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門弟子來說,這次大比是難得的與旁人交流切磋的機會,平時可沒有這許多弟子聚在一塊各展長短。
展示道法,印證所學,但凡有些上進心,便絕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修真者的手段并非只有飛劍、丹藥、和簡單的法器,這在煉氣這樣的低階段表現得尤為明顯。
而在本次大比中,只要能在小巖谷中待住,就能親身同掌握這些手段的同階修真者交手,這將是非常寶貴的經驗與知識。
陸淵捏著一只既像蒼蠅又像蚊子的飛蟲,表面黑色鱗甲細密,仔細觀察下有淡淡的靈韻波動,剛剛聽到的聲響就是它發出的。
眼前的奇怪蟲類,應當就是剛剛那位沉默同門豢養的,借此才發現隱藏在草叢里的自己。
陸淵這樣想著,兩指一動,把它彈了出去。
只要還沒瞎,路過這兒的時候就會發現戰斗的痕跡,如果仔細觀察四周,就算有匿跡符也會被發現,就算它是剛剛那位同門的靈寵,也已經沒了作用,殺不殺它都無所謂了。
之所以能在草里蹲這么久,是因為這里很普通,沒有人能對路過的所有毫無特色地方都仔仔細細的探查一遍。
現在這里不再普通。
陸淵不準備離開這里,所以不必再躲了。
“陸師弟果然是有些底氣的,無怪會選擇推掉銅臭閣的晉升渠道。”
伴隨著粗糲的摩擦聲,遠遠的,一個渾身上下被甲具覆蓋的人從樹后走了出來。
老實講,沒以靈植夫的身份直接成為內門弟子這事,已經被許多人明里暗里的說過了,陸淵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
以至于現在,認識他的人不少,他認識的人不多。
眼前的這位就是不認識的。
眼前這人的甲胄覆蓋全身,只在眼睛部分開了條視物的窄小縫隙,在他走動之間,甲胄上浮現許多繁復的紋理,一閃而逝。
是體修。
體修也是修真的一條途徑,但和一般修真者略有不同,體修的修煉方向更側重于肉身,精于防御與近身搏殺。
如果說修真者的招牌是飛劍,那么體修的招牌就是一身的甲胄。
沒有人能用臉接住同境界修者的飛劍,所以體修需要甲胄。
“敢問師兄名諱?”
“廖原。”
“搭手?”
“黃松身邊簇擁數十人,正在尋你,即便這樣,陸師弟還要與我交手嗎?”
“試試無妨。”
這回廖原的語調出現了變化,顯得有些驚異:“這都不怕,那可是幾十人呢!”
“我更怕廖師兄在一旁當漁夫,只待鷸蚌相爭,兩敗俱傷以后收割。”
陸淵觀這位廖師兄氣息沉凝,加之甲胄護持,難以看出深淺,更何況體修不是主流,遇上的機會不多,不如趁這個機會了解一下體修的優缺點,下次如果對上不至于手忙腳亂。
廖原反而笑了,他邁開步:“陸師弟可真是狂妄,你孤身一人,如何與黃松一伙兩敗俱傷?就讓我看看,陸師弟是否真有說這話的分量。”
那幅沉重的鎧甲初時隨著人身的動作,只如常人奔跑,但廖原的步子邁得不大,卻很頻繁。
于是在短短數十步內,鎧甲便如同破風的箭矢,帶著數百斤質量,凌厲的分開擋在前方的空氣,身側由此帶起兩道迅猛的氣流,撥亂身側頎長的草葉。
來勢極快,極兇。
只過了幾個眨眼的時間,披著重甲的廖原便已經以洶洶態勢,迫近了數十步,而他的速度仍未到極限,仍有加速的余力。
空中早有幾縷微不可見的細絲垂下,要勾住甲胄的棱起,纏繞在他身上。
蛛絲沒能成功,連阻攔瞬間都沒能做到,他甲胄的棱角凸起處彈出雪亮的刀鋒,加以極快的去勢,將垂下的蛛絲盡數斬斷。
身畔的空氣流動的更快,將斷裂的絲線蕩開。
青藤符!驚雷符!陸淵連續抽出數張符箓,扔在他來勢的地上,幾條青藤迅速從地面攀升,藤鞭密集堅韌,伸在空中搖擺,有意識一般擋在廖原前方。
雖是五行木氣凝成的假象,效用卻比真實的青藤更加強力,前方的路皆被搖擺的藤蔓占據,經過便會被纏住,定在原地。
更有一束躍動的雷光以人眼捕捉不到的速度越過中間的距離,擊中那身褐色的盔甲!
可這仍然不能讓沖鋒的廖原慢下來。
雷光只閃爍了瞬息,便爆成一團無害的電光,逸散在空中消失不見。
體修甲具皆有對抗術法之能,其上銘刻的紋理亮起運轉,即有避雷功效!
屈膝,彈起,不需蓄勢,廖原攜重甲便貌似輕盈的彈起,靈活的在黑沉而粗壯的樹干上縱起、跳躍。
明明前一刻還犀牛般沉重笨壯,下一刻就如狡兔輕盈。
作為靈活的代價,他屈膝蹬踏的大地上,留下草木摧折的土坑和爆起的塵灰。
靈巧越過升騰的青藤,廖原余勢不減,繼續以極快的速度和迅烈的威勢奔跑,目標直指陸淵!
他的體魄極為強大,一身甲胄便不是采用金屬,只是不知名動物的堅韌皮革織成,也足有數百斤的重量。
在山間穿這樣的重甲,猶能讓人有靈活迅捷的感覺,這樣的體魄已經將許多人遠遠的甩在后面。
但體修并不只是會體魄強大,他們同樣是修真者。
越過地上青藤的同時,仍在空中的廖原已經抽出數道符箓,一并激發,朝不遠處的陸淵扔去,數道符箓上燃起火焰,而后膨脹成灼人的火球,直奔前方的目標。
前有烈火,后綴體修!情勢對陸淵極為不利。
轉身逃跑不可取,普通修真者絕難快過體修,正面硬鋼更不行,觀此刻廖原沖鋒的勢頭,只一拳打中,就能把他當場送走。
趙四都幫不了他!
火團熾烈燃燒的熱量已經鋪面而來,后面廖原踏地奔跑的風也卷過發梢,不需幾秒便會被這團火焰吞沒,再被緊隨其后帶起煙塵長龍的體修擊垮。
陸淵的視線越過蓬勃燃燒的火焰,透過間隙盯著以駭人聲勢沖來的那副甲,手中甩出十數道符箓,未敢停頓又從包里抽出數張,即刻激發。
十數道水流憑空生成于空野之中,一部分同燃燒的火團相撞,瞬間激起漫天白色水汽,更多的部分卻朝滾滾煙塵前的廖原當頭罩下。
廖原在極短的時間里判斷出是水流符,并不具備攻擊的能力,而陸淵就在眼前,只需要不到三秒,就可以將他送出大比場地。
所以他沒有閃避,任憑水流打濕甲具和內里的衣衫,以此來保持移動的高速。
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前幾道符箓確實只是制造些水流,并無傷害。
但他的判斷也是錯的。
數道激雷綻出,轉瞬即逝,人的眼睛只能捕捉到它消失前的殘影。
驚雷忽破地,起視已無跡。
沒用的...廖原心下升起輕視之意,剛才已經證明,不入階的雷法根本不能透過甲具傷害到自己,這位陸師弟卻仍然用了雷符,顯然是病急亂投醫了。
但他突然覺得一陣酥麻從身體的每個部位傳來,而后便是雷擊般的痛楚。
再然后,木牌的靈光亮起。
這位體魄強悍的體修和他厚重的甲具消失在眼前,他的拳頭距離陸淵的面部只差一尺,但這一尺的距離卻比天淵更為遙遠。
殘留的勁風掠過陸淵面龐,將他漆黑的頭發吹起。
木牌上的數字又小了一個數,陸淵的前方也已空無一人。
甲具的避雷效果在空氣中確有其效,因為雷電在空氣中的傳導系數很小,但在水里可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