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巢元方忍不住用手直接去觸碰衣物，被許牧連忙阻止。
“那些就是病毒，要觸碰的話需要戴手套！”
許牧生怕自己看好的這個醫署署長，在做醫學實驗的時候，染上疫病去世…
那他哭都沒地方哭。
“病毒？”巢元方聞言，這才縮回了手。
許牧正色解釋道：“疫病之毒，自然是病毒，此毒傳染極快，你可以在顯微鏡下看到它和先前看到的葉子和血液的區別，它非常活躍！”
巢元方默然，然后繼續低下頭觀察。
沒一會兒，他再次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許牧：“真是如此！它們群體的活動頻率，比先前葉子和血液里的景象快了至少十倍！”
到了此時，他隱約有些相信許牧的話了。
這些…極有可能是疫病。
用肉眼看去，這些衣物，十分正常。
可在顯微鏡下，居然多出了一團如此丑陋的東西。
“接下來，把酒精灑進去。”許牧隔著三米開外，繼續指揮著。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簡單噴灑過后，巢元方繼續觀測，驚奇的一幕出現在了他的視野里。
那些奇形怪狀，五顏六色的東西，居然開始飛速干癟，自我消融。
原本活性十足，不斷蹦跶的它們，居然…開始懶散了下來，不再活動。
這史詩級的一幕，徹底震驚了巢元方。
如果…許牧說的沒錯。
那么這就是酒精能遏制疫病的原理了。
而且…萬民城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噴灑酒精消毒的效果。
“這酒精從何而來？”巢元方收回了目光，神色一正，看向許牧。
許牧道：“利用糧食等物釀酒，然后提純所得。”
巢元方眼神一亮，忙道：“那豈不是只要人人飲酒，便能治愈疫病？”
許牧嘴角抽了抽，由此可見時代的局限性。
醫學觀點如此先進的巢元方，都會這樣以為…
許牧還沒開口，巢元方很快就否決了自己的猜測，搖頭道：“不對！不是如此！若是如此，自古至今，豈會無人發現飲酒可以治病？莫非…”
說著，巢元方再次湊上了顯微鏡，繼續觀察。
片刻后，驚奇道：“果然如此！疫病沒有被殺死！應該只是暫時遏制，酒精可以克制它，最大的效果，應該是減弱它活動的頻率，阻止它的傳染！”
在一旁，許牧看著巢元方興奮得手舞足蹈的樣子，點了點頭。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才。
居然無師自通，自己明白了酒精的真正效果。
酒精無法殺毒，但可以抑制病毒的活性，減少它的傳播速率。
得到了許牧的肯定，巢元方更加興奮了，七十余歲的老頭，全程一動不動地觀測著。
足足站了兩個時辰。
為了收服他，許牧也只能耐著性子，陪著他一起觀測。
最后…
“好了，顯微鏡可以還給我了。”許牧看時候到了，直接沒收了顯微鏡，同時問道：“對了，你先前找我何事？”
巢元方戀戀不舍地看著被士卒抱走的顯微鏡，咽了口口水。
這東西…恐怕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萬民城有。
有此物在，他可以觀測到許多疾病的真相，并且研制出對應藥物來克制它們。
能推動醫學的極大進步！
但…這東西不是他的啊。
聽到許牧的問話，巢元方老臉一紅，指著顯微鏡，吞吞吐吐地說道：“這個…這個這個顯微鏡，能否…讓老夫研究幾天？”
許牧嘴角翹起，反問道：“幾天？”
“三天…不，五天，不，不，要不還是…一個月吧？”巢元方神情無比糾結。
其實哪怕是一個月時間，他也覺得遠遠不夠。
要知道，他想要觀測的，可是天下所有疾病的病理！
許牧故作為難，沉吟道：“元方啊，你可知道此物的價值？此物全天下，只有萬民城有，只此一個，即便給十個州郡，我也不會換！”
聽到這里，巢元方神情一黯，默默點頭。
他身為醫者，自然知道此物的珍貴程度。
換做是他，即便把整個天下給他，他也不會換！
巢元方知道自己與顯微鏡要失之交臂了，無緣問鼎醫道巔峰，只得苦笑了一聲。
然后便聽到許牧接下來的話：“但你若愿意歸順萬民城，此物贈你又有何妨？！”
巢元方聽后，身軀一顫，站立良久。
他聽出了許牧的言外之意。
十個州郡，也抵不上他一人重要！
他從未想過，許牧居然對他如此看重！
七十歲的老頭，何曾經歷過如此陣仗，眼眶不禁微微濕潤了起來。
隨后，許牧也不管巢元方愿不愿意，直接讓士卒把顯微鏡塞到了他的懷里，沉聲道：“本主公畢生心愿，便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衣食無憂，疾病無擾。”
“這最后一項，全賴元方啊！”許牧拍著巢元方的肩膀，目光充滿了信任。
接著，也不管這個老頭答沒答應，直接…溜了。
正所謂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拿了他的東西，就得給他繼續干活！
在許牧走后，巢元方一人楞在醫署第四樓，抱著懷中的顯微鏡。
神情極為復雜。
一方面，是攀登醫道巔峰，推動醫學發展的可能，另一方面，是忠君愛國，恪守節操…
他要不要背叛洛陽，背叛楊侗，歸順萬民城呢？
巢元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了。
第二天。
正在糾結的巢元方…看到陳軒輊出現在了他的房門前。
“我已經歸順了萬民城。”陳軒輊低著頭，似乎臉色有些羞愧。
巢元方神情復雜地望著他。
在被弄到萬民城之后，他就一直在找陳軒輊。
在許牧的刻意引導下，他一直以為，陳軒輊…也和他一樣，是受害者。
結果沒想到，陳軒輊居然已經歸順了…
說實話，巢元方很失望。
在仙味居里，他見識到了陳軒輊醫者仁心，醫術超群，備受洛陽城醫者的尊重。
他便一直想著收陳軒輊為弟子。
誰曾想…他居然心性不堅，這么快就投賊了？
巢元方冷冷盯著陳軒輊，心里已經放棄了收徒的想法。
他收徒，首重品德，若道德有缺，即便陳軒輊其他方面再優異，他也不會收其為弟子。
但，緊接著，他又聽到陳軒輊以悲天憫人的語氣說道：“主公給我看了一物，名為顯微鏡，可顯天下之微，能極大推動醫學進步，晚輩…沒有禁受住誘惑，歸順了萬民城！”
漸漸地，陳軒輊的語氣慷慨激昂了起來：“但晚輩絕不后悔！哪怕放棄了心中忠義，只要能推動醫學發展，解決那些不治之癥，讓天下百姓不再受疾病困擾，晚輩…就算背負萬世罵名，又有何妨！”
“晚輩身為醫者，時常在想，是家國重要，還是百姓重要！但時至今日，見到了愛民如子的主公，見到了神奇的萬民城，晚輩方知，若無百姓，何來家國？”
“我輩醫者，懸壺濟世，只要能推動醫學發展，讓天下沒有疫病，百姓安居樂業，晚輩寧愿背負千古罵名！”
陳軒輊一番話下來，巢元方聽后備受震撼。
心中收徒的想法不僅沒有消失，反倒是更加強烈起來，同時想起自己剛才對陳軒輊的冷眼相待，羞愧不已。
他居然懷疑這樣一個…大醫？
雖然陳軒輊現在的醫術沒有他的水平高，但從他寧愿背負萬古罵名，也要研究顯微鏡，推動醫學發展來看…
志向之高遠，醫德之高尚，已經遠超他了。
然后…
巢元方朝著陳軒輊深深的行了一個弟子禮。
“陳醫者所言甚是，是老夫…愧為醫者，居然罔顧百姓，若和推動醫術進步比起來，區區個人榮辱，又算得了什么？”
巢元方感慨萬千，越看陳軒輊越滿意。
如此弟子，簡直是上天賜給他的啊！
醫術高超，醫者仁心，更有不惜犧牲自身榮辱，也要投降的覺悟…
堪稱完美！
“不知陳醫者可愿拜老夫為師？老夫此生所學，愿傾囊相授，共推醫術發展！”
兩人聊著聊著，巢元方突然凝視著陳軒輊，含情脈脈。
陳軒輊有點沒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主公…好像沒說過這一出啊？
主公就是讓他來表演一下，然后說服巢元方歸順，也沒提過要拜師這檔子事啊！
他作為一條咸魚，說實話，跟在主公后面欺世盜名就行了。
他對研究醫術…真的沒興趣。
可看到巢元方如此熱切的眼神，他…
最終還是稀里糊涂地成了巢元方的弟子。
當天，巢元方便懷著悲痛的心情，義無反顧地…歸順了許牧。
拜倒在許牧面前，自稱屬下，直稱主公。
許牧當即大喜，給他在主公府大樓里，也安排了一個辦公室，讓他負責主導萬民城的醫學研究。
并且在醫署里，給巢元方提出了幾個醫學實驗研究的方向。
比如說破傷風，并非絕癥，是有藥可治的，它的原理，不過是傷口感染。
若用顯微鏡，便可以看到其中滋生的各種病菌。
隨后，在主公府大樓，每次上值的時候，巢元方都要找到許牧，講述他的研究成果。
“主公，屬下在水里發現了許多細小生物，是這些東西導致的瘧疾嗎？”
“主公，疫病之毒太猖獗了，酒精麻痹它們后，沒多久它們又復蘇了！”
“主公，屬下有個大膽的想法，為了百姓安全起見，即日起，禁止全城飲用生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