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烏骨力率領三千突厥鐵騎正在奮力沖擊。
三千騎兵沖入兩萬敵軍的大營,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不斷率領騎兵沖刷陣營,使得敵軍自顧不暇,無法列隊形成反抗。
烏骨力雖然膨脹,自詡突厥鐵騎野戰無敵,但也牢記著出行之前李靖的交代,務必要多次沖潰敵軍陣營!
決不能讓對方形成有效反抗!
只是…
他自從沖入敵軍陣營以來,來回率軍沖刷,已經四五次了,眼看著敵軍軍心潰散,在黑夜中即將潰逃,一支在混亂中組建千人小隊忽然拼湊了起來。
有人在大喊,然后身著漆黑鎧甲的一群敵軍士卒匯聚在了一起,攔在了突厥騎兵面前。
“給我上!速度不要停,殺光他們!”
烏骨力眼中流露出了寒光,低聲怒吼,親自率領麾下騎兵,朝著這支千人小隊躍馬提刀,發起了強悍的沖鋒。
“這群漢人不堪一擊,我突厥勇士馳騁天下,所向無敵,提著他們的人頭,每人賞中原美婢一個!”
烏骨力一邊沖鋒,一邊激勵士氣,果不其然,他這話一出,麾下的突厥將士們都跟打了雞血一樣,嗷嗷亂叫,說著聽不懂的話。
他們常年在馬背上生長,善騎射,對上漢人,尤其是在野戰上,更是無往不利!
在他們想來,這群黑甲軍,定然是一觸即潰的那種。
畢竟騎兵沖入人群,這等震懾力,尋常士卒根本承受不了。
要么被戰馬踩踏而死,要么退散而開,總之,他們不可能輸!
只是…
當他們沖到那群黑甲將士近前數丈后,借著天邊露出的一抹黎明亮光,他們發現,這群士卒,居然拿出來了一根繩子。
這根繩子非常粗,而且很長很長…
烏骨力見此,瞳孔一縮,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沖鋒已至,已經不可能停下了,他只能硬著頭皮,躍馬提刀,朝著黑甲敵軍沖去。
“散開,把繩子拉緊!”
而與此同時,黑甲軍中的千夫長大喝一聲,數十個前排士卒,像是演練了無數次一樣…
握著繩子,快速向兩側散開。
同時,猛地把繩子拉直,阻攔在突厥騎兵的戰馬之前。
烏骨力看到這一幕,想要拉拽住戰馬,但根本來不及了。
他即便能拉拽住,可后面的騎兵緊跟其后,猶如潮水一般,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戰馬迎上繩子。
“拉!”
烏骨力的耳畔,傳來了讓他絕望的聲音。
緊接著,便是戰馬被絆倒,前赴后繼,全部栽倒。
烏骨力落馬之后,連忙控制住坐騎,大吼道:“不要慌亂!繼續上馬,發起沖鋒!我們還能沖!”
他深知作為騎兵,落馬之后,遇上步兵的下場…
他們并非什么重騎兵,為了能起到沖鋒的效果,都是輕裝簡從,加上突厥缺鐵,鎧甲都未配備齊全。
而一想想剛才那一群身穿黑甲的步兵…
他就感覺頭皮發麻。
騎兵最大的利器,就是速度!
就在他想要重新上馬的時候,他又看到了那群黑甲將士們,從身后掏出了一把把彎刀。
此刻,天色微亮。
他能夠看到彎刀之上,閃爍著寒光。
就在他疑惑對方拿出這武器想要干嘛的時候,黑甲士卒們用行動告訴了他…
只見一個個黑甲士卒們沖上前,一刀一個,朝著倒地的戰馬的馬腿砍去。
一時間,戰馬嘶鳴,馬血飛濺。
他瞬間就傻眼了。
“快!快護住戰馬!千萬別被砍了馬腿!”
他怒吼著,奔上了自己的戰馬,握緊韁繩,開始試圖組織防抗。
周圍的突厥將士們聽到命令后,立即從地上爬起,背靠著背,試圖阻攔住黑甲士卒。
可惜一旦落馬,他們的戰斗力大大下降,面對全副武裝的黑甲軍,毫無還手之力。
“不要管他們,他們已是甕中之鱉,先砍馬腿,再來收拾他們!”
戰場廝殺中,那個千夫長大聲傳達著命令。
能聽懂的中原話的突厥人頓時打了個激靈,望著四周的敵人,這才反應過來。
自己現在的處境!
尤其是烏骨力。
此時的他,已經沒再有野戰無敵的想法了,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活著出去!
他雖然狂妄,但也知道,一旦落馬的后果是什么!
尤其是馬腿都沒了…
那騎兵的速度優勢將蕩然無存!
遇上著甲的步兵,只能任人宰割!
“快,傳令,撤退!”
他回望了一眼己方騎兵的后續陣型,因為前方的馬腳被絆,翻到了數十匹戰馬,導致后續騎兵來不及勒馬,直接一頭撞了上來。
總而言之,情況十分慘烈!
他若再不抓住機會撤退,幾乎就得死在這里!
沖擊敵方大營,還落馬了…
給他十條命也不夠造的!
在撤退之時,烏骨力再也不復之前的趾高氣昂,臉上也沒再有蔑視漢人的神情,在倉皇之中,他帶領著一千余鐵騎,朝著一個混亂的方向撤離。
而幾近一半的騎兵,都被一千黑甲軍給留在了大營之中。
“徐將軍有令!膽敢潰逃者,斬!全軍立即整頓陣型,做好應戰準備!”
一個傳令官騎著馬在大營之中奔走呼喊,傳達著徐世績的命令。
徐世績在大營被沖擊的第一時間就清醒了過來,這一千身穿鐵浮屠的黑甲軍,自然是他預先準備好的。
早在他出兵準備收服河南三十二州的時候,許牧就曾跟他說過,此次與李世民作戰,需要防備突厥騎兵。
雖然不知道李世民為何與突厥打上了關系,但徐世績還是聽從主公的吩咐,在軍中準備好了粗繩與斬馬刀。
粗繩和斬馬刀,自然是他從主公的兵法故事中學來的一個實用的,面對騎兵沖擊的辦法。
“主公的兵法到底到了哪種高度?隨手編纂出的兵法故事,其中便蘊含了此等高絕的兵法…”走出營帳,徐世績心中感慨萬千。
自古以來,面對騎兵,誰能想到,用步兵與之相抗?
但主公信口編造的故事里,卻有一人,名岳飛,字鵬舉,放棄了騎兵與騎兵死拼的方法,利用步兵外加粗繩和斬馬刀,克制騎兵!
“有此法在,日后突厥鐵騎若不變通,便算是徹底廢了!”
徐世績望著以前一千多沒有逃走的突厥人,冷笑著,一揮手,一個不留,全部斬殺而死!
“稟將軍,此次斬殺突厥人頭一千五百四十三人,全部都是突厥人,沒有一個漢人!”隨后,副將清點完人頭,前來匯報。
徐世績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將這一千個人頭,高懸于宜陽城外,筑造京觀,以明我華夷之辨!”
筑京觀這種事,向來是對異族侵略者才使用的。
但現在突厥都沖入了中原腹地,可能對李淵來說,可以與之合作,但深受許牧影響的徐世績,完全不能接受。
“天下大亂,李淵父子無君無父也就罷了,居然還認賊作父!突厥不講倫理,子娶父妻,與我中原大為背俗,此等異族,豈能與之同流合污?”
徐世績對于此等行為,十分鄙夷,當下,學著孫穎的筆法,給宜陽城內的李世民寫了一封信。
在信中,痛陳李淵父子不明善惡,為了一己之私,認賊作父,罔顧人倫,不當人子!
宜陽城外。
李世民已經懵逼了。
這一次計策商量好后,他在卯時過后,就騎乘在戰馬上,隨時準備隨軍一起進攻。
但沒過多久,前線就傳來了烏骨力敗亡的消息。
這才幾次沖鋒啊?
就沖不動了?
李世民的臉刷地一下,就陰沉了下來。
沒過多久,烏骨力率領一千敗軍沖回了宜陽城外。
“秦王,我乃突厥烏骨力,請開城門!”
烏骨力在外大喊,李世民沉著臉,走上了城墻,低頭俯視著下方的烏骨力。
此時的烏骨力早已沒有先前出征時的意氣風發。
現在的他,披頭散發,臉上甚至還沾滿了泥土污垢,衣衫破爛,惶惶如喪家之犬。
“烏骨力,你先前不是說突厥鐵騎野戰無敵嗎?為何沖擊大營,才片刻便損兵折將,倉皇逃回?”李世民壓著心中的怒氣,問道。
城門下烏骨力緊咬著牙,恨聲道:“我突厥野戰的確無敵!奈何敵軍利用繩索和斬馬刀,砍我馬腿,一時不慎,這才中計敗亡的!”
李世民死死盯著他,思索了很久,這才開城門,將烏骨力麾下剩余一千多鐵騎放入城門。
“殿下,我們終究還是低估了孫穎啊!”
李世民轉過身,便聽到了李靖的感慨聲。
李世民挑眉,沉聲道:“藥師何出此言?孫穎遠在洛陽,此次偷襲,想必沒人知情…”
李靖卻搖頭苦笑道:“烏骨力出發之后,末將便一直在觀察敵軍動向,敵軍在初時近乎崩潰,顯然沒有預料到我等偷襲,但…”
“直到一千人的黑甲軍出現,戰局才被穩住,而末將趁著天色大亮,觀察這千人黑甲軍,發現他們動作嫻熟,配合默契,顯然不是第一次演練此事了!”
“此支軍隊,必然是在陽城期間,便演練過無數遍這一場景啊!”
接下來的話李靖沒說完,李世民便猛地瞳孔一縮,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孫穎…竟然早就準備了破騎兵之法?”李世民望著宜陽城外的大軍,只感覺一條天塹,橫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