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戒到了。
異象出現沒有多久,青檐就到了這附近,此刻他候在辰皎身后,所攜帶的江山戒也經由辰皎之手,交到陸淵手中。
好不容易才將心情平靜下來的青檐,此刻護在辰皎左右,但他的注意力卻有相當部分放在不遠處的陸淵身上。
因為他詢問陸淵身份的時候,得到的答案令他始料不及。
“與我等同。”
這是辰皎的回答。
她沒有瞞著青檐的意思,因為青檐于她,就如大春于陸淵。
而且之后,妖族老弱和俘虜的安置,都需要較為信任的妖和陸淵部下對接,從妖域轉移到小世界內。
最好的人選非青檐莫屬。
這一舉措是之前同陸淵商量好的,既能解決辰皎的一些后顧之憂,也能為小世界增加勞動力。
同時,這個回答也讓青檐覺得震撼。
因為陸淵分明并不是在境界上與軍主等同的化神,憑著外露的氣息辨認,甚至比自己還有些不如。
這樣一名修者,是如何令軍主作出那樣回應的?
但軍主的話必有其意義,不管是什么話,他都愿意聽,并且當做命令來執行,于是沒有多問,只是照著話里的意思,給與陸淵充分的敬重。
同時,他的一部分注意力,也放在陸淵身上。
然后他的視野,就被煜煜光流所占據。
同樣的情景,陸淵已經見過一回。
但現在,面對相似的一幕,仍為之震撼。
當他接手江山戒,貼近青玉葫蘆的時候,光塵般的界河沙便從戒中涌出,形成濃厚的金色霧靄,將他籠罩在內。
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聽到界域開辟的宏大交響。
周圍寂寂無聲,連遠處傳來的風雷之音也被壓下,歸于沉寂。
同小世界誕生時相比,這次沒有世界誕生的宏偉奇麗,更傾向于補充匱乏的成分。
幾乎無法被修者觸及的界河沙,很快都被納入青玉葫蘆里。
“很不少,小世界外的界河沙十分濃厚,按我的感覺和以往經驗,足夠下次升階了。”
小世界外,原本稀薄的界河沙得到了補充,重又變得厚重浩瀚。
陸淵朝里探了一眼,就得出結論。
為了驗證自己得出結論的準確性,他還同辰皎分享了視野。
“嗯,我的預估也是一樣。”
辰皎的表情柔和而放松,當前小世界外圍積存的界河沙,在她的預估中,除了挺過下次晉階外,甚至還有余裕。
“現在,你得走了,走得越遠越安全。”
界河沙既然已經足夠,就暫時不用冒險進入虛淵,大可以等到陸淵晉階元嬰,有了自保本錢之后再同去。
接下來,陸淵所需要做的,就是離開這里,跑得越遠越好。
此處既然為辰皎出現的地方,定會有極多的人在事后探查追溯。
眼下有諸界致禮與辰皎真身在此,無人能夠將神識投入附近探查,故而陸淵得趁現在,遠離此地,然后鉆進小世界躲起來。
而他與這里有關的痕跡,都將被辰皎抹除,完全無法追溯。
陸淵將視線上臺,想再瞧一眼辰皎,卻正好同她的視線對上。
四目相對,眼神交匯。
多余的話就不用再說出口了。
“我走了,早點回來。”
“嗯。”
目送陸淵遠去,直到連背影都消失蔥蘢的山野中,辰皎才收回視線,投向另一處。
只是她的眼神,卻不再是看陸淵時的溫潤,而是極為平靜和淡漠。
那是黑袍人逃走的方向。
陸淵在此地出現過,并且留下的氣息被隸屬天門的黑袍人發覺。
陸淵會接著探求青都界大陣的秘密,那么黑袍人便成了隱患。
他也是需要被抹除的“痕跡”之一。
況且,黑袍人本就襲擊過芒山,同太華和她都處于對立面,是徹頭徹尾的敵人。
“軍主,我去。”
看出辰皎的想法,目睹一切不敢吱聲的青檐抱拳請命。
只需要一點信息,他相信自己能夠幫軍主解決掉這點麻煩。
“不用,你辛苦了,歇一會。”
辰皎溫聲撫慰,青檐的身份同她最為親近,這些年來所吃的苦,付出的努力也在交流中獲悉。
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再給這孩子添負擔。
身上仍是那身素衣淡袍,即使不用特意遮掩,只要她不想,就幾乎沒人能看出端倪,見其真容。
輕輕探手,伸出細長的食指。
然后,往下一點。
在青檐看不到的地方,雷霆奔涌攢聚,罡風周流凝集。
剛剛察覺異象的黑袍人身形陡的停住。
他動不了,無盡的壓力將他壓在原地,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那壓力來自每一個能夠分辨的方位,來自每一處能夠容身的空間。
根本無從躲避。
就像是天幕塌下來,不管跑到哪里,都無法脫離困境。
黑袍人的眼睛里,出現無數細微的血絲。
在那股恐怖至極的浩瀚壓力下,幾乎連真元都凝滯,他本人就像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蟲子,根本無法作出一絲一毫的應對。
神識與真元協同的最后反抗,只能讓眼中多出幾道血絲。
這是唯一能呈現的變化。
他看到,原本黑沉的環境中,熾烈的雷霆同罡風交織,凝成一道骨節均勻,體態修長的手指模樣。
然后這龐然到幾乎遮蔽整片天空的風雷之指,當頭壓下。
等到雷霆罡風散去之時,地面上出現一道極深極寬廣的焦黑溝壑,而黑袍人卻再無半點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再然后,便有一股不同于氣勢和氣息,卻凌然超出修者認知的大勢,緩緩而起。
越過山巒河流、越過海洋陸地、甚至越過天幕星辰、直至虛淵。
沒有人能夠說得清這股勢被他們感知到后的感覺,但幾乎所有的修者妖族,都能從中得知一個訊息。
那位消失已久、被認為隕落的赤淵軍主,那位站在諸界頂端,幾乎無人能夠匹敵的化神尊者,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