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先生的評價實在是太高了,高到秦青落等人都呆立當場,難以置信,但是,齊先生又是何等人物,稷下學宮的前任院長,縱觀天下十六國,都是一頂一的大風流人物,桃李天下,弟子遍布各國朝堂,
當世公認的大儒。
這般人物,豈會信口胡說。
但,也正是這般人物,卻如此不婉約的直言不諱,更讓人難以置信。
一時間,氣氛寂靜得有些可怕,
便是落雪聲音也似乎變大了。
常七喃喃道:“齊先生,您莫不是在開玩笑,那小子不過就是口出狂言之輩,手無縛雞之力,不過就是讀過幾本書罷了,這種人,隨便都能抓一大把…”
齊先生輕微嘆氣,望向姜牧遠去的方向,說道:“他乃魏國新科探花郎,魏國數百年,出自寒門者,也不過十幾位而已,怎么到你們口中就成了隨處可見之輩?”
“至于口出狂言…試問天下哪位能者沒有幾分狂傲之心,你所謂的讀過幾本書,是連老夫也瞧不上眼嗎?這姜子白出身寒門,條件惡劣,卻能在眾多世家子弟中脫穎而出,還不足以證明其能力?”
“至于所謂的手無縛雞之力,便更是可笑了,自古以來強大修行者想要謀朝篡國者不在少數,可有聽聞竊國成功之輩?但是,當年的賈文和不過一介秀才,卻成功謀劃大魏宮廷政變,輔佐當今魏帝登上皇位。”
說到此處,齊先生望向呆愣的秦青落,說道:“公主殿下,您不是要開宗立派,也不是要披甲上陣,您要的是替先帝奪回皇位,更需要的是可謀國的大才,而不是力敵千軍的大將!”
“公主忘了,當年魏國太祖,以公爵之身,做牛馬拉車,方才請得一農夫出山,最后平得數百年基業,這就是所謂英雄不問出身不論時間,也莫要以自我度人!”
說到這里,齊先生又望向常七,沉聲道:“常七,你作為公主護衛,應該做到時刻保持警惕,不要自大,更不要小覷天下人,你一身偽金剛天人境的修為的確是天下之大,皆可去得,但是,你的天職是保護公主。”
“你剛剛說姜子白手無縛雞之力,可他卻是一位實實在在的大修行者,還是神鬼莫測的符師,若他有心害公主,以你對他的小覷,如何保護得住公主?”
常七驚道:“先生,您是說那小子…姜牧,是一位大修行者?這怎么可能,他明明沒有一點力量…”
齊先生搖了搖頭,道:“你難道不知道練氣士和命修,在初境之時與常人無異嗎?不過是等待一個契機,越過玄關罷了,而且,天下修行者何其之多,更遑論是手段最為叵測的練氣士,即便是老夫,此前也未能發覺他有修為在身,若不是他經歷這生死劫,堪破迷障,在我面前破境,我也沒料到他居然是一位符師!”
“這…”常七瞪大了眼睛。
“你們啊,還是太年輕了,有待磨礪。”齊先生搖了搖頭。
秦青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蒼白的臉上多了一些血色,眼中充滿了懊悔,問道:“先生,這姜子白,還能挽回嗎?”
“難!”齊先生說道:“沒有這個緣分吧,就他一個人,就比公主您這些年不辭辛苦網羅的所有人才加起來都強十倍、百倍,你說,這種人又會是何等傲氣?”
“不過,他臨走前,倒是為公主您指了一條破局之道——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
“只是可惜,時間太短,他也不愿細說…”
秦青落乃是魏國先帝遺孤,宮廷政變之后,一直謀求復國,從小就在一眾老臣培養的之中,不論是見識能力放眼天下都是頂尖。
齊先生說出姜牧的九字真言,
瞬間就讓她有種在昏暗中看到一束光明之感,這困擾多時的迷路剎那間有種即將剝開的意味,
就這九個字,
意義之大,不用多加思慮,窺一眼可知全面,
姜牧那庸碌無為的形象,瞬間扭轉,變得高深莫測,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錯過了一個曠世奇才,
懊悔之心彌漫出來,讓她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常七,快,追上姜先生,務必把他留下!”
常七立馬拔腿就跑,宛若一縷煙霧瞬間消失在黑夜里,而同一時間,秦青落也立馬翻身上馬,不顧那因為牽動而流血的傷口追了上去。
“完成劇情:風輕云淡,人前顯圣。”
“獲得青銅勛章三枚,技能‘大河劍意’,自動融合入門級。”
剛找了一個旮旯換了一身衣服的姜牧愣住了。
又觸發了一個劇情?
我干了什么?就換了套衣服而已?
難道脫衣服…嘿嘿…
也就在那一瞬間,
他突然有一種明悟,自己成了一個劍客。
仿佛是一個沉浸于劍法之中一生的人,
立于大河之水,劍如黃河東去,
劍勢如河,人如大江,
他有一劍,可令天地顫栗失色,
那是在大河之畔悟出的劍道,所以此劍法被稱為大河劍。
大河劍出,便見大河。
他的劍就是大河。
不過剎那,一步踏出,
他成了一個既是大修行符師,也是一位掌握了大修行劍道的雙修大修行者。
他明悟,他堪破,
他在修行第二大境中前行了很大一步。
此行天下,又多了一份保障。
這方亂世,即便只是想要求個一世安穩,也不是那么容易,或許比不得出侯入相的難度,但也絕對不可小視。
但是,如今,他把握更大。
仗劍天涯,多少人兒時的夢啊!
就還差一把劍一匹馬一壺濁酒了。
“姜先生,請留步!”
黑暗與白雪交相輝映之間,一道人影如同流光掠彩一般快速襲來,聲音在空曠四野響起,聲音還未完全消失,百十丈的距離卻已經跨過。
赫然便是之前在臨安城嘲諷姜牧大言不慚的常七。
依舊背著那柄血跡凝結成冰的短槍,魁梧高大的身體,宛若一堵墻,卻偏偏踏雪無痕,一點痕跡都沒有在雪地上留下。
“姜先生,請留步。”常七拱手。
見常七這般作態,姜牧心里明白,定然是之前自己忽悠齊先生那一番高談闊論讓秦青落那個女人知道了,而秦青落是個造反派,還能有齊先生這樣的神仙人物相助,肯定也不簡單。
這樣的人,面對一個可能是曠世大才的人,必然如同男人見了絕世美女一般不愿錯過。
但姜牧心頭卻在冷笑,
他是個現實的人,也是個脾氣不好的人。
所以,常七拱手,他直接側身。
常七也不是蠢貨,自然明白姜牧是對他是不滿的,這個動作雖然很小,卻很能說明問題。
他急忙說道:“姜先生,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怠慢先生,對先生多有得罪,還望先生不計前嫌,讓常七如何賠罪都可以,就絕無怨言!”
姜牧冷笑一聲,說道:“在下不過一介升斗小民,一個口出狂言不識好歹之徒,當不得閣下如此重視,也不配與閣下這等大人物論交,告辭!”
常七急道:“姜先生,我家公主正在趕來,還請先生不論如何給個機會,若是先生想要出氣,常七甘愿奉上這條命。”
“誒誒誒,當不得,當不得,”姜牧嗤笑道:“我剛剛才撒了泡尿照了照自己,就是一個讀了幾本破書說話閃舌頭的小人物,可不敢讓閣下這般重視!”
常七臉皮狠狠一抽,
他記得很清楚,這幾句話,正是之前在臨安城中他親口說給姜牧的話,只是萬萬沒想到,才這么點時間,自己就恨不得把那些話舔回去。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身戎裝的秦青落騎著馬趕了過來,遠遠的就翻身下馬,執禮道:“姜先生,之前本宮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希望先生能夠不計前嫌,出山教我!”
姜牧看著態度誠懇,十分謙恭的秦青落,說道:“在下才疏學淺,沒那個本事,高攀不起各位。”
秦青落見狀,急道:“姜先生…”
“夠了!”姜牧變了臉,冷聲道:“非要我明說嗎,兩位大人物!”
“我姜牧本與你們無冤無仇,被你連累丟了功名毀了前程被拿下獄也就罷了,畢竟只是意外,可從頭至尾,你們有對我釋放出一絲愧疚之意嗎?”
“越獄之后,你們不過舉手之勞就能救我一命,可你們面對我這個受你們連累的人,我應該算是你們的債主,你們有想過補償我這個債主一下嗎?我也提出投靠你們求你們給我一條生路,你們是怎么做的?”
“現在倒是有意思了,發現我這個人有些價值,立馬又來要求我為你們賣命,這么好的買賣,恐怕全天下也就獨一份了,你們怎么好意思的,咋不上天呢?”
秦青落歉意道:“姜先生,對不起,我…”
“一句對不起就能掩蓋一切嗎?我殺了你再給你說一句對不起行不行?”
姜牧徹底將心里的怒火釋放了出來,怒聲道:“你們害我丟了所有一切,連命都差點丟了,我看在齊先生的恩情上不計較,已經是最大讓步,做人別太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