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郊外。
賀若莊。
許牧等人一路上乘船,經過老楊修的幾條人工運河,花費了四日,來到了賀若莊渡口。
當年,一批批人才,就是經過這里,前往萬民城“求學”的。
許牧將梁子秋之母暫時安頓在賀若莊。
便帶著秦叔寶王玄策等人,往郊區查探。
他想要看看,兩個月時間,在老房的治理下,河南郡發生了什么改變。
在賀若莊周圍,有好幾個村子。
許牧隨意挑選了一個村子,帶著秦叔寶和王玄策開始微服私訪。
一路上,他也在考慮,自己該以什么樣的名義,顯露臺前。
萬民城的造神計劃做的很順利。
如今他的威望,在十萬百姓心中無限拔高。
幾乎等同于圣人下凡。
可在河南郡三十六州,卻差了許多。
知道他的,只有來自萬民城的小吏們。
“前面的各位老爺,小心別踩壞了老漢的莊稼!”
許牧走著走著,忽然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抗著一個鋤頭,身體十分利索,快步朝著他們跑來。
王昭見狀,不動聲色地站在了許牧面前。
秦叔寶等人則是下意識地攔住了這個扛著鋤頭的老頭。
許牧這才注意到,他們一行人,走著的道路兩側,都種滿了土豆以及小麥。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作物。
在農田里,還安裝有筒車,可以經常性給農田灌水。
但看著看著,許牧發現了一件事…
“老人家,你這些莊稼應該都熟了吧?為何還不收獲?”許牧忍不住蹙眉道。
這些莊稼長勢極好。
一看就是豐收的景象。
可見房玄齡在勸農這一塊,做的很不錯。
他掃了眼四周,洛陽郊外農田里的莊稼差不多都成熟了。
卻久久沒有收割。
“這可收不得!收不得!”皮膚黝黑的老頭連忙搖頭擺手道。
許牧眉頭蹙得更緊了:“秋收冬藏,天經地義,為何收不得?”
老頭左右看了一眼,嘿嘿笑道:“幾位老爺一看就是外地來了,不知道咱們河南郡的情況。”
許牧瞄了眼王玄策和秦叔寶,挑眉道:“哦?你且說說。”
他現在擔心的不是老房陽奉陰違。
而是他忽略了此事。
在古代,收獲是大事。
哪怕是打仗,都要給莊稼收獲讓時間,必須挑選農閑的時間打仗。
畢竟民以食為天,農是第一要事。
“自從王世充退位后,咱們河南郡便新出了一個主公府,主公府有個總務司司長,叫做房玄…房什么的。”老頭放下了鋤頭,開始解釋道:“這些種子和土地,都是他分配給我們的。”
提起這個,老頭咧嘴笑了起來,一時間合不攏嘴。
許牧點了點頭。
這個是他在河南郡時定下的方針。
老房不遺余力地執行了。
“再后來,房司長還給我們配置了農書記,教導我們如何使用新工具,嘿嘿,那個筒車你們在外地是不是沒見過?”說著說著,老頭居然還炫耀了起來。
許牧:“…”
這東西說起來還是他整出來的…
“除了這個,還有一個東西耕田特別快,還不用那么多頭牛,小老漢一個人都能耕完十畝田!”
“而且主公府下發的種子,真的太神奇了!小老漢當初分到了十畝地,你們猜今年這十畝地,能收多少糧食?”
許牧沒有說話。
而不太清楚萬民城高產種子的王玄策忍不住開口道:“十畝地,最多不過十五石。”
他是根據自己過往經驗來推斷的。
結果立即引來了這個老漢的鄙視:“你也太小看主公府了!聽說主公府的這些器械,都出自于神山,乃是神人所授!神人所授的東西,能差嗎?”
緊接著,老漢便比出了兩根手指。
王玄策挑眉道:“二十石?”
說起來,畝產二石,其實已經算高產了。
不過這也在合理范圍內。
老漢聞言,眼中的鄙夷之色更濃了:“什么二十石?是兩百石!”
王玄策露出不敢相信之色,睜大了眼睛,望著四周農田。
緊接著,再看向了許牧。
許牧沒有開口,反倒是秦叔寶若有所思地分析道:“兩百石還是少了點,比起萬民城差遠了,不過這里是第一次勸農,這個數還算不錯。”
王玄策眼皮一跳。
看到秦叔寶那認真分析的表情,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萬民城…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現在他對這個傳說中在深山老林的城池無比好奇。
“老人家,說了那么多,你還沒說糧食都熟了好幾天,為何還不收獲的事呢?”許牧打斷了老農的凡爾賽,提醒道。
老農剛要解釋,卻看到遠處一行人走了過來,連忙飛也似地,扛著鋤頭往反方向跑了。
許牧看的一頭霧水。
轉過頭,看著這群穿著小吏服飾的人,忍不住蹙眉。
這個老農…這么怕這群小吏?
這群小吏注意到了許牧等人,也快步走了過來。
“你們是哪里的人?在農田種地做什么?戶籍和名字報一下。”為首的小吏盯著他們這群還配著刀的人,忍不住質問道。
王昭眉頭一沉。
作為許牧親衛,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敢對這樣對主公說話的。
他剛想要爆發,就被許牧給攔住了。
許牧很自覺地說道:“京兆郡,長安人,家中行二,姓李,還沒取字,名世民。”
這個小吏從袖中拿出紙筆,很熟練地把許牧報出的名字給記了下來,記著記著,發現不對勁…
“你怎么跟李世民同名?”
李世民的事,經過了一番檄文的洗禮,早已是人盡皆知。
“那不是個好東西,沒有好下場,奉勸你一句,早點改名吧。”緊接著,這個小吏好心提醒了一句。
許牧:“…”
他倒是沒想到,這個小吏打扮的人,居然還這么熱心。
他見到老農剛才那副樣子,其實心中有些慍怒。
生怕發生小吏魚肉鄉里的事。
畢竟滅門的知府,破家的縣令。
出了這檔子事,老房難辭其咎。
但看到這個小吏只是簡單詢問記錄了他的名字后,便沒再為難他…
許牧頓了頓,忍不住追問道:“在下剛從長安回來,見到遍地農田豐收,就是不知為何還不搶收呢?”
要知道,有萬民城的種子在,是可以保證一年四季,土地不荒的。
多浪費一些時日,就浪費了搶收搶種的黃金時期。
這個小吏剛要解釋…
就聽到先前離開的老農的聲音,隔著老遠傳了過來:“劉書記,你要的東西我給帶來了,之前出門走的急,給忘了。”
許牧扭過身,看到那個老農提著十來個編織的麻袋,小步跑了過來。
“你們從外地回來,有所不知,這幾日,之所以耽誤了收獲,主要是因為…房司長在預估河南郡各地守成,好恒定物價,防止到時候有不法奸商操控物價。”
這個小吏才笑著解釋了一遍前因后果。
原來,七日前,其實全河南郡的莊稼都陸陸續續成熟了。
但房玄齡為了更好統籌物價,以及征收兩稅,讓麾下小吏在三十六州范圍內預估糧食產量。
先做好準備。
所以才拖了時間。
頓了頓,小吏露出了一臉自豪的神情:“今日剛剛清理完畢,咱們河南郡,這一次收成,恐怕能達到八千萬石!”
“李老漢,你家這田,少說兩百石,交完稅后,你還有一百八十石左右!”
這個小吏盯著老農,頗為感慨地說道。
放在以往,這種收成,他們想都不敢想。
叫做李老漢的老農咧嘴笑著,臉上洋溢出了滿足的笑容。
“主公府有令,今日開始,全郡三十六州一起槍收!務必在五日內,收割完所有糧食!”隨后,這個小吏一聲令下,他帶來的那群人都揚起了手中的鐮刀等工具。
開始幫忙收割。
許牧見此,這才放下了心。
按照兩稅法,三十六州八千萬石糧食,這次至少有八百萬石糧食可以入含嘉倉!
糧食盈倉,接下來,下一步,就可以想辦法募兵了。
“看樣子,老楊做的還不錯。”
許牧帶著秦叔寶等人,一路上走走停停,看到了許多農田,詢問了不少農戶。
得到的都是同樣的解釋。
那個李老漢之前說不能收,其實就是在等待主公府預估完所有糧食產量。
定完價,才收割。
只有這樣,才能保證這些糧食涌入市場,不會一下子使得糧價太過低賤。
不過…有萬民城的高產種子后,河南郡的糧價,顯而易見,將下降到百姓可以接受的程度。
至少短期內,正常運轉情況下,不會再出現什么買不起糧食的事情了。
洛陽城門外三里處。
房玄齡,孫穎,張須陀等人都匯聚于此。
在迎接許牧的回歸。
原本他們想要來十里外迎接的。
但卻被許牧拒絕了。
這個時候,正是百姓收獲的農忙時期,一切都要以收獲為主。
“屬下…恭迎主公回城!”
當看到許牧等人后,房玄齡,張須陀,孫穎等人神情熱切,紛紛俯首作揖,激動不已。
因為主公離開前說過,他回來之日,便是征伐四方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