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時分,臥室的燈再次關閉。
兩個人緊挨在一起,無心睡眠。
“我們這樣算不算是關系更進一步了?”方棠雙手抱著林謹言的手臂,腦袋抵著對方的肩頭,小聲問道。
“嗯…應該還差一點。”林謹言仰頭望著上方的黑暗,心不在焉地回道。
“啊,差什么?”方棠怔了怔,微抿嘴唇,心里有些小失落,“差最后一步嗎?”
“不是。”林謹言搖頭笑道,“是差我幫你的那一步。”
“你幫我…”方棠愣神兩秒,突然反應過來,“啊”地羞叫一聲,用力掐他的胳膊,氣道,“誰要你幫了!”
“放心,以后會有機會的。”林謹言無視了她的羞惱,笑著說完,思緒再次飄散開去。
方棠用額頭撞了撞他的肩膀,想問一句“男生該怎么幫女生”,卻又實在不好意思問出來,最后只能輕哼一聲,將思緒轉到別處。
隨著兩人的關系變得越來越親密,一些她原本完全不敢想象的東西,似乎也逐漸開始趨于尋常。
這大概…會是一件幸運的事吧?
“寶寶。”林謹言忽然出聲道。
“嗯?”
“要不要找時間跟我爸見一面?”
“啊…可、可以嗎?”方棠有些遲疑。
“雖然跟他見面沒什么意義,但是肯定也不會鬧出什么不愉快,之后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見一面吧。”林謹言平靜道。
“嗯,都聽你的。”方棠扭動身子,無意識地表達了一下內心的雀躍之情。
“有時間再跟你爸約頓飯?”
“啊?找他干嘛?”
“讓他看看我們確實很幸福啊!”
“叫他來這里嗎?”
“畢竟這是我們的家嘛。”林謹言伸手揉了揉她的額頭。
“嗯,這個也聽你的。”方棠抿嘴淺笑,輕輕閉上了眼。
心里的幾分陰霾徹底退散,只留下暖洋洋的甜意。
時間悄然流逝。
當窗邊透入幾絲亮光時,林謹言很自然地從沉睡中醒了過來。
偏頭望去,方棠很沒形象地仰躺在旁邊,一只胳膊壓著自己的小肚子,另一只胳膊正壓著他的側腰,小嘴微張,很有規律地在那兒吸氣呼氣,睡得很香。
林謹言笑了笑,將她的胳膊移開,側躺過去,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靜靜看著她。
這姑娘的睡姿,倒是沒有她醒著的時候好看。
嗯…看著蠢萌蠢萌的,跟小孩子一樣。
大概這也是純真的一種體現。
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才早晨六點半。
他只睡了六個小時左右。
不過人卻挺有精神的,感覺跟平時睡足八個小時,差不了多少。
‘適當的運動有益身心健康?可我昨晚也沒怎么運動啊?’
林謹言在心里嘀咕著,悄悄起床,走出臥室,上了趟廁所,隨后徑直走入廚房。
今天是周日,不需要趕時間去上課,他打算給方棠做一頓早餐。
臨安雖然已經進入秋季,不過天氣依舊炎熱,保存在冰箱里的冷藏牛奶不需要煮,只要倒入杯中,置于常溫下“加熱”一段時間就行;
主食的話…昨晚做出來的包子和饅頭,剛好可以拿出來蒸著吃;
除此之外,他還想嘗試煎兩個雞蛋。
從諸多生活經歷、影視劇的角度來說,煎雞蛋從來都不是啥困難的手藝活,一般擁有最基礎的廚藝,就能完美地把它做出來。
在林謹言看來,整個流程無非就是點火、倒油、打入雞蛋,然后再按個人需求撒點鹽,起鍋裝盤…估計連十歲左右的小朋友都能輕易做出來。
于是,他直接上手操作了。
然后,他的小腿就被一大滴熱油濺到,紅腫一大片,不出片刻就起了大大的水泡。
原因是他打蛋時手臂抬得太高,雞蛋自由落體濺起了大片油花。
這操作,宛如一個智障。
他忍著痛,耐心把蛋煎完,隨后才用冰塊稍微敷了一下。
早餐做完后,他即刻回到臥室,叫醒方棠。
“唔…這么早起來做早飯干嘛?”被叫醒的方棠,意識還有些模糊,睡眼朦朧地望著他,看起來就像一只可憐又無辜的小貓。
“很早就醒了,閑著沒事做,感覺最近廚藝精進很多,就想試試看。”林謹言四下看了看,拿起床尾的笑睡褲遞到對方手中。
方棠也沒在意,當著他的面把睡褲穿上,正準備轉身下床,眼角余光忽然瞥見了他小腿上那個又紅又腫的水泡。
“這是什么?”她瞬間清醒,表情凝重。
“啊,沒事,就是煎雞蛋的時候不小心被油濺到了。”林謹言勉強露出一絲微笑。
被燙傷是長久的疼痛,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緩解的。
“怎么會被油濺到…把腿抬起來!”
方棠抓住他的小腿,低頭仔細觀察,“起這么大一個水泡還說沒事。”
“打雞蛋的時候手抬得太高,直接把油炸起來了。”林謹言齜牙咧嘴地解釋道。
“你這…”方棠又好氣又心疼地瞪了他一眼,“坐下別動,我去找找有沒有燙傷膏。”
小腿上的這個水泡很大,顯然需要挑破后消毒,再抹上燙傷膏,不能放任不管。
好在方棠在家里備著的藥品比較齊全,消毒酒精、碘伏、燙傷膏、甚至還有紗布都應有盡有,不需要再去藥店跑一趟。
“早飯還在桌上放著呢,要不要先吃完再弄?”林謹言有些底氣不足地問道。
“早飯什么時候不能吃?趕緊把腿放床上,別亂動!”方棠氣呼呼地說道。
“行吧…”林謹言無奈順從,將腿橫擱在了床上。
方棠用一根消毒過的細針小心翼翼地挑破水泡,耐心將其中的積水擠出,隨后抹上燙傷膏,最后再纏上紗布。
整個過程談不上熟練,但勝在細膩溫柔,不會讓人感到有任何不適。
林謹言看著她專注的神情,恍惚間有種莫名的不真實感。
明明在幾分鐘之前,對方還睡得像個寶寶;幾分鐘之后的現在,卻已變成了成熟溫柔的大姐姐。
不對。
應該還是…明明幾分鐘之前還想著要照顧對方,現在也已經變成了對方在照顧自己。
“這樣應該就不會被褲子蹭到了。”
方棠纏好紗布,收拾東西站起身:“起來走走試試。”
林謹言依言起身,活動兩步,表情逐漸放松:“手藝不錯啊。”
方棠沒有回應他的夸贊,而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以后想做菜先跟我說一聲,只有我在旁邊看著,你才能動手。”
“好,聽你的。”林謹言笑了笑,“快去洗漱吧,不然煎蛋和包子饅頭都要涼了。”
長話短說。
吃過早餐后,方棠主動接過洗碗和收拾餐桌的任務,讓林謹言去沙發上休息。
林謹言對此有些哭笑不得,卻又不好回絕對方的好意,最后也只能安安穩穩地當個“重癥病人”。
他一整天都沒什么事要忙,便打算立馬開始錄制百萬粉福利視頻的部分節目,盡量不往后拖延。
距離昨晚征集問題的動態發布還不足十二個小時,其評論數卻已經積累的三千多條,同時這個數量還在持續不斷地上漲,預計要再過一天才會慢慢穩定下來。
林謹言打算等熱評穩定后再去琢磨讀評論的部分,今天則先錄制一些整活的節目。
“已經準備好合奏的節目了嗎?”方棠收拾完餐桌,興沖沖地跑到沙發邊坐下。
“嗯…暫時還沒想好。”林謹言坦言道。
“那怎么辦,拖到下個星期?”
“今天先錄分開演奏的節目就行。”
“分開演奏?”方棠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我們兩個分別表演一個節目?”
“對,你用尤克里里彈唱一首歌;我用二胡演奏一首新曲子。”林謹言微笑道。
“新曲子?”
“嗯,前兩天剛寫出來,打算過段時間就做個pv發出去。”
林謹言一邊說著,一邊起身走入書房,取出二胡琴箱放在茶幾上,“要聽嗎?”
“要啊!”方棠一臉期待地望著他,微頓半秒,又多問了一句,“曲子名叫什么?”
“《太極琴俠》。”
林謹言取出二胡,認真調整。
他最近一直都在“學習小屋”學習、復習各項技能,基本每次進入小屋,都會練習一段時間的二胡演奏,熟練度穩定上漲,自始至終都沒有落下過。
到了如今,他基本已經可以熟練演奏絕大多數中、低難度的曲子;高難度的曲子用心練習一段時間后,也能比較輕松地演奏出來。
“《太極琴俠》?二胡演奏的古風武俠曲?”
方棠微微睜大雙眼,好奇心又多了幾分,“是不是很傷感的那種?”
“對了一小半。”林謹言微微一笑,沒有說她這是固有印象。
“什么叫對了一小半啊?”方棠聞言,又想笑又茫然,實在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去回應,“就算你說一句對了一半也好啊,對了一小半算什么?”
“可你確實只說對了一小半啊。”林謹言笑著解釋道,“我這首曲子,前半部分是比較悲壯的旋律,也勉強可以跟傷感搭上邊;后半部分很激昂,基本就跟你說的傷感沒多少聯系了。”
“激昂?二胡曲還可以激昂的嗎?”方棠好奇道。
“你這偏見就有點深了…我之前不是還發了首搞笑的二胡曲嗎?”林謹言失笑道。
“對哦…”方棠撓撓頭,露出傻傻的笑,“一時間沒想起來。”
頓了頓,她又指著二胡道,“那趕緊拉吧,我想聽了。”
林謹言點點頭,取出手機,點開音樂播放app,選中了其中一首曲子。
緊張急促的樂聲從手機揚聲器傳出。
方棠神情微動,注意力立馬被吸引了過去。
這首曲子還有伴奏?
林謹言不再多言,直接擺好姿勢,醞釀情緒,提琴拉弓。
下一秒,稍顯悲壯的聲音便在客廳內緩緩響起。
方棠的神情愈發專注,只聽了幾秒就徹底沉浸了進去。
跟之前的《雨碎江南》不同,她聽到這首《太極琴俠》,并沒有立馬想到什么畫面,只是細細感受著其中的情感,心緒也漸漸受到了影響。
直到十秒之后,她心里才依稀浮現了一些模糊的畫面。
那是山河破碎、伏尸百萬的凄然;也是獨守一城、寸步不讓的悲壯。
那是極盡壓抑的憋屈;也是忍辱負重的希望。
畫面始終不甚清楚,看不真切,但是情緒卻愈積愈烈,逐漸接近了迸發的邊緣。
某一刻,隨著伴奏中一聲從壓抑中爆發出來的低吼,曲風瞬息一變。
林謹言的動作驟然加快,琴弓極速拉動,帶動著他的身體有力擺動,好似是將全身的力氣都爆發了出來。
方棠出神片刻,看到對方拉弓的手似乎都出現了殘影,心里有些震撼。
這得是多快的手速才能拉出來?
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曲子本身拉了回去。
那種從壓抑中爆發出來的強烈情緒,讓她也不由自主地激動了起來。
她好像看到了一名拯救蒼生、為國為民的俠客,琴劍齊出、橫掃一切的畫面。
那些凄然、悲壯、憋屈,最后都化成了忍辱負重后的希望。
希望化作現實,情緒得以釋放。
就在這時,曲聲戛然而止,只留下手機里的伴奏還在兢兢業業地播放著。
方棠微微一怔,下意識出聲問道:“怎么又沒了?”
‘唔…我為什么要說“又”?’
她在心里補了一句。
“沒開錄制。”林謹言抬頭看她。
“…”方棠呆愣兩秒,猛然反應過來,“啊,我忘了!”
“沒事,主要是我也忘了提醒你。”
林謹言搖搖頭,忍不住輕嘆一口氣,“可惜了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情緒。”
“現在馬上開始錄也不行嗎?”方棠匆匆跑進書房,取出了相機。
“情緒斷了啊,再想找到感覺就得重新醞釀,而且還不一定能找到剛才那種感覺。”
林謹言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琴與琴弓,“索性就休息一會兒,平復情緒,等等再重新開始吧。”
“嗯嗯。”方棠滿臉期待地點點頭,“等會兒一定要表演完。”
微頓半秒,她又立馬補充一句,“還要盡快把成品做出來,我想每天都循環好幾遍。”
林謹言抬手揉了揉她的額頭,微笑道:“好,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