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謹言將手里的橘子吃完,起身站到窗邊撥打電話。
方棠見狀,一言不發地走出臥室,關上房門,打算過十分鐘再回來看看。
“嘟”、“嘟”兩聲后,電話接通。
電話那端傳來一道略顯低沉的嗓音:“喂。”
“爸。”林謹言平靜喊道。
他這一聲“爸”,叫得可以說是毫無心理障礙。
在他看來,“自己”與對方的那點矛盾,其實根本不值一提。
他沒有主動去找對方,只是因為心里的感情有些復雜,同時又感覺沒什么必要;
至于對方一直沒有跟他聯系…多半是性子太倔,被氣得放不下身段。
“這么快就沒錢用了?”林志暉聲音中帶著幾分嘲諷。
“不是,我是想問問你的錢夠不夠用,不夠用的我這里還有。”林謹言輕松笑道。
“…”林志暉沉默一瞬,冷淡的語氣透著幾分疑惑,“給我打電話干什么?”
“不干嘛,就是想跟你聊兩句。”林謹言悠然道。
“哦。”林志暉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卻也沒掛電話。
在他看來,這通電話就是林謹言向他發出的“停戰”信號,他不介意跟對方好好聊聊。
林謹言笑了笑,撿起方棠放在床上的橘子,背靠著窗臺,用一只手慢慢剝開。
兩人的矛盾,說來有些可笑。
當年的那個“他”,自從父母離婚、各自組成家庭之后,就變成了一灘又宅又孤僻又不肯上進、整天想著混吃等死的爛泥。
這種情況并非瞬間形成,而是隨著“他”年齡的增長,缺乏家庭教育的三觀被大量信息反復沖刷所導致。
那時候,林志暉忙著管理自己的小公司供養新家庭,根本沒時間教育“他”。
而“他”的那個后媽,說壞也不壞,但就是會有意地疏離“他”、忽視“他”,這種情況在其孩子出生后,慢慢達到了頂峰。
要說“他”后來變成那副樣子,跟林志暉沒有一點關系,那顯然是在搞笑。
孩子沒教育好,家長的責任根本跑不了。
但要說林志暉有多么的十惡不赦,那同樣也不合適。
理性來看,對方終究也只是一個正常的、不稱職的父親而已。
“聽說你考上臨大了?”林志暉聽他久久不出聲,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你從哪里聽說的?”林謹言笑著反問。
“你高中班主任那里。”
“你刻意去打聽了?”
“剛好在路上碰到,隨便聊了兩句。”
“哦…我是在臨大讀書。”
“挺厲害的。”林志暉說完,又沉默了下來。
兩人已經一年多沒有好好交流,他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雖然他對自己兒子的變化十分好奇,但他的脾氣一直都很倔,只要聽起來像是在關心對方的話,他一定會再三思慮,絕對不會輕易說出口。
“你那邊怎么樣,家里還好吧?”林謹言剝完橘子,隨意往嘴里塞了一瓣。
“以前只顧著自己,現在怎么想著要關心家里的情況了?”林志暉不答反問。
“沒事啊,就是隨便問問。”
“想跟我借錢?”
“我說了,我不缺錢…你要是缺錢的話可以跟我說,我幫你想想辦法。”
“你哪兒來的錢?”
“自己賺的啊。”林謹言吃完橘子,輕吁一口氣,轉頭望著窗外的夜景,“也不能說是多有錢,反正養活自己肯定是沒問題的。”
“…”林志暉再次沉默。
一年多過去,對方似乎已經完全長大成人,說話時的語氣,已經絲毫找不到去年那份偏執、幼稚的狀態。
他心里愈發好奇,但倔強的脾氣阻止了他發出提問。
“你最近忙不忙?”林謹言狀若隨意地問道。
“問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就是想找你過來坐坐…明后天有沒有空?”
“過去坐坐?”林志暉心里的好奇變成了茫然。
對方到底幾個意思?
不想要錢,不發脾氣,還想讓他過去坐坐…
上了臨大,大徹大悟了?
“已經這么長時間了,差不多就得了吧?”
林謹言認真說道,“我們父子倆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把話說開了,誰也別記恨誰,以后照樣可以各過各的,互不打擾,逢年過節湊在一起吃頓飯熱鬧一下,不也挺好的嗎?”
“…”林志暉聞言,心里的茫然又變成了發懵。
這話聽起來,怎么那么像是一個第三者在調解父子倆,而不像是兒子在勸說父親?
這該是兒子跟老子說話的語氣嗎?
這…像話嗎?
他心里有點氣,可又被對方突然冒出來的和解態度哄得有點高興,罵也罵不出口。
“這話應該問你自己才對吧?”他冷冷說道。
“嗯,我懂的。”林謹言笑著應了一聲,“正因為我知道自己錯了,所以才會主動給你打電話。跟你說這么多,也只是單純想跟你道一聲歉,不求其他東西。”
言至此處,他刻意停頓了兩秒,轉而問道,“你應該不會記仇吧?”
“咳…”林志暉輕咳一聲,強忍著沒有說出互相體諒的話,語氣依舊平淡,“既然這樣,那你直接來我這邊不就行了,為什么要我上門?”
“因為我準備給你燒一桌菜啊。”林謹言微笑道。
“燒菜?你還會燒菜?”林志暉十分詫異。
這小子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跟變了個人似的?
“這個你來了就知道。”林謹言故意不說方棠的存在,“明后天到底有沒有空,有空就趕緊安排上。”
“嗯…那我就明天傍晚過來一趟吧。”林志暉稍稍放緩了語氣,語調有些悠揚。
“行,就這么說定了,明天到樓下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林謹言吃完剩下的橘子,掛斷電話,將橘子皮丟進垃圾桶。
一把年紀了,居然還這么傲嬌…
林謹言抿嘴輕笑,轉身離開臥室,找到了正在書房學法語的方棠。
前些日子,這姑娘報了個法語班,每到周末都會去上兩節課,過程還算輕松,沒怎么耽誤兩人的正常生活。
對方選擇法語當第三語言,倒也不是情有獨鐘、或者是對那個國家有什么特殊的好感。
非要說出個理由來,那就是頭腦一發熱,直接就選了。
不過以對方那嚴謹認真的學習態度,最終結果想來也不會太壞。
“不是說要寫文案嗎,怎么又突然學起法語來了?”林謹言在自己的電腦桌前坐下。
“老師布置了線上作業,到明天截止。”方棠頭也不抬地回道。
“哦…”林謹言點點頭,開啟了身前的電腦。
“對了,你跟你爸聊得怎么樣了?”
“他明天過來吃晚飯。”
“啊?”方棠轉頭望著他,神情有些緊張,“這么快?”
“早點見面也好,不用一直記掛著。”林謹言微微一笑,“明天我幫你一起準備晚飯,到時候可以多做兩道,拿出你的絕活來。”
“那…”方棠整理了一下紛亂的思緒,思慮兩秒,問道,“你爸喜歡吃什么菜?”
“…”林謹言愣在了那兒,面露茫然之色。
“你不知道?”
“我沒注意過。”
“那趕緊去問一下,別到時候給你爸準備了他不喜歡的菜。”
“哦,那我再去打個電話,你接著學吧。”
“快去快回,不然我都沒心情學了。”方棠擺擺手催促道。
林謹言起身離開書房,在客廳的陽臺邊給林志暉打了個電話,問完對方愛吃的菜后,他即刻返回書房告訴自家女友。
方棠聽完,這才松了口氣,安安心心地繼續學習。
時間悄然流逝,很快就到了晚上十點。
方棠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輕輕哼哼兩聲:“搞定。”
“作業寫完了?”林謹言轉頭望著她。
“是新視頻上半部分的文案寫完了。”
方棠低頭保存電腦上的文檔,“剩下那部分等明天晚上再寫吧,反正明天還有事要忙,視頻也不急著發出去。”
“哦。”林謹言應了一聲,也關閉了自己電腦上的文檔,“今天晚上還玩游戲嗎?”
“太晚了。”方棠搖搖頭,“我先去洗個澡,等等躺床上玩會兒手游。”
“要不要看會兒電影?”林謹言提議道。
“看電影…”方棠遲疑了兩秒,思索道,“有什么好看的電影?”
“你先洗澡吧,我去網上找找。”林謹言站起身,攬著她的肩膀走出書房。
認真算起來,兩人確實已經很久沒有一起看電影了。
偶爾放松的時候,他們也多半是在玩游戲,或者一邊逛O站一邊討論問題,很難再有多余的精力,用在兩個小時的電影上。
長時間的不接觸,導致林謹言連找電影都沒有往常那么熟練,花了一刻鐘時間也只是勉強找到幾部還算看得過眼的備選。
他也不著急,先去外面的衛生間洗了個澡,放松一下情緒,讓自己的頭腦回歸平靜,隨后又慢悠悠回到臥室的床上,繼續上網尋找。
找著找著,他腦子里就冒出了一些古怪的念頭。
其實情侶之間看電影,也不一定非要看那些正規電影嘛…
那些不正規的電影,或許更適合兩個人吐槽?
嗯,就是吐槽,他可沒有別的想法。
念及于此,他直接起身,取過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放在床邊。
接著,他再次拿起手機,給何遠發了兩條微信消息。
雙木言:在?
雙木言:給個看的網址。
止戈:臥槽!?
止戈:你是雙木言本人?
止戈:我從來都不看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是個純潔的人,別問我。
雙木言:大家都是男人,別演了,趕緊報網址。
止戈:你認真的?
雙木言:廢話,這種事還能開玩笑?
止戈:那你想看點啥,聽說最近《棍勇》挺火的,你可以去看看…不過那好像不算,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止戈:事先聲明,我自己一集都沒看過啊,要是你看到什么不適的情節,可別來找我。
雙木言:那算了,推薦幾部小清新的就行,劇情和人設別太黑暗。
止戈:哦,小清新的我看過很多。
止戈:不是,我看得不多,只能給你推薦兩三部。
雙木言:兩部就夠了,剩下的我自己去找。
雙木言:對了,你電腦里有沒有存貨?
止戈:真人的你要不要?
兩人一番密謀,成功達成了某種不可告人的交易。
等方棠走出衛生間,林謹言已經成功用筆記本電腦,登陸了某個不可描述的網站。
“找完了嗎?”方棠問。
“找完了,是動畫片。”林謹言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快過來看吧。”
“哦…”方棠不疑有他,放下盤起的頭發,爬到他身邊,“什么動畫片?”
“小清新的純愛番,你們女生肯定喜歡看。”林謹言調整了一下坐姿,將筆記本電腦架在膝蓋上,側身緊貼著對方。
何遠給他推薦的兩部動畫,都是女性向的純愛,也確實可以當成是戀愛番來看。
嗯…前提是忽略其中那些刺激的畫面。
他剛剛提前預覽了一遍,特意選了其中一部無修的。
“是番劇,不是電影嗎?”方棠好奇地瞄了眼屏幕,卻只看到一串看不懂的霓虹語,什么內容也沒看出來。
“沒事,今天看不完可以明天再看。”林謹言說著就直接點下了播放鍵。
動畫正式開始。
前面是一段正常的劇情,然后是一段看起來比較奇怪,但也還算正常的OP。
方棠在這期間并沒有看出什么問題,只覺得這動畫的畫風略顯平庸,幀數也不高,只是達到了勉強能看的程度。
但是隨著劇情的推進,她發現情況好像有點不對。
這男女主的進度好像有點快啊…
怎么才開始沒多久,就要去做羞羞的事了?
為什么一段脫衣服洗澡的劇情,都能畫得這么曖昧、這么具體啊?
等等!
為什么這動畫還放出了女主脫完衣服的畫面?
這個鏡頭…
她終于意識到了其中的問題,猛然轉過頭,驚訝問道:“這是?”
“你還知道啊?”林謹言比她更驚訝。
“我、我只是聽說過,從來沒看過。”方棠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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