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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甘鈺的心智與手段

  翌日,

  中山侯府,

  正門,

  天子和皇后起駕回宮,劉母率領一眾人相送,

  “傳召,中山侯劉備力敗逆賊,于漢家有不世之功,其爵世襲罔替,永存大漢”,天子腳步漂浮地走到御駕前,朗聲而言,

  劉母率一眾人叩拜,“謝陛下皇恩”

  御駕啟程,天子再無一言,面上凄然和悲色交織,心間那抹最后的希望,已然熄滅,

  皇后坐于他身側,面上極力地保持著平靜,不使自己有一絲異色,可眼底的哀傷卻是難以盡去,若非天子也在失神,恐怕就被察覺到了。

  恭送御駕離去,劉母的軀體卻是久久也站立不起來,甘鈺也近乎是軟癱了下去,任憑淚水滑落,

  劉備未曾舒醒,天子的晉封就已下來,她們都明白這是何意。

  陳宮和糜竺相互攙扶著起身,軀體輕顫,面無血色,

  他們雖早有準備,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這種打擊,也讓二人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

  場中第一個起身的,是烏洛,身子雖輕顫著,卻是滿面的剛毅,“公臺先生”,她輕語,轉頭看向陳宮,

  陳宮拱手,“請三夫人吩咐”

  “一切后續之事,就拜托先生了”

  她語音落下,場中眾人軀體又是一顫,這話雖說得委婉,但核心大家都聽懂了,

  高門喪事,需早做準備。

  “陳宮~聽…命”,陳宮勉力回完話,軀體已然立之不穩,若不是糜竺伸手拽住他,就仰頭而倒了,

  “來人,將太夫人和二夫人扶回后院,好生照料”,她再次出聲,接過了侯府指揮之權,

  “喏”,眾侍女應聲,合力架起悲痛得近乎暈厥過去的劉母和甘鈺,朝府內走去,

  然后,

  烏洛又看向了糜竺,“先生,請你召回侯府在外所有人員,以候…”

  “糜竺領命”

  這時,

  一陣急驟的馬蹄傳來,

  眾人舉目看去,卻是張飛和劉垣回來了,

  他們的戰袍盡皆染血,滿面的急色,剛臨近侯府,便閃身沖了進去,無視了侯府外的所有人,

  不久后,

  一道悶雷嗓音響徹天際,悲痛欲絕,“大哥~”

  劉垣跪伏在劉備塌前,無聲哀泣,渾身都在顫抖,顯然是悲傷到了極致,

  張飛涕淚橫流,雙手握著劉備的右掌,小心翼翼的,希冀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

  可他的奢望注定成不了真,

  然后,

  暴戾而嗜血的殺機從他體內蔓延而出,濃郁的黑色煞氣奔騰,天穹上雷電滾滾,一頭暴猿仰天長嘯,不住拍打在其前胸,

  張飛,瀕臨失控了,

  剛踏進府門的陳宮等人相顧駭然,盡皆被這股氣機壓得透不過氣來,

  “快~快去請貂蟬小姐”,陳宮急聲,面色驚惶,

  如今的劉府,能壓得住張飛的人不是重傷昏迷,就是悲傷過度而暈厥,唯有貂蟬這個二嫂有可能安撫得住他了,

  待陳宮等人急匆匆地趕到小院,一眾仆役和侍婢跪倒在地,冷汗冒出,那股殺機透出的威壓,直接駭破了他們所有人心膽,全數軟癱了下去,

  屋內的張飛,雙眼已然血紅,眼球上布滿血絲,

  “翼德,你想作甚?”,陳宮出聲,可卻久久沒有得到回應,

  張飛此刻已經被殺心所控,除了有數的幾個人,根本無人能夠喚得醒他,

  “是誰?”,劉垣起身,轉頭逼視陳宮,眼神中那塊壓抑不住的瘋狂,讓人心顫,

  “子瑜”,陳宮難以置信,這位中山侯府的吉祥物,劉憨憨,竟然表現出了如此一面,

  “是誰?”,劉垣又問了一次,雙臂在顫抖,

  他的表現,讓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事實,

  在張飛氣機的壓迫下,他卻依舊如常,并未受到影響,神將的威壓,被他視如無物。

  “是莽皇殿”,陳宮回應,身上也在涌動殺機,中山侯府一脈和莽皇殿,絕不同存,

  “莽~皇~殿”,張飛從牙縫間擠出這幾個字,一字一頓,緩緩地轉過頭來,

  血紅的雙瞳妖冶邪魅,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目光所過,所有人都如墜冰窟,遍體生寒,

  “莽皇殿…何在?”

  “這…”,陳宮不知該如何應答,因為這是漢庭也沒有找到的答案,

  “莽皇殿所在,還需要我等去找尋”,糜竺插言,目光狠狠,“翼德,如今當務之急,是保護好主公家眷”

  張飛聞言,目光明顯一閃,可很快又被血紅壓了過去,他的心智,已經臨近喪盡的邊緣,

  他腳步輕抬,一步踏下,侯府地面都為之一顫,

  “既如此,還留爾等何用?”

  此言一落,所有人面色轉瞬煞白,張飛竟對他們起了殺心,

  在他心中,對這一眾侯府下屬的怪責,也是很大的,

  大哥在洛陽被重創,瀕臨身死,侯府一眾下屬難逃保護不力之責。

  “翼德且慢”,貂蟬終于趕到,出聲喝止,一步擋在了張飛之前,

  張飛見得她到來,拱手一拜,“二嫂請讓開,翼德要讓他們給大哥陪葬”

  貂蟬橫眉呵斥,“胡鬧,難道就因為大哥重創之地是在洛陽嗎?”

  “翼德,大哥之所以被重創,你和子瑜還有典韋,都難辭其咎”

  “若非失去了你們的保護,大哥緣何會以身犯險,若不是黃校尉和你二哥以命相護,大哥早就變作飛灰了”

  聽得她呵斥,張飛愣住,眼色中掙扎起來,

  劉垣也是跟著一呆,

  是我們的錯?

  二人靜默,同時失聲,都想起了什么,

  這一次前往河東,他們的任務。是配合大哥圍剿陰陽家和莽皇殿,

  可因為大哥突破,陰陽家被驚走,

  張飛和劉垣不甘,自作主張追殺而去,這才遠離了劉備,

  二人想著,若是他們一路陪護,這一樁禍事,又如何會發生得了,

  “哥~子瑜對不起你”,劉垣重新朝劉備跪倒,哀嚎出聲,

  關二嫂說得沒錯,若是自己等人在兄長身邊,如何會讓大哥以身犯險,

  張飛的殺機也在轉瞬消失無蹤,心底的愧疚在不住譴責于他,軟軟地癱在了地上,

  見得二人被穩住,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感激地看向貂蟬,

  “主公~”

  典韋也在此時趕回來了,他是在聽到旅客的談論后,才舍下渾身凄慘的孫堅,急急歸還侯府的,

  聽得他的聲音,張飛剛軟癱下去的身影霎時暴起,“典韋~”

  他恨聲而出,煞氣再次狂飆,

  “不好,快阻止住張翼德”,陳宮驚聲而出,可卻是晚了,

  張飛的身影已經閃過眾人,朝典韋殺了過去,

  震響沉悶,院墻倒塌,瓦片倒飛,

  二人在小院外相遇,對拼了一記,

  “張翼德,你發什么瘋?”,典韋驚喝,滿面戾氣,

  主公被重創,他本就滿肚子的火,現在被張飛這么一撩撥,頓時就壓不住了,

  “害主之賊,給俺死來”,張飛暴喝,渾身戰力達致絕顛,就要全力出手,

  典韋被他話語一激,也惱了,“小白臉你說清楚,俺何時害主了?若不然,典韋就錘爆你的腦袋”

  他本就秉性敦厚,對于忠之一字看得無比之重,張飛的話語,不僅質疑了他的忠誠,更是對他的侮辱。

  這兩人一人性格暴戾,一人只認死理,大戰一觸即發,眼看已經無人能夠阻止得了了,

  “都胡鬧些什么?”,輕柔的語音從側面傳來,張飛和典韋二人霎時收手,變得恭敬無比,

  貂蟬和陳宮一喜,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

  “嫂子”

  “嫂子”

  “二夫人”

  眾人行禮,讓開一條路徑,

  劉垣急忙迎上前,悲傷而愧疚地跪在她腳下,“嫂子,子瑜對不起你,對不起大哥”

  甘鈺雙眼通紅,伸手給他理了理凌亂的發梢,“傻小子,你哪里對不住你大哥,對不住我了”

  “若是我…”

  “別胡思亂想”,甘鈺打斷了他的話語,目光看向了張飛和典韋,“你們也是”

  張飛和典韋也跪倒在地,“嫂子,請您責罰”

  “請二夫人責罰”

  “責罰?”,甘鈺疑聲,“你們這是輕看了我,還是小瞧了我的夫君呢?”

  三人面色一慌,急忙拜倒請罪,

  “你們啊~都沒有看清夫君呢!”,她嗔怪出聲,拿出了長嫂的派頭,說教道:

  “此番事態,若是夫君知曉其后果,就算是你們都留在他身邊,夫君也不會讓你們涉險的,所以,你們不必自責,也莫要互相苛責”

  “至于我,你們也不必如此,夫君既做了這樣的選擇,作為他的妻子,我能做的,只有支持和尊重”

  三人聞言,都慚愧地低下了頭,我們如此,豈不是陷兄長主公于不義嗎?

  “翼德知錯”

  “典韋知錯”

  “子瑜知錯”

  他們拱手認錯,甘鈺這才讓三人起身,轉而面向陳宮,盈盈一拜道,“先生,翼德孟浪,我這個嫂子,代他朝你請罪了”

  “二夫人折煞屬下了”,陳宮慌忙讓開身,朝甘鈺拜倒,

  甘鈺卻堅持行了這一禮,這才朝張飛和劉垣道,“翼德,還不速速朝公臺先生請罪”

  張飛察覺到她話語間的煞氣,脖頸都是一涼,急急地朝陳宮躬身,“剛才冒犯了先生,還請先生責罰”

  “呵呵…翼德言重了,我知你是為了主公如此,宮并無責怪”

  “先生高義,張飛佩服”

  人群外,

  烏洛看著甘鈺主導出的這一出將相和,目中忌憚無比,

  貂蟬目光也一直放在甘鈺身上,第一次對甘鈺的心智和手段有了清晰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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