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大學地鐵站。
天空依然飄著細雨。
方棠拖著兩個大號旅行箱,艱難地走出地鐵站,四下環顧一圈后,挪步站到一旁的房檐下靜心等待起來。
不出片刻,林謹言冒雨奔跑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
她連忙朝對方揮手示意。等對方走到近前,她率先出聲問道:“家里沒傘了嗎?”
說話間,她從身后的背包中取出一包紙巾,遞到對方手中。
林謹言道了聲謝,抽出一張后又遞還給對方:“跑到樓下才發現下雨,時間緊迫,也就懶得回去拿了。”
“其實不用這么趕的…”
“不趕,主要還是懶。”
林謹言笑了笑,目光從女孩身上快速掠過,在一旁的旅行箱上停留片刻后,又轉回到對方臉上,“你要過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我也好過去接你。”
“事情比較多,一時間沒想起來,嗯…對不起。”方棠低聲說道。
“這有什么好道歉的…”林謹言用紙巾擦了擦臉頰額頭,停頓兩秒后,又好似不經意般地隨口問道,“你沒事吧?”
“什么?”
“剛剛聽你打電話的聲音好像有點不對。”
“哦,那時候我在搬箱子,可能聲音會有點喘,沒事的。”
“這樣啊…”林謹言伸手抓住其中一個旅行箱的拉桿,用力提了提,繼而笑道,“確實有點沉。”
說完,他就順勢將那個箱子拉到了自己身邊。
方棠看在眼里,沒有多說什么,回頭抽出放在背包側兜的黑色雨傘:“你的傘我還帶著呢,剛好可以用上。”
她想將雨傘遞給對方,遲疑一瞬后又縮了回來,低聲道,“要不就我來撐吧。”
她的話語十分干脆利落,手上的動作卻有些小心翼翼。
言行不一帶來的影響,就是一陣莫名的手足無措。
“還是我來吧。”林謹言上前接過雨傘,轉身拖著箱子走入雨幕,“我的傘比較聽我的話,不容易讓我們兩個淋濕。”
方棠眉角微揚,拖著另一個旅行箱跟了上去。
從地鐵站的二號出口出門右拐,走過大約三十米就是十字路口。
從路口徑直往前有一條步行街,林謹言的家也在那個方向。
然而當兩人走到路口時,林謹言卻直接向右拐了個彎。
方棠見方向不對,連忙出聲問道:“去哪兒?”
“去打印兩份租房協議。”
“啊?有這個必要嗎?”
“出門在外,這些細節都要注意,不然很容易吃虧的。”
“吃虧…是你吃虧還是我吃虧?”
林謹言微微一愣,有些遲疑地看著對方:“應該是你吃虧吧?”
方棠微抿嘴唇,嘴角露出一抹淺笑:“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如果我不簽這份租房協議,你就要讓我吃虧了?”
“…不是。”林謹言無言以對,只能轉頭繼續走路。
“唉,做了一年同桌,居然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太讓我傷心了。”方棠跟上前,稍稍提高音量嘆息一聲,假裝不滿。
“我不是為了這個…”林謹言嘴里念著,感覺有些解釋不清,索性停下腳步,回身一臉嚴肅地問道,“你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什么?”方棠斂去笑意,靜靜看著他。
“你這次出門應該是臨時做的決定吧?”林謹言斟酌著語句,慢慢說道,“如果這次搬家你爸媽完全不知情,你確定他們不會找過來?”
他的心思十分細膩,從兩人前后兩次接觸的一些細節,就已看出些許端倪。
此時的這番問話,多少是帶有幾分自信的。
方棠沉默下來,偏頭望著一旁往來的車輛,過了半晌才出聲回道:“放心吧,她不會來找我的。”
她轉回頭,一臉平靜,“這是我深思熟慮之后的決定,不是什么賭氣的離家出走,所以你也不用琢磨著找些大道理來提醒我。”
ta?
聽到那個指代單人的人稱,林謹言心里瞬間就閃過了許多熟悉的畫面。
‘她也是單親家庭?’
林謹言思慮片刻,隨即點頭道,“好,都聽你的。”
“這還差不多。”方棠聞言恢復了少女的元氣,微笑著說道,“那我再問你個問題。”
“什么?”
“如果到時候真的有人找上門了,你會怎么辦,要把我交出去嗎?”
“什么交出去啊,說得好像我是個綁匪似的。”林謹言有些好笑地說道。
“你就說要怎么辦吧。”方棠輕抬下巴望著他,露出一副單純又無辜的表情。
林謹言用余光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假裝無事發生:“看你的想法。你同意的話就交,你不同意就不交。”
盡管少女可愛的模樣有些干擾思維,但他的回答依舊十分理性。
“那要是…她找你麻煩,鬧起事來,你該怎么辦?”方棠接著問道。
“她為什么要找我麻煩?”林謹言不答反問。
“我都跟你同…嗯,我跟你住在一起,就表明我們兩個的關系,唔…”方棠將腦袋偏向一邊,口中的話說到一半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到時候可以把租房協議拿出來,證明我們只是普通的租客和房東關系啊。”林謹言說道。
“啊?”方棠愣了一下,有些恍惚地問道,“你想簽租房協議,就是為了這個?”
“不然呢,真以為是我不信任你?”林謹言笑看著她。
“…”聽到這個回答,方棠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她當時還什么話都沒說,對方就已經考慮到了家長上門這一步。
未雨綢繆的想法,似乎過分超前了一些。
該說真不愧是花了兩個學期,就成功逆襲考上臨大的天才嗎?
可是…
雖然對方考慮得十分周全,但這似乎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嗯…要是后續沒有太多麻煩的話,其實假裝一下也沒什么問題。”林謹言忽然出聲補充道。
“假裝什么?”方棠還沒回過神來。
“就是你想的那樣。”林謹言目視前方,一本正經道。
“我想的…”方棠慢慢反應過來,摸了摸自己微燙的耳垂,做賊心虛般地小聲念道,“我可什么都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