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薩斯帝國當中,感染者與感染者之間,也會因為身份不同,而有不同的待遇。
如果是權貴階級感染了礦石病,他們往往可以通過上繳一筆貢獻金,來讓家中的病人被豁免在新政的迫害之外。
而如果是軍隊的人感染了礦石病,烏薩斯卻又是個尚武好戰的軍事國家,每任當權者都會重視軍隊的力量,為了軍心,上層階級并不會迫害軍隊里的感染者,反而會對軍隊感染者積極提供猶如母親溫暖懷抱般的幫助。
當然,前提是感染之人必須是正規軍的軍人,且站在正確、有實力、以新皇為首的新派貴族勢力立場之上才行。
故而,在這個國家里真正遭受迫害的,只是那些前綴、、等的人…
針對感染者礦石病,專門開發出來的抑制藥物,就是最鮮明的例子。
而感染者也并非是洪水猛獸,或許在感染者死后,他們能夠傳播礦石病的尸體是,但活著的感染者,最多只是得了醫不好的絕癥之人罷了。
“錯的,并非是感染者,錯的,是制定出針對感染者新政條約的上層權利階級。”
“小的時候,我曾聽我父親提過,現在的烏薩斯新任皇帝,之所以要制定出迫害感染者的新政,目的就是為了解決當年國家戰敗后,逢先皇逝去、新皇登基之時,帝國國內局勢不穩定的情況。”
聽著希博利爾的訴說,吳克想到了一個詞:“內部矛盾轉移?”
“是的,當年的烏薩斯帝國戰敗,國內不滿的人民需要一個發泄口,而感染者這個特殊群體,就是再合適不過的目標。”
“本就因為礦石病被隱約排斥在主流社會之外,烏薩斯帝國的皇帝當時的選擇無可厚非。
而除此之外,這也是為了掠奪當年,國內上千萬感染者擁有的財富,以此彌補戰敗后國內財政的虧空。
具體情況,由于北境距離帝國首都太過遙遠,我無從了解里面的內情。
但僅從現在看過去十多年來、烏薩斯帝國的政壇變化,這就是可以推測出來的、最符合現實的結論。”
“但現在的情況,應該已經變了才對,難道十多年過去了,烏薩斯這個國家,還沒走出戰爭失敗后的泥潭么?”
“不,早已經走出來了,新政的效果很好,通過犧牲國內感染者的權益,帝國很快就回復了元氣,從戰爭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
“但是,少年,你要知道,若繼續迫害感染者的話,卻能讓這種利益的獲取一直維持下去。”
希博利爾一臉平靜,說出的話,卻讓人感到渾身發冷。
從感染者身上獲得巨大利益,那些烏薩斯帝國如今的權貴集團,根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們絕不會輕易放棄,通過壓榨感染者獲得財富的新政,而凡是想推翻新政的人,都將是這群人的敵人。
“喂,你飛過頭了。”
希博利爾提醒道,吳克這才回過神,他發現自己已經從下面游擊隊礦場的上空飛過去,卻是趕緊掉過頭,從天空上降落下去。
綁著繩子被提溜走空路過來的截獲物資,從天上落下被輕緩地放到空地上。
游擊隊的成員上前,很快就開始了卸貨,一名聽說在遭到迫害前身份是醫生的熊耳男人走過來,打開一個被搬下來的箱子,從里面拿出了一些玻璃試劑的東西。
經過一番瓶瓶罐罐的檢驗后,這人確認了試劑的效果,在臨近傍晚的時候,對方來到了博卓卡斯替的房間里,跟房間里的游擊隊首領匯報情況。
“那些醫療物資確認無疑,都是能對感染者體內源石融合度起到抑制效果的真貨。
全部醫用試劑數量加起來共有十萬支,若我們省著點用的話,卻是足夠現在游擊隊里的感染者用個二十年的時間,這的確是一筆大貨。”
醫療物資被確認,希博利爾的投名狀足夠份量,她在當晚就得知自身會和屬下會被放走的通知消息。
“你們游擊隊的辦事效率可真快。”
希博利爾感嘆。
“過去的烏薩斯軍隊也這樣。”
博卓卡斯替回答。
“但現在不一樣了,首領閣下,現在的烏薩斯軍隊,雖然在數量上,比以前的軍隊更加龐大,但卻已經變得有些臃腫。”
“若不是接受諾曼斯子爵、那位直屬長官直接命令的話,正常軍部的命令卻至少得走七八個流程,才能到達最終執行者我的手中。”
“這還真是個好消息,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不要動什么壞心思。
在過來這邊之前,我就已經命人把三分之二的醫療物資,搬運到其他的地方。
所以,哪怕你在被放走后,重新帶著大軍襲擊這里,得到的也只會是剩下三分之一、被打壞掉的抑制試劑。”
“事到如今,首領閣下,您還是不愿意相信我?”
“這個世界的背叛還少么?我只是在陳述一個可能會發生的事實,而你爭取到的,也不過是你和你部下活命的機會,但那并不是我的信任。”
博卓卡斯替平靜地說道。
“請放心,我會在未來用自己的實際行為證明,我對你們游擊隊的善意。”
希博利爾認真說道。
“但愿如此,明天你們就準備離開吧。”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讓那個少年,把我們帶回原來的礦場里去。”
希博利爾提出一個請求。
“這個我沒法替他做出決定,等下我會幫你去問問他,如果他對此沒有意見的話。”
“事情就是這樣,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拒絕她的請求,那個魯珀族的女人,看起來似乎有沃爾珀的血統,她對你可能有不軌的意圖。”
吳克有些無語,由于他對俘虜那邊,一直有分散精力在保持關注,所以剛才博卓卡斯替和希博利爾發生的對話,他卻是都聽見了。
“我覺得她這個請求不過分,而對于隱藏這里的具體方位來說,直接把他們人帶著飛回原來的礦場,這樣做應該會有更好的效果。
畢竟,俯視路線和平視路線是不同的,雪原上又沒什么標志性的東西。”
如果是在之前,老爺子讓他拒絕那個狼耳朵少尉的請求,吳克會無所謂地答應下來。
但在經過今天之后,希博利爾非常好心地給他提供了一大堆信息情報。
吳克卻是對對方產生了一些好感,隱隱地把人往心目中熱心市民、白發老大姐的形象上丟。
好吧,事實就是,希博利爾在今天被帶著飛行的時候,為了刺探少年情況,沒話找話與吳克聊了一些東西,卻是在不知不覺間刷了一位正義使者的好感。
“你說的也有道理。”
博卓卡斯替并沒有強求,充分尊重了他所做出的決定。
次日一早,天還未亮的時候,吳克就帶著一群魯珀軍人飛離了游擊隊的礦場,那些狼耳朵的眼睛被黑布條蒙上,雖然不知道現在做有沒有用,但還是做了。
“那我走了。”
在無人的小型礦場里把一群人放下,吳克就跟領頭的希博利爾告辭卻是準備離開。
希博利爾抬手將他手腕抓住,在少年疑惑看過去的眼神中,狼耳朵女少尉認真說道:“我看你對烏薩斯新政這一塊很感興趣,回去后,我會好好查一查這一方面的資料,如果你需要的話,等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把查到的東西給你。”
聞言,吳克的眼睛逐漸睜大,習慣性將一句夸獎人的話脫口而出:“狼耳朵,你真是個好人。”
希博利爾滿臉黑線:“別叫我狼耳朵,我有名字的,我的名字叫…”
“我知道,希博利爾。”
吳克把話接過來。
希博利爾看著飄飛遠去的少年背影,如果不是確認對方是自己打不過的人,她一定會狠揍對方一頓出氣。
“希博利爾,你這樣做真的對么?”
“什么對不對的?”
“出賣軍隊重要物資運送的情報。”
在少年離開后,她的副官就跑過來,臉上滿是愁容。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之前的我們都被俘虜了。”
希博利爾解釋著。
“不,你還有辦法的,那就是可以選擇不說任何東西。”
這位副官反駁。
“魯珀一族就不應該貪生怕死,為了氏族更得在關鍵時候,選擇犧牲自己的性命。”
“而你泄露情報的事,一旦被上面的人發現,到時候不僅是你自己會倒霉,就連身后我們的氏族也會跟著受到牽連,你這是沒把氏族放在第一位,只顧自己的性命。”
副官指責起來。
“我一定會做好保密工作,醫療物資被劫走,情報是從我這里泄露出去的事,我絕不會讓上面的人知道。”
“可紙終究包不住火,做過的事情遲早會敗露。”
“你倒是給我提了個醒。”
希博利爾點頭,手摸在被還回來的長劍劍柄上。
這是她在思考問題時,經常會做出的動作。
“為此,我認為我需要向你借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
副官不明所以。
“你的命。”
希博利爾輕聲說著,手中銀光已經閃過面前副官的脖頸。
與此同時,后面的狼騎中,也傳出了利刃入肉的聲音。
一些魯珀軍人倒了下去,而動手卻是旁邊的自己人。
“希博利爾,你…為什么?”
“叔父,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諾曼斯安排在我身邊,負責盯著我的暗子么?”
“那位子爵大人從來沒有信任過我,或者說他沒信任過軍隊里的任何人,他只是習慣去使用他最擅長的制衡招數,來制衡手底下部隊的軍官。”
“如果說,我泄露情報的事有可能被暴露,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從你這里暴露出去的。”
“因為你,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把我取而代之,為了權力出賣氏族,為了權力出賣自己的家人——我的父親、您的親哥哥,你以為這些事情,我會一無所知么?”
“你、你…”
副官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正是因為如此,七年前我父親被你害死的時候,氏族里的長老才會選我做少族長,而不是選你當氏族的族長。
族里的長老都不是瞎子,人老成精的他們看得出來你隱藏起來的狠辣。
連自己的親哥哥都可以被無情的害死,又怎么指望你能在這個混亂的世道,保護住恩諾氏族呢?
估計氏族交到你手里,唯一的下場,就是成為你登上更高權力的晉身之資。”
希博利爾一臉認真。
“我忍你很久了,要不是放著你能讓外人看見我們氏族、我想被外人看見的分裂情況,三年前,在我身邊團結起現在的這些族人后,你就可以死了。”
“我本以為自己得一直忍下去,直到哪天忍不住,讓你出個意外死掉,但沒想到這次卻真遭遇到了意外,讓我‘不得不’下定決心把你干掉。”
希博利爾笑著說出這話,劍上的血被她擦拭掉。
“你剛才諷刺我貪生怕死的樣子,其實相當可笑,在被俘虜關押的時候,你安靜得就像一只鵪鶉,但在自身安全以后,你說出來的話卻大義凜然。”
“這其中反差感,就如同一個馬戲團里的小丑,在我的面前極力演繹著自身那拙劣的演技,這感覺非常棒,真的很有喜劇效果。”
“但是,你需要知道,我希博利爾并不貪生怕死,若是沒有被那個少年帶上天的話,我可能會為了氏族保持沉默,但在間接見識了對方的恐怖力量后,我的直覺卻在告訴我,雪原游擊隊并不像我曾經想的那般無所作為,擁有那怪物實力少年的他們,可能會在以后改變北境的局勢。”
“死可以,但不能死得毫無意義,所以我選擇活著。”
“希博…利爾,你個雜種!”
“我是雜種,我的母親是沃爾珀族,但我是少族長。”
“而你,卻只是個連雜種都不如的玩意,只能在將死的時候叫喚幾聲,但是,我會讓你的死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