，整個歐洲都在為電視技術和信息技術而瘋狂，任何項目只要沾到電視和電腦兩大產業的邊，就能輕松得到投資，諾基亞自然也不例外，于是董事會充分調研之后，決定投資電視產業成為歐洲工業的技術領先者。很快，諾基亞內部已經達成一個共識：科技將逐步成為諾基亞主要的競爭優勢，公司最關注的話題應當從銅和橡膠的價格和供給問題，轉向研發和高科技人才培養問題。
于是，出于對抓住電視和電腦這兩個全球性產業機遇的渴望，希望通過國際化并購，迅速為一家規模龐大的歐洲電子公司，自1983年開始，諾基亞開始長達七年的迅猛擴張。
站在上帝視角的九十年代，回顧這次擴張，很顯然是不明智的。當時，電視技術已進入第一波技術成熟后的平臺期，競爭重心從掌握技術轉移到大規模制造和市場營銷的能力上，比起中國臺灣、韓國、日本等亞洲企業，諾基亞在這些方面并不擅長。而電腦產業創新的源頭在美國，硅谷早已先于歐洲建立了完整的產業鏈和創新生態，這是生態封閉、單打獨斗的歐洲公司很難抗衡的，更遑論最后入場的諾基亞。
于是，多年非理性擴張之后，諾基亞陷入危機當中，甚至公司董事長卡利・凱拉莫選擇用自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迫于經營危機的壓力，董事會不得不考慮出售部分業務，來挽救諾基亞的頹勢。
于是在一片壓抑的靜默之中，奠定諾基亞帝國基礎的造紙部門，也是諾基亞最為神圣的組成部分，經過一年的兜兜轉轉，還是被出售了。接下來是電視生產部門，導致諾基亞危機的罪魁禍首，也被剝離了。再接著就是手機部門，或者叫移動電話與電信設備部，雖然移動電話公司總裁歐里拉的強烈反對，因為歐共體國家自1982年開始，經過8年共同努力，終于去年達成的一項新的標準，也就是后來的世界的第二代移動通信標準（GSM），簡稱2G技術，具備更優的安全性、更大的網絡容量、更高的頻譜效率和更低的功耗等優勢，并且加入了短信功能，讓他看到了彎道超越摩托羅拉的機會，但是董事會依舊決定將這部分業務出售給瑞典的愛立信，畢竟二者業務可以形成良性互補。
但是愛立信在最后時刻退縮了，因為經波士頓咨詢集團評估后認為，諾基亞手機業務無法與摩托羅拉和日本手機制造商競爭。
但是說實話，如果站在上帝視角的二十一世紀，這大概會是愛立信歷史上最為后悔的決定，但是站在九十年代初期，愛來信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自從1973年，摩托羅拉的高級工程師馬丁•庫珀制造出了現代意義上的第一部手機——DynaTAC原型機開始，摩托羅拉就是這個領域絕對的霸主，壟斷了第一代移動通信市場，穩穩占據了全世界 70的手機市場份額。到目前為止，摩托羅拉成為了橫跨移動通信、數字信號處理和計算機處理器三個領域的霸主，營收超過100億美元。
電視生產行業的陰影尚未消散，諾基亞董事會實在是沒有信心去挑戰摩托羅拉的霸主地位，也不敢再將整個諾基亞的未來賭在手機生產上。今年上半年，諾基亞虧損已經超過5000萬美元，瀕臨破產的邊緣。
這就是諾基亞不樂觀的現狀，彷徨而迷茫，卻正是索爾投資的機會。
“諾基亞只需要保留移動電話和電信設備部門。”蔡致良給朱國信回了一個電話。
“其他部門？”同諾基亞董事會同樣的顧慮，朱國信也覺得太冒險了。
“全部剝離掉。”蔡致良說道：“移動通訊的發展趨勢，摩托羅拉也認可數字化趨勢，卻也過于自大，發展速度并不會以它的意志而轉移，我認同奧利拉的觀點，2G時代會提前到來。”
GSM通信標準下，摩托羅拉在模擬無線通信時代積累的技術壁壘將被打破，屆時所有的公司都將處于同一起點。這是毋庸置疑的，只不過摩托羅拉認為2G時代的節點將會在2000年前后。更有甚者，作為第一代移動通信技術的最大受益者，摩托羅拉利用自己的壟斷地位，以圖最大限度地延長模擬手機的生命周期，讓數字手機的普及盡可能晚一些到來。
無獨有偶，在十多年之后，2G時代的領導者面對同一境遇之際，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最終在市場份額達到60之后，又迅速失去了市場，令人唏噓。
“索爾投資已經在赫爾辛基交易所小批量吃進諾基亞的股票，我會跟奧利拉談談。”朱國信迅速做出選擇，想要掌控一家公司，內部的同盟者是必不可少的。
“抓緊時間吧。”
現在正是諾基亞風雨飄搖的時候，也是金河投資最好的機會，而等到諾基亞無路可走，進而開始豪賭的時候，機會也就不復存在了。
在處理過香港事務之后，蔡致良去了一趟浦江，而后準備從那里前往紐約，肖海成在虹橋接機。
“先去酒店，還是去浦東看看？”坐進車里，肖海成問道。
“轉一圈吧。”剛下飛機，蔡致良并不覺得累。
“相較于院線的規劃，浦東這邊的開發有些滯后，明秀地產終究是外來者，很多事情已經超出了我們的協調能力。”自年初的酒會，肖海成也擔心這邊的進展無法令蔡致良滿意，所以先將這口大鍋甩了出去，并特意提及春申廣場，道：“春申廣場那邊進展快，快的話，年前可以開業，并已經遵照你的吩咐，從蘭博基尼訂購了20輛大紅色跑車…”
除了浦江，還有蘇州，金陵那邊的地產開發，肖海成一一做了匯報，蔡致良還算滿意地點頭，整體進度符合預期，正如肖海成所說的，很多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圍。
“春節是銷售旺季，還是要趕在之前開業。”明秀地產投資規模太大，需要盡快形成造血能力，浦東那邊暫時還無能為力，而春申廣場的零售業正迎來春天。
“我會親自監督，保證年前開業。”肖海成隨后問道：“整體規劃已經出來，您要不要看看？”
“明天過去研究一下。”蔡致良否定了第一版規劃，自然要研究研究。
這是吳凱接到一通電話，跟蔡致良說道：“是林勰的電話，詢問您的行程。”
“這事還是需要葛瑞德出面，等他到了再說。”蔡致良接過電話，徑直說道：“你聯系紅十字會，政府機構，詢問所需要的物資數量，種類，等你們總裁到滬，再討論。”
5月中旬開始，中國江淮、太湖地區連降大到暴雨，平均雨量較常年多1至3倍，梅雨季節比往年提前20多天，已經造成巨大的災難。
掛斷電話，蔡致良問肖海成，道：“明秀地產有什么措施？”
“前天捐了50萬元。”肖海成道：“恒隆銀行那邊也一樣，捐給了紅十字會。”
“這可以體現一個公司的社會價值。”蔡致良評價了一句。
很快，他們一行人經延安東路隧道抵達浦東，繞著明秀地產的范圍，在不時有些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顛簸了大半個小時，而后原路返回。
“你前些天見伯恩斯沒有？”蔡致良問起伯恩斯的大陸之行，從南到北，浦江是中間一站。
“走人民路。”肖海成拍拍司機的靠背，道：“有計劃在人民路選址，修建一座麗晶酒店。”
“動作挺快啊。”蔡致良有些驚訝。
“我原本希望麗晶酒店能夠緊鄰春申廣場，但是伯恩斯拒絕了。”肖海成大倒苦水，道：“雖然選址靠近豫園和城隍廟，伯恩斯認為可以打造一座融合古代與近代，獨一無二的麗晶酒店，卻比較偏僻，盈利必然不及南京路。伯恩斯剛到時，一直覺得這里的消費能力無法撐起麗晶酒店，顧慮很大，若非我推薦，也沒有這個計劃，所以我認為伯恩斯大概率是準備向董事會提交一份不會被批準的酒店規劃。”
“等等看吧。”這就能夠對上了，伯恩斯的態度轉變的有些突兀，不過也沒有關系，最后的決定權還是在蔡致良手里，更何況從規劃到最后落實還需要很長的時間，關鍵是邁出了第一步。
當然，還有肖海成所不了解的情況，那就是麗晶酒店的財務指標，相對于華美達酒店以及旗下公司，可謂是鶴立雞群的存在，這讓伯恩斯一直有些疑慮，不希望被拿去彌補華美達酒店的窟窿。
“就是這里…”肖海成指著道路右邊，道：“新加坡GIC也有意開發這一片地產…那兒以前就是老城墻，已經拆了…”
“無妨。”蔡致良笑道：“那正說明這里有開發的價值。”
位置只是相對的，這里毗鄰黃浦江，也沒有肖海成說的那么差。
回到酒店，蔡致良見到了許如琛，后者已經等候多時，大概率要換一個崗位了。
“接到韋敏的通知了吧？”
“前天接到韋女士的通知。”
“手頭的工作放一放，認真考慮一下，能不能做，如何做，拿一個章程出來。”金河投資計劃成立一家新公司，一來加大對大陸的投資規模，扭轉如今的投資方向，二來也對以往的投資進行梳理，如此一來，最早進入恒隆銀行的許如琛就進入蔡致良的視線。
“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許如琛表態之后，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這邊的工作，交給康同嗎？”
“這是你們溫總的事情。”蔡致良擺擺手，沒有強行插手這邊的人事任命，隨后就打發了許如琛，讓他與韋敏聯系。
第二天，蔡致良同肖海成，唐范一起去了盛元廣場，審閱了新一版的商業規劃。整個八十年代，中國剛剛開放，各類批發市場大行其道，成為零售業的主流，但是進入九十年代之后，隨著生活水平和購買力的提升，各類大型商場開始唱主角。蔡致良否定第一版的緣由也在于此，只有讓自己顯得高端一些，才能夠在人無我有的差異化市場上笑傲江湖。
隨著葛瑞德的抵滬，蔡致良的行程開始變得密集起來，這并不是說肖海成這些年沒有長進，而是因為東來貿易行高效的全球供應鏈更適合在此次救災行動中發揮作用。
“蔡先生，您放心，僅僅依靠國內的運輸系統，東來貿易行就能夠獨占鰲頭。”葛瑞德很自信，近兩年在江浙滬同樣建立起穩定的物流系統，正逐步向北方拓展。
“終究是有數的，引起沖突反而不美，還是要外購。”蔡致良喝著咖啡，長舒了一口氣，道：“東來貿易行應該借此向其他領域拓展。”
“蔡先生，我認為恒隆銀行在之后的恢復階段發揮作用。”已經卸任的許如琛提了一個建議，而由溫國良提名的黃舒彤已經就職。
“還是先穩一穩吧。”蔡致良沒有同意，還需要再看看。
至于蔡致良，沒有貿然以個人名義捐款，而是以名下各公司獨立捐贈，由韋敏逐一通知各公司總裁。直到七月份新聞發布會之后，蔡致良才在香港以個人名義捐贈1800萬元，而那時旗下各公司捐贈總額已經超過1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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