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一百六十三章拳有力無處使

  章改之瞪著眼睛,太陽穴邊的青筋根根暴起,上唇的胡子一顫一顫。

  他本就不是個善于逞口舌之利的人,除了心中一遍遍罵著黑臉漢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竟將沒訓服的人帶上來丟人現眼。

  還有一絲深深的后悔自信過了頭…

  如果他沒有將攤牌的地點選在此處,而是迂回在懸鏡司,情況也不至于忍到手疼。

  事到如今,他也算看出來了,這個陸離年紀不大,卻是個極攻心計的人,從他來每一步處事,都是故意為之。

  而今抓到他手下的一個破綻便立刻順竿子打。

  雙拳微微握緊,氣機直指陸離,儼然是一副要動手的架勢。

  饒怡祖開口了,一副打圓場的架勢,笑瞇瞇的道:“章大人,同僚之間探討公事,還是勿要傷了和氣。”

  “有話可以好好說嘛。”

  這個老狐貍!

  自己還沒動手就著急出來阻止了,話倒說的義正嚴辭,一副老好人的樣子。

  剛才陸離暴起出手,若非他攔了一下,他那手下腦殼恐怕都會劈的稀碎,卻不見說一句,兩相對比,也是偏幫到了極點。

  心中暗罵,面上章改之卻擠出了一絲笑意道:“饒大人說的是。”

  “下官也是這么想的,奈何某些人太不講規矩。”

  饒怡祖擺擺手,示意繼續。

  章改之偏過頭只見陸離的臉上掛著懶洋洋的笑容,道。

  “章大人可不要污蔑人,本官還不夠配合你嗎?”

  “你指我的罪證,我也耐心給你解釋了。”

  “只是我這個人天生就見不得欺負弱小,尤其是見到我們懸鏡司的某些敗類,為了一己私利行不義之舉,抹黑我們的懸鏡司的顏面,容易控制不住手。”

  章改之聽的冷笑連連。

  厚顏無恥!

  陸離的出身列世家門閥之中,要說欺壓弱小良善,安州官場加一塊都不一定比他們強。

  加入懸鏡司才多少日子,也好意思說為了懸鏡司的顏面。

  章改之也懶得和他逞口舌之利,直接道:“我的下屬如有問題,我自會秉公處理。”

  “但現在,說的是你的問題,你不要混淆視聽。”

  “那不知章大人對我的第一個解釋,滿意嗎?”

  “權當你說的通,不過你到底清不清白,具體還得我去找相關人等去確認后才行。”

  陸離嘴角輕揚,道:“好。”

  “那我現在回答你后面的問題。”

  “你說我不經調查。”陸離邊說邊走到‘袁曜面前,’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就將他…當作沖擊懸鏡司衙門的主謀。”

  袁曜身子下意識一抖,原本來時幾乎要溢出眼睛的恨意眼下已經完全被恐懼取代。

  此時此刻,他無比后悔聽了家里人的話摻和進來。

  更不敢抬眼去看陸離,眼角余光瞥的到的一星半點,都像是粗暴的打開自己記憶,從里面取出一種名為‘恐懼’的東西。

  從小到大,袁曜從沒覺得自己有一天會特別害怕一個人。

  或許也是過去被保護的太好了,少有機會看到太多兇惡,身旁的大多數人因為他家和他父親的面子,也都將之捧著。

  哪怕方必平這種人擺明了看不慣他,卻也不敢真對他怎么樣,逐漸養成了他無法無天的性格。

  直到遇見陸離,

  那種感覺,他不知道該用什么詞匯去形容。

  但那日在懸鏡司門外,陸離一劍殺掉不可一世的歡喜使者,隨后又一劍江薛文塵釘死在他眼前的畫面,他永生難忘。

  他一直以為誰都會給幾分面子的父親,面對陸離也是完全與不同與往日模樣。

  哪怕陸離當著父親的面直接廢掉自己,父親卻連幫著擋一擋都顯得猶豫至極,任憑著他痛嚎,任憑著他血流如注,最后甚至反過來謝陸離饒過了他。

  一念之間,陸離的聲音再度回蕩在他耳邊,帶著些許疑問。

  “是你對章大人這樣說的嗎?”

  “陸離,你離他遠點。”章改之皺著眉。

  袁曜這個人他知道,四大家那邊的人,他還跟他聊過兩句,當時袁曜表現的也完全是恨不得將陸離千刀萬剮,恨到了極點的樣子。

  沒想到此刻卻支支吾吾,低著頭膽氣全無,他不由沖著袁曜吼道:“你怕什么,有本官在誰能拿你怎么樣。”

  “有什么說什么。”

  陸離則緩緩撤回了搭在袁曜肩膀上的手算是回應,而后語氣微揚,道:“袁公子,我在問你話呢。”

  袁曜抬起頭,露出來的那張臉已然唄恐懼和猶豫占滿,看了看陸離,又看了看章改之還有那個沒了小半張臉的黑臉漢子。

  “不是,不是。”袁曜立刻搖頭,顯的極為驚恐。

  “我沒有,不是我說的。”

  陸離抿嘴一笑,再看章改之已是滿臉鐵青,攤了攤手道:“章大人,他說不是他說的。”

  “你也都看到了,我可沒有對他動用什么所謂的私刑。”

  “那么本官想請問,你將這條罪責冠加給我,依據何在呢?”

  “自然是不止他一個人證。”章改之甩著袖子,強撐著道。

  “那其他的人證呢?”

  “現在是你在回答我,還是我要回答你?”

  “好,那我回答你。”陸離也是搖了搖頭,接著道。

  “我不知道章大人是來到漁陽日子尚短不清楚很多事情,還是故意為之。”

  “關于袁曜為沖擊懸鏡司衙門主謀一事,早就沒什么可說的了,漁陽上下多的詩人清楚,人證物證俱在,袁曜對此也是供認不諱,相關卷宗,漁陽懸鏡司都有收錄。”

  “郡尉喬大人更是親眼所見。”

  “而既是對待罪犯,些許刑訊,又談何叫動用私刑?”

  “更別說此人本應罪當死,本官仁善還放了他一條性命,已然是依法理網開一面了。”

  章改之這才明白為什么喬郡尉會表現的不同尋常,原來是因為他也牽扯到了袁曜這件事里,怒瞪了眼一旁的負責這些罪證收集的白面漢子。

  白面漢子心中也委屈,因為最開始章改之對他們說的信心滿滿,哪怕是捏造、捕風捉影,也能陸離被解職。

  當時,誰也沒想到今日會在這里,又會出現這樣一種情況。

  “說的好聽,那在你府上找到的袁老爺所送財物一事如何說?”章改之道。

  “章大人,話可不能亂說。”

  陸離搖頭笑了笑,他現在真心覺得把謹慎二字放心間十分有必要,一直以來,他收到的所有贈送,要么送給了手下兄弟,要么上交清點入公帳。

  “袁老爺送了財物不假,但并非本官接手,是下面人礙于盛情難卻不好直接拒絕,我得知之后不想污了清名,當時就選擇全額上交了,這沒問題吧?”

  “在我離開漁陽之前,那筆財物也已經入了我們漁陽懸鏡司的公帳,全都有帳可查,每一筆物品都有登記。”

  “要真是像你這么說,財物到了我的院子,那就是出了盜賊,意圖栽贓嫁禍本官了,如此當真是死不足惜,本官必要徹查。”

  “你全都上交了?”

  “章大人可以去查嘛。”

  這個時代,受賄其實都是心照不宣的一件事,一般也沒誰會將之視為大事,大家都是這么干的。

  章改之更是完全不信,可看著陸離振振有詞的模樣,又偏頭看了眼‘白面漢子’。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往日里辦事得力下屬的居然接連出岔子。

  事實上,他下意識忽視掉了證實因為自己展現的態度,讓他們忽略掉了嚴謹,下面人都以為十拿九穩之事,故而,一個個爭分奪秒,搶著第一個送罪證,博他贊賞。

  這就造成哪怕是捏造罪證時間也太短,些許細節了解不透徹也在情理之中。

  而最主要的是往日里也沒碰上陸離這么個人,讓往日里那一套大半不管用。

  以前他們無非是決定對誰動手,那就威逼利誘,畢竟官場中有幾個經的住查?

  實在沒有證據,那就將疑證壓實,以勢壓人。

  更別說思維的局限性,他們哪里會想到,真有人收了一大筆財物會一點不留,全部上交了?

  在世青天不成?

  其實他們又哪里知道,公帳歸公,陸離想用也就用。

  衣食住行,他不說誰又敢給他短半分。

  唯一的花銷最多就是買點武學秘籍、兵器,但用的是撥款充實庫房的理由。

  為屬下謀福利,精干人員素質,提升下屬戰斗力,誰又能挑出什么錯?

  眼見著屬下們一個個低著頭,章改之愈發的氣不打一出來。

  他還真就不信這陸離真就是密不透風不成?

  話鋒一轉,章改之加重了語調:“那也不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也得本官查完。”

  “當然,那沒確認清楚之前,你也沒有資格解我的職。”

  “巨蛟幫一事怎么說?”到了如今,章改也明白今日過于倉促,以至于被陸離牽著鼻子走,從袁曜的表現來看,其他人也都說不好會不會改口。

  這小子把‘以勢壓人’這四個字玩的淋漓盡致。

  先借郡衙二位和徐啟的勢!

  又拿自己當板子,表現給那些‘證人’看,逼的后者退縮。

  導致最終哪怕他向袁曜保證再三,后者居然依舊出于畏懼不敢按之前準備好的說。

  他也明白,想今日直接就將陸離解職只怕不可能。

  理智告訴他準備好、再來過才是正解,但一想到終日打鷹一時大意失手,反被鷹啄,怎能甘心?

  “巨蛟幫?”陸離并不掩飾一絲譏諷意味的笑,道。

  “很簡單啊。”

  “本官辦案,有人阻撓我辦案,還意圖襲擊我,我就把他殺了,事后查證果然有問題,此人和‘人中魔侯景’有關系,那可是個大通緝犯。”

  “還有人不服本官的處事方法。”陸離一首指著不停躲避著他視線的柳世平,后者身上滿是傷痕,顯然是在獄中遭受了殘酷的刑罰。

  “吶,就是他們。”

  “給我潑臟水也就算了,還把一心辦案的本官,說成干涉他們幫內私事,又威脅我。”

  “剛好幫主之子,也是本案最大的苦主魏覺指證說他們是兇手,本著為死者負責,我抓人審問何錯之有啊?”

  “如果章大人要說他們身上的傷痕,我猜想可能是下面捕快破案心切,亦或是這幾位自恃身份,對抗法度,手下人一時失手也在情理之中。”

  “當然錯了就要罰。”

  “幾人也未死,按懸鏡司慣例當罰俸。”

  “本官替他們賠三倍,不,十倍,只要他們最終確定沒有作案嫌疑,立刻賠付。”

  陸離說著又走到顧紹青等人面前,抬手直接掃了他一個巴掌,道:“至于他們,更離譜。”

  “假傳郡守大人的命令,被徐將軍當場識破,甚至妄圖狡辯,對抗法度。”

  “按律,可殺。”

  “但最終本著上天有好生之德,關了幾天也就放了。”

  “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敢反咬本官一口了。”

  “倒真是長本事了。”陸離微笑著搖頭,凝住的雙目卻是掃著顧紹青等人的臉無比仔細,似乎是要把他們一楞一角都看的分明。

  “也怪我太仁善。”

  “就算到如今,還在考慮要不要將‘當初沒打死的蛇徹底打死’。”

  “這都是你的一面之詞。”陸離最后一句潛臺詞章改之何嘗不明白,他同樣走到顧紹青等人身邊,目光冷峻直視陸離,陸離也不回避,含笑對視,無所謂的道。

  “章大人大可以讓他們跟我對質啊。”

  “我很想聽聽,他們…到底能說出來什么。”

  “也想知道,有哪一點是我說錯了。”

  “說。”章改之抬手吩咐道。

  顧紹青等人全都低著頭,宛若沒聽到他的話。

  章改之微微吐出一口氣,后悔極了的心情他今天算是體會的格外清楚。

  這些人猶豫了,哪怕他將陸離一語雙關,類似威脅的話再來上一遍,這些人依舊會斟酌。

  失策的地方就在于這里不能動手,還在于當時郡守說如果此地不方便可以回懸鏡司,他就應該直接應下。

  若他能直接把刀架在陸離的脖子上,展示遠強于陸離的武力,這些人又哪里會猶豫會在他和陸離之間猶豫。

  一念至此,他的眼神中反而平靜了下來,失敗過去未嘗沒有,人也都會犯錯。

  有了這一次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下一次陸離再想耍這種把戲就絕不可能了,反正監察之權在那些疑點清楚之前可以一直查下去。

  “走。”章改之一聲令下,遙遙對郡守、郡尊行了個禮,大步出門,身后一眾屬下跟上。

  “章大人別急著走啊。”

  卻是陸離的聲音響起,章改之回過頭卻是迎上陸離微笑著的臉,問:“你還有什么事?”

  “你的問題,等我查清你說的那些事情的疑點,才算結束。”

  “這是當然了。”陸離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今日自證也是無奈之舉,畢竟被人潑臟水很難受。”

  “為了表示我個人無比尊重州衙各位的監察工作。”

  “本官決定盡全力配合,雖沒解職,但這段時間如你們有需要借助漁陽懸鏡司的力量,只需告知我就行。”

  “等你們最后還我一個清白,我再恢復正常的辦案流程。”

  說到這兒,陸離看了眼饒怡祖等人,似是頗為擔心的道:“還得請饒大人、喬大人、徐將軍,為我做個證。”

  “如若最終調查依舊證明我是清白,可不能指責我橫加干涉了。”

  饒怡祖等人點著頭,徐啟心中則是有著疑惑,按耐住沒說。

  “此話當真?”章改之再不敢輕視陸離,尤其眼下看起來像是賣好,但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忽然轉變態度有些讓他摸不準這家伙胡陸離賣的什么藥。

  “自然當真。”陸離認真頷首。

  今日,魏家余孽已然開始露頭。

  章改之此來懸鏡司也是有辦了陸離,將漁陽懸鏡司的力量掌控住行便宜之事。

  陸離能有這個態度,不摻雜任何陰謀論的前提下,對他來說是件好事,因為他確實他需要一些地頭蛇逼魏家余孽現形,懸鏡司是一股十分適合的力量。

  心中一遍遍反問自己,陸離這么做對于自己有什么影響,可能會有什么圖謀,卻沒什么答案。

  終于,章改之還是表面答應道。

  “好。”

  請:m.lvsetxt

大熊貓文學    從npc捕頭開始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