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裴矩又翹班了…
為了釣到那條大魚,裴矩這一次,剛到辰時,就趕到了淮水之畔。
江都城內,宇文家勢大,而裴矩對權力已無戀棧之心,愈發放浪形骸,醉心山水。
在見到許牧后,裴矩直接放出狂言:“昨日是老夫沒有吃飽,今日老夫吃了三大碗,一定要擒住此魚!”
許牧:“…”
他眼皮一跳,王昭不會連這個七十歲的老頭也干不過吧?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身體都算健朗,允文允武,裴矩年輕時,也是上過軍陣,非常能打的。
不然他也不會在釣魚的時候如此自負,接連兩次被拖入水中…
一個時辰過后。
“噗通——”
淮水上濺起了一片水花。
隨后,許牧輕車熟路地遞過了釣竿,把裴矩拉了上來。
裴矩年輕時不愧是見過了大場面的,有了前兩次落水的經驗,他雖然不會水,落水后卻一點也不慌,悠哉游哉地在水中等待著許牧的釣竿。
然后順著釣竿爬上了岸邊。
許牧看著他更加輕車熟路的樣子,嘴角抽了抽。
這樣多來兩次,裴矩這七十歲的老頭,都要學會水了…
上岸之后,裴矩咬牙切齒道:“這條魚的力氣是真的大,看來老夫明日要多吃幾碗飯了!”
許牧:“…”
對于這個不服輸的老頭,說實話,許牧是有些佩服的。
也只有這種有執念的人,才能成功。
更加堅定了把他忽悠回萬民城的想法。
這樣的人才,不正是他現在急缺的嗎?
裴府。
許牧再一次把裴矩送回了府中。
裴矩在換好了衣服后,把許牧喊到了書房,沉聲道:“這幾日,江都城內有些不安寧,你…若無重要的事,還是快些離去吧。”
許牧眼神一凝,裴矩恐怕說的是驍果軍的事。
即便他給十萬驍果軍都娶了老婆,但這個時代,離家太久,思家心切,這種事情,隔一段時間就會復發。
據凌千匯報,驍果軍中虎賁郎將司馬德戡,近日里和驍果軍將士一直在密謀一些事。
只是他礙于級別不夠,根本無法知道內幕。
許牧根據原本歷史,大概能猜測一些。
如今已經是大業十四年三月,驍果軍將士都想要回到關中,作為將領的司馬德戡,恐怕起了一些小心思。
只是老楊失蹤這個事情…
成了他們頭頂的一把劍。
老楊還活著,他們就不敢嘩亂造反。
裴矩僅僅是提醒了一下許牧,并未多言,但許牧知道,經過了這三天的努力,裴矩對他,已經基本放下了戒心。
不然也不會這么提醒他。
這個飽經宦海浮沉的七十歲老頭,早年從事西域間諜工作,對人謹慎,三天時間,能和他說這些,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了。
他應該是從驍果軍的動向里,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所以才會這么提醒自己,讓自己早日離開江都。
許牧回到了宋莊,他自然是不會離開江都的。
離開之時,至少要把裴矩給綁回去。
現在江都城情況復雜,目前而言,他根本無法開展布匹買賣。
除非…宇文化及造反,然后帶著驍果軍將士,殺回關東,離開江都,他才有機會,接管江都城。
如今天下大亂,這些人早就有了反心,只是因為楊廣失蹤,他們一時間都慫了。
許牧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刺激他們早點造反。
給人打工有什么前途,自主創業才能賺大錢!
于是乎…
在和裴矩打好了關系后,許牧喚來了凌千。
“去準備一個石人,只給它刻一只眼睛。“
凌千剛剛下值,有些不明所以,主公不是一直在陪老頭釣魚嗎?
怎么突然搞起雕刻來了?
接著,他又聽到了主公的下一個命令。
“另外,我給你三千貫錢,你帶著驍果軍的部下,前往江都城各地,將一首童謠宣傳出去。”
沒錯,許牧現在想要做的,就是來一場“預言”。
給予宇文化及和司馬德戡信心。
老楊都被自己抓了,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為了他們造反,許牧可謂是操碎了心,甚至提前把元末韓山童起義偽造的預言造了出來。
“淮河石人一只眼,挑動江都兩岸反!”
童謠被他改造了一下,讓凌千…用驍果軍將士的身份,在全城宣傳。
經過孫穎的引薦,凌千擔任了驍果軍一個小小偏將,麾下有部分驍果軍將士。
正好利用這個事,引起司馬德戡的注意。
繼續在驍果軍中,安插一個內奸,就如同孫穎一樣。
很快,三千貫錢,全部被凌千用來打點麾下驍果軍將士,讓他們前往江都各地,教授那些小孩唱童謠。
務必使得三日之內,江都城盡唱此童謠。
事實證明,錢是萬能的。
驍果軍將士因為久居他鄉,早已對朝廷有所不滿,在凌千的鼓動下,每人得了十幾貫錢,開始盡心盡力地宣傳。
三日之間,童謠四起。
“淮河石人一只眼,挑動江都兩岸反!”
然后…
凌千就被裴虔通關入了監牢,囚禁了起來。
裴虔通盯著凌千,痛心疾首道:“本將以為你出自孫穎麾下,也是忠君愛國之人,誰曾想…”
“你居然到處散發謠言,鼓動造反,也敢背叛陛下!”
凌千乃是孫穎舉薦而來,而孫穎此時在全天下頗有名氣,儼然被視為忠君愛國的典型代表!
可以說,世界上誰都可能造反,就孫穎不會!
所以裴虔通收了錢后,雖然給了凌千偏將的職位,但一直以來,對他都有所防備。
比如說司馬德戡每次約事,他都只帶心腹,絕不帶凌千。
凌千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簡陋的監牢。
一夜之間,他突然淪落至此…
好在主公提前告訴過他,甚至給他彩排過了一遍。
突逢此事,他咽了口口水,強行鎮定心神,緩緩抬起頭,與裴虔通對視。
“我凌某人此生,就是為造反而活,被你發現了,我無話可說!”
按照主公的吩咐,凌千鐵骨錚錚地說道:“有什么酷刑全部使出來,我凌某人皺一下眉頭,便是你兒子!”、
裴虔通嘴巴張了張,完全沒想到,凌千…居然如此囂張?
特么的,這可是意圖謀反啊!
他居然這么囂張?
而且中氣十足,搞得他跟陷害忠良的奸臣一樣了…
見裴虔通沒有說話,凌千想起了主公所說的,先聲奪人,輸人不輸陣,于是…繼續沉聲喊了起來:“楊廣昏庸無道,現在天下大亂,你們沒種不敢造反,但我凌某人有!”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凌某人就是要造反,就是要憑借造反,搏它一個潑天富貴!”
聲音之大,吼得裴虔通不禁懷疑人生起來。
“你——”
裴虔通還沒說完,又被凌千打斷道:“要殺要掛,悉聽尊便,你做你的忠臣,休想讓我凌某人改變此生志向!”
裴虔通:“…”
說實話,他已經徹底無語了。
他這一輩子,從未被人夸為忠臣…
苦笑了一聲,裴虔通走出了監牢。
而監牢外,司馬德戡…神情古怪,楞在了當場。
他掌管了江都十萬驍果軍,聽到淮河石人一只眼的童謠興起,他當時就嚇了一跳。
還以為有人要陷害他!
要知道,現在陛下可還沒找到呢!
他雖然有心思,但完全不敢造反。
于是,在他一聲令下,徹查之后,發現…驍果軍內部出了一個凌千。
乃是忠君愛國的陽城公孫穎舉薦而來的。
在查知這一切,都是凌千所做后,他當即下令,讓裴虔通審訊,并且他親自監聽。
結果…審訊還沒開始,裴虔通就苦笑著走了出來。
監牢內,還不時傳來凌千的叫喊聲。
“我凌千就是要造反!要殺要掛悉聽尊便,沒有人能阻止我!”
“將軍,這個凌千,該怎么處理…”裴虔通苦笑著說道。
司馬德戡老臉一黑,說實話,在得知了凌千所作所為后,他第一時間想要殺了他。
但現在…
他居然罕見地,起了神特么的愛才之心。
如此忠心耿耿的人才,殺了豈不可惜?
在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想要進入監牢,告訴他,他其實也想要密謀造反…
只是他職位頗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他更加惜命。
一不小心,他就可能要兵敗身滅!
而且陛下一直沒有找到,他根本不敢造反。
“你繼續審問,看看讓的后續計劃,區區偏將,想要造反,憑借幾句童謠,顯然是不可能的!”
略作猶豫,司馬德戡沉聲道。
裴虔通眼神一亮。
有道理啊!
正好這個時候,他們一直在發愁,如今陛下失蹤,該怎么辦…
如果真的要造反的話,倒是可以看看凌千的造反方案。
順便抄襲…咳咳,借鑒一波!
裴虔通再次走入了監牢。
一番審訊過后,凌千再次秉持許牧傳授給他的宗旨。
不管有沒有道理,聲音大才能唬住人。
聲音越大,司馬德戡和裴虔通越不可能殺他!
于是他繼續扯著嗓子吼道:“爾等楊廣走狗,無膽無謀,我凌某人為了這一天,早已籌備了數月,計劃極其周密完美,絕不可能失敗,如此策略,斷然不會告訴你們!”
裴虔通:“…”
說實話,他覺得凌千想造反,已經想瘋了…
還特么計劃周密完美?
頓了頓,裴虔通幽幽問道:“那你是怎么被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