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苦笑了一聲:“崔孤乃是崔家的家仆,負責掌管牙儈行當,歷來魚肉鄉里,巧取豪奪。”
“似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他和梁奇勾搭成奸,梁奇引人借貸,崔孤巧取豪奪,只要欠了他家的債務,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崔家,自然是五姓七望的崔家。
王玄策久居洛陽,深知五姓七望的勢力龐大。
頓時有點退縮。
但秦叔寶卻冷聲道:“崔家又如何?他若只取部分,也便罷了!居然欺負寡婦遺孀,巧取豪奪全部財產,便要付出代價!”
“我萬民城之人,無人可欺!”
說完,他身后那些他訓練出的特種兵也沉聲大喝:“我萬民城之人,無人可欺!”
聲音之大,把梁德嚇得腿一軟。
他小小里正,何曾見過如此陣仗。
“宋氏現在何處?”接著,秦叔寶詢問道。
“祖產被強行變賣后,她便往村口走去了。”梁德沒有隱瞞,直接說道。
聞言,王玄策腦子轉得飛快,立即大叫道:“不好!我們來時見到的那個婦人,就是宋氏!她已生出了死志!”
話音一落,秦叔寶轉身便走,朝著村口方向狂奔而去。
不只是他,其余眾人,紛紛在梁家村的小道上狂奔了起來。
只留下王玄策一人。
王玄策知道他現在去也幫不上什么忙,干脆站在原地,看著被嚇傻了的里正,說道:“我這里有一件事,還請里正幫個忙。”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了一貫錢,遞給了梁德。
梁德見到沉甸甸的錢,登時清醒了過來,連忙搖頭,表示不受。
“敢問…你們是不是梁子秋的朋友?”同時,梁德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
王玄策微微一愣,歪著腦袋,結合先前秦叔寶所說的話,答道:“他…是我們所有人的恩人。”
這一句話下來,梁德瞬間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先前他仔細打量了秦叔寶等人。
每個人都是勁裝。
也就是方便打架的那種。
像這種人,一般要么是軍隊出身,要么就是大家族豢養的家將。
總而言之,來頭很大。
可現在王玄策卻告訴他,梁子秋是他們所有人的恩人…
梁德心中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梁子秋去求學,不僅沒被李密殺死,居然還有這等奇遇?
村口。
秦叔寶等人奪路狂奔,待到村口的時候,正好看到宋氏上吊的一幕。
好在他們速度快,把上吊窒息的宋氏救了下來。
再晚一點,宋氏必死無疑。
好半天,宋氏才醒轉過來,望著四周…
發現自己居然還沒死。
又掩面哭泣了起來:“你…你你們…你們為何要救我啊…”
接著又要尋死覓活的。
秦叔寶連忙撫慰道:“我們是梁子秋的朋友。”
本已絕望的宋氏聞言,身軀顫動,忍不住抬頭望著秦叔寶,雙手緊抓著秦叔寶的手臂,一臉的不敢置信:“真…真的?我兒…我兒沒死?”
一瞬間,她那如死灰一般的眸子,似乎又生出了活下去的動力。
秦叔寶略微沉默,點了點頭。
在這個時候,他沒敢說出真相,只得說道:“梁子秋說家中有一母,還在長安,特地讓我們來接你去洛陽享福。”
梁子秋之母,宋氏,沒有懷疑秦叔寶的話。
因為她現在什么都沒了,沒有人會來騙她。
在這一瞬間,宋氏又哭又笑,嘴里不停念叨著:“我兒有出息了,讀書有成,知道來接娘享福了…”
秦叔寶見到這一幕,心中冷意更是叢生。
長安城,仙味居。
許牧很快便收到了秦叔寶傳回的消息。
帶著王昭等人,急忙趕到了長安城郊的梁家村。
在宋氏家中,秦叔寶對許牧拱手道:“少爺,這位就是宋氏,梁子秋之母。”
外人面前,一律稱呼許牧為少爺。
至于公子…
這種稱呼,直到明朝才普及。
在這個時代,公子乃是公侯之子的意思,一般人不能叫。
許牧也得知了具體的情況,對宋氏道:“你先安心住在這里。”
崔孤派遣的一個鎮守在宋氏家中的下人…
已經被秦叔寶一腳踹得吐血,然后跑去喊人了。
“可是…可是房契和地契都不是梁家的了…”宋氏有些擔憂道。
許牧背過身,負手道:“很快就會是了。”
他的聲音很平淡。
卻讓秦叔寶等人神情一震。
他們在聽聞宋氏如此遭遇后,都憋著一股氣。
而主公這個架勢,一看就是要幫宋氏復仇。
“我萬民城之人,無人可欺!”許牧淡淡說出這幾個字,然后走入了梁家的院子里。
在梁家院子外。
梁家村的人聽說來了一群人,把崔孤留下的下人給打走了,重新住進了梁家,紛紛前來看熱鬧。
“這群人是哪里來的?”
“對啊,居然敢對崔家動手?”
“崔氏五姓七望,天下誰人不知?長安城里還有誰敢得罪他們的?”
“嘖嘖嘖,本來債都還清了,結果還有不怕死的要來這么一出,還打傷了崔孤的人,恐怕這個事沒辦法善了了。”
這些村民們議論紛紛,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
宋氏聽到村里的人如此議論,更加忐忑,數次讓許牧等人快離開。
五姓七望。
大貴族。
在洛陽還好,但在長安,這個持續了數百年的古都,五姓七望,關隴貴族根深蒂固。
平民是沒辦法和他們斗的。
身為一個村子里的人,宋氏遭難,因為對方是崔家的人,竟沒一個人站出來說公道話。
此時又來看熱鬧…
“去,把他們都趕走!”許牧在院子里,也有點忍受不了這群人七嘴八舌的聲音。
“諾!”
秦叔寶等人兇神惡煞地走出院子,直接把圍觀的百姓全部驅逐了出去。
世界這才安靜了下來。
沒過多久,王玄策也帶著幾個人從外面回來,提著大包小包一大堆東西,道:“主…少爺,東西都買回來了。”
這些東西,全部都是日常生活用品,以及各種肉食。
還打包了仙味居帶回來的食盒。
這些自然是給宋氏的。
許牧來到宋氏家中,發現她家家徒四壁,什么都沒有。
干脆就讓人把這些東西都置辦齊全。
他還得在長安待一段時間,沒那么快接宋氏回萬民城。
在三十余人的幫助下,宋氏的房子很快就煥然一新。
而房子外部,在一群大漢的幫助下,也被重新修葺了一遍。
“這…這這…”宋氏見到許牧等人對她這么好,連忙下跪,激動得語無倫次。
秦叔寶急忙把她攙扶起:“你先安心待在這里,崔氏的人不敢拿你怎么樣的。”
而在此時,外面的百姓雖然被驅逐了一次,但看到被重新修葺的房子,以及各種嶄新的家具肉食…
再次聚集了起來。
“嘖嘖嘖,這群人倒是有錢。”
“有錢有什么用?誰能比崔氏有錢?”
“這個倒是,不過時間過了這么久了,崔氏的人怎么還沒來?”
看熱鬧的百姓什么人都有。
語氣都是酸溜溜的。
在臨近傍晚時分…
崔孤得到了消息,帶著二十多個打手,手持木棍,再次到了梁家房子外面。
同行的還有梁奇。
“你不是說梁家無權無勢,可以隨便侵占嗎?”崔孤站在房子外,看著院子里三十多個壯漢,盯著梁奇問道。
梁奇也是一臉疑惑,“小人也不知道啊,不過據小人所知,梁家數代務農,就出了梁子秋這么一個讀書人,而梁子秋也早就死了,哪還能認識什么大人物?”
崔孤冷哼了一聲:“稍后再跟你算賬!”
說完,他便走到了院子外,取出了房契和地契,沉聲道:“不知閣下哪里來的?此處乃我崔氏所有,這是不是個誤會?”
沒弄清楚對方身份之前,他還不想撕破臉。
然而…
秦叔寶從院子里跨步走出,冷冷盯著他,壓著一腔怒意,挑眉道:“你就是崔孤?”
“正是,不知你…”崔孤只感覺自己被一頭猛獸盯住了,不由后退了一步。
秦叔寶接著,又掃向了他身后的打手們…
“梁奇,又是哪個?”
和打手們站在一起的梁奇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剛才被秦叔寶的目光掃視到,他只感覺兩腿發軟。
“閣下,此處乃我崔氏所有,不知閣下到底——”崔孤見秦叔寶無視了他,神情慍怒,再次低喝。
然而,他話音未落。
只見眾人眼前刀光一閃。
一顆人頭便直接掉落了下來。
在這一瞬間,崔孤似乎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了自己完整的四肢和身體…
血液噴濺!
“殺人啦——”
圍觀的村民們何曾見過如此場面,頓時下的尖叫出聲。
連崔孤帶來的那些打手也在這一瞬間嚇得發顫,手上的木棍都握不住了。
秦叔寶久經沙場,煞氣逼人,緊接著,掃向了那二十余打手。
緩緩上前。
梁奇此時已經被嚇得小便失禁,癱坐在地。
望著秦叔寶朝他走來,他連連擺手,瘋狂后撤,求饒道:“我…我我只是收了五貫錢而已…”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我…饒饒…”
這一瞬間,他無比后悔。
而隨著秦叔寶往前走一步,梁奇身側二十余個打手便后退一步。
竟無一人敢阻攔。
緊接著,刀光再閃。
梁奇的求饒哀求聲戛然而止。
“欺辱我萬民城之人,罪該萬死!”
秦叔寶以極低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