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偷天換日計劃,完全沒有預料到,真的孫思邈居然被云定興給找到了。
說起來,還都是因為這一次的疫病,導致孫思邈中斷了游醫,來到了河南。
千面咽了口口水,但面部表情還是控制的很到位,一點沒有展現出自己的慌亂。
“一個個開始說吧,從你開始。”
隨后,云定興冷哼了一聲,看向了目前為止,嫌疑最大的千面。
千面假裝的孫思邈微微一笑,內心卻是無比苦澀。
他哪里知道孫思邈的往事啊!
主公在他出發前,倒是給他編了一些。
讓他在人前不那么容易露餡。
只是…
那只是主公隨口亂謅的啊!
想到主公信口開河,說了一大串“孫思邈”的生平,千面內心長嘆了一聲。
“再不說的話,就把你拖出去烹了!”
云定興冷眼盯著千面,看他如此猶疑,目光愈發不善。
不只是他,孫思邈,元淳,以及王世惲,都在凝視著他。
尤其是孫思邈。
他的經歷是獨一無二的,普天之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原本他的親人也知道…
但他太能活了。
已經年逾八十的他,活生生熬死了所有親人。
所以對方這個假冒的孫思邈,絕不可能正確說出他的過往經歷!
然而,接下來,千面的表現,卻讓孫思邈平靜的臉色陡然一變。
只聽得對方“孫思邈”搖頭感嘆道:“罷了罷了,為了幫助你們區分那個冒牌貨,老夫就把自己從小到大的生平都說一遍。”
他的語氣充滿了唏噓感。
“本來就沒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七八十年了,若不是老夫記性好,恐怕都要忘光了。”
“老夫在七歲之時,便能識得千余字,誦千字文章,當時還是西魏,獨孤信聽到后,還稱老夫為…圣童,不過是記性好而已,沒什么可說道的。”
在“孫思邈”一臉羞愧中,所有人聽得目瞪口呆。
他們甚至從“孫思邈”的回憶中,聽到了一絲…炫耀?
這一番話,更是把孫思邈帶回了幼年。
這段往事,他從未向任何人說起過。
而知道這段往事的…咳咳,都已經死完了。
對方…是如何知道的?
孫思邈強忍著心中震驚,對眼前這個假冒者,更加好奇了起來。
接著,“孫思邈”繼續回憶:“老夫出身于貧苦農戶,家資稍薄,幼年卻又多病,為了尋醫,耗盡了家財,后來為了省錢,便放棄了學業,轉而從醫。”
“老夫記得當時應該是十八歲,便學有所得,鄉里但有疾厄,都尋老夫來醫治。”
“而后又對老莊之學頗有興趣,一邊修道,一邊學醫,后來到了大隋,文帝召老夫為國子博士。”
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孫思邈”說完了他的一生。
一邊說著,千面一邊在冥思苦想,主公給他編的過往里,他有沒有遺漏之處。
他現在只能完全相信主公了。
不然的話,一旦暴露,他深陷皇宮,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哦對了,老夫近年來,編篡成了一書,名為《千金方》,諸位可知因何取名千金方?”千面轉而看向了所有人,其中包括真孫思邈。
孫思邈神情一動,不由脫口而出,喃喃道:“人命重于千金,故取千金之意。”
與此同時,對面的“孫思邈”也自問自答道:“人命重于千金,故取千金之意。”
所有人,見此一幕,紛紛錯愕不已。
王世惲,云定興,元淳三人…
更是在風中凌亂起來。
旋即面色不善地看向了孫思邈。
“來人!將此人交付大理寺,治其一個欺君之罪!”王世惲勃然大怒。
如今一看,已經一目了然了。
剛才“孫思邈”說的那么清楚,若非親身經歷,絕對說不出這番話!
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孫思邈現在也是很懵。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明明是真的,忽然變成了假的?
關鍵時刻,他連忙看向元淳,喚道:“元淳,你的腎虛之癥,老夫當年親自給你調理過,現在可有反復?”
此言一出,元淳臉色大變,想起了三十多年。
當年他才二十余歲。
年紀輕輕腎就不行了,然后去找國子博士孫思邈求醫。
孫思邈親自給他調理了身體…
此事屬于隱疾,除了妻子和孫思邈,絕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齊王稍等!此人才是真正的孫思邈!”想到這里,元淳脫口而出。
場面一下子又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接著,孫思邈抓住機會,把幾個千面沒有說到的過往說了一遍。
抓緊機會證明自己的真的孫思邈。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到底是何人?為何要冒充老夫?”孫思邈一雙睿智的眸子盯著千面,沉聲喝問。
千面冷笑一聲,不屑道:“老夫本就是孫思邈,何需冒充?不然剛才老夫所言一生,可有半字虛假?”
孫思邈頓時語窒。
“齊王,不好了!陛下又吐血了…”
在分辨真假孫思邈的時候,一名內侍從含涼殿內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王世惲臉色大變,掃了眼兩個孫思邈,當機立斷道:“你們兩個,誰能救活陛下,就是真的孫思邈!”
說罷,不由分說,直接命士卒將兩人架入了含涼殿內。
孫思邈這才神情大定了下來。
差點被打成了贗品…
不過只要比試醫術,當世之中,他不虛任何人!
畢竟活了這么久,他行醫經驗,所學理論,所研醫學,都超出了當世一大截…
在這一點上,他十分有信心。
含涼殿,寢宮。
孫思邈在看到王世充后的第一眼,便判定道:“嘴唇微紫,面色慘白,手腳無力,陛下這是中毒了。”
千面在一旁,不由冷哼道:“這不是廢話?正常一個郎中都能看出這是中毒了。”
而且這個毒可不簡單。
乃是毒王在主公的提議下,采取了數種毒素融合之后,經過了醫署里巢元方的顯微鏡的觀察幫助,方才配置而成的。
它不會要人的命,卻會讓人痛不欲生。
當然,要是十天半月一直沒治好,人體技能將被毒素滲透,再無恢復之機。
“本王話放在這里,誰能治好陛下,重重有賞,而另一個,死路一條!”
王世惲冷冷掃了兩人,沉聲威脅道。
孫思邈此時已經完全沉浸在治病之中,不禁走上前,開始把脈。
這不把脈不要緊,一把脈,差點把他給嚇了一跳。
“這…這這…莫非是喜脈?”
他行醫數十載,從未見過如此詭異之事。
好在再三確認,他才否定了這個匪夷所思的推斷。
“應該不是喜脈,而是毒素太過劇烈,影響了其他脈門,導致出現了喜脈的癥狀。”孫思邈緩緩閉上了雙眸,取出了隨身攜帶的銀針,看向了另一個…自己。
“老夫先治,可否?”
千面倒是十分大方,表示隨意。
這個毒…可沒有這么簡單。
孫思邈略作沉吟,用銀針開始渡穴,在王世充的各個身體部位行針,放出了大量黑血。
元淳在一旁觀望學習,忍不住贊嘆道:“聽聞老神仙有獨門的明堂針灸術,此針形如游龍,毫無滯澀,陛下身上的毒血如水而泄,當真是神奇!”
行了一套針后,王世充身體的劇痛緩解了大半,緩緩蘇醒了過來。
王世惲眼神一亮,朝著孫思邈微微點頭。
只是孫思邈還沒露出喜色,王世充…又抱著肚子,開始劇痛起來。
面色猙獰。
開始瘋狂拍打著床榻。
“孫思邈!這是怎么回事?”王世惲臉色大變,怒問道。
孫思邈額頭上出現了連串的冷汗,一時間也想不清緣由。
“不妨讓老夫一試?”
恰在此時,千面走上前一步,自告奮勇。
王世惲當即下令:“把孫思邈拖走,讓孫思邈上!”
士卒望著兩個孫思邈,面面相覷:“…”
好在孫思邈十分識趣,自覺站起,對著千面拱手道:“此毒劇烈,還請小心為上。”
他大概知道為何會反復了。
他的針灸,只治表不治根。
所以才出現了這種反復情況。
千面上前一步,以手搭脈,假意沉思,心中卻在想著,該怎么傳信給沈光。
讓沈光把孫思邈給做了。
不然的話,他還真擔心王世充被孫思邈給治好了。
那他們的偷天換日計劃,就要徹底失敗了。
“怎么樣?”王世惲在旁催促道。
千面緩緩站起身,對王世惲行禮道:“回齊王,陛下這是…有喜了。”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孫思邈更是瞪大了眼睛。
照理說,這個人敢冒充他,應該是有兩把刷子的。
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有喜?
一個大男人,豈能懷孕?
王世惲更是覺得智商受到了侮辱,面色陰沉了下來:“此言當真?”
千面卻是面不改色,繼續道:“陛下的脈象,乃是喜脈,自然是有喜了!這也是此毒的厲害之處,不過…老夫已經找到了方法,只要按照老夫的辦法來,陛下所中之毒,必藥到病除!”
王世惲追問道:“什么方法?”
千面深吸了一口氣,幽幽說道:“打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