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知道這事的？姑、姑娘，你能把你臉上的口罩摘了嗎？姑娘，你到底是誰？你是不是小二子？”
抱著大胖小子的中年婦人，此時因為葛玉珠剛剛那句話，她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下意識湊近葛玉珠，提了個要求。
她一只手甚至忍不住伸過來，想摘下葛玉珠臉上的口罩。
葛玉珠的淚水滾出眼眶，條件反射一般往后退了一步，拉開與這中年婦人的距離。
因為激動，葛玉珠的胸口還是劇烈起伏，淚眼朦朧地看著這中年婦人，再次質問：“你別碰我！你就說你當年是不是為了生兒子，把我扔了？”
這話一出，已經等于承認她就是這婦人口中剛剛提到的“小二子”。
中年婦人瞪大了眼睛，仔細打量戴著棒球帽和口罩的葛玉珠。
柜臺里的“年輕姑娘”也驚了，也忍不住上下重新審視葛玉珠。
門口玩耍的那幾人，此時也忍不住湊過來看熱鬧。
竊竊私語的聲音傳入葛玉珠耳中。
“小鳳以前還生過另一個女兒呀？”
“可不是嘛！我記得她在生了玲玲那丫頭之后，確實還懷過一胎，不過我后來聽說她流產了，過了幾年，才又懷得她家那小子…”
“哦？這么說，當初不是流產了？”
“廢話嘛！你看這閨女的膚色，明顯就是她家的人呀！這閨女都自己找上門來了…”
“嘖嘖，這閨女現在找回來想干什么呀？不會是想要小鳳補償她吧？”
“說不準！不過看這閨女身上穿的不錯，現在過得好像不差呀…”
“小二子，小二子，你回來了？快！快進去坐，進去坐呀！”
抱著孩子的中年婦人，泛淚的雙眼緊緊盯著葛玉珠，側身喊葛玉珠進去坐。
柜臺里的“年輕姑娘”卻忽然說：“媽，你先搞清楚了再說。”
說著，她目光看向葛玉珠，抬了抬下巴示意：“哎，你先把帽子和口罩摘了，先摘了再說！”
葛玉珠眼里的淚水流得更急了。
一邊抬手抹著眼淚，一邊緩步往門外退去。
可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
一輛銀灰色面包車開到店門口停下。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名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下車后，拉開后面的推拉門，從車廂里搬了兩箱方便面，往店里大步走來。
巧合的是，其中一箱方便面，正好是西門一品食品股份有限公司出產的西門一品方便面。
還是老壇酸菜口味的。
一句廣告詞，清晰地印在外包裝的硬紙盒上——“這酸爽！”
搬著兩箱方便面的中年男人，看見店門口聚集的這些人，以及現場異常的氣氛，滿臉橫肉的他眉頭一皺，沒好氣地問：“你們都擁在這里搞什么飛機？讓開！讓開！給我讓條路！路都被你們堵了…”
看熱鬧的幾人下意識讓開一條路。
抱著孩子的中年婦人則伸手指著葛玉珠，說：“他爸！小二子、小二子找回來了！你快看啊，我們小二子自己找回來了…”
“爸！媽還沒弄清楚呢！你別聽媽瞎說！”
柜臺里的“年輕姑娘”連忙接話，狐疑的眼神又掃了葛玉珠兩眼。
搬著兩箱方便面的中年男人聞言，皺眉順著老婆的指向，看向葛玉珠。
還沒看清葛玉珠的模樣，他嘴里就冷哼一聲，“扯什么蛋呢？小二子？什么小二子？那天晚上那么大雨，她怎么可能還活著？你是瘋了吧？”
話音未落，他目光隨意在葛玉珠臉上一掃，臉上表情猛然一變。
盡管葛玉珠此時仍戴著棒球帽和口罩。
她的膚色是遮不住的。
還有眼睛。
國內的人種，長成小麥色膚色的姑娘家，始終是少數。
而且，葛玉珠的眼睛，他看著也有幾分熟悉。
葛玉珠此時也在看著這中年男人。
剛才那中年婦人喊他“他爸”，所以，不出意外，這個滿臉橫肉、頭發花白的中年男人，就是她葛玉珠的親生父親？
但此時她心里卻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見的那句話——“那天晚上那么大雨…”
他們是在大雨天把我丟在外面的？
他們根本就沒想過讓我活下去？
想到這一點，葛玉珠心里痛得厲害。
口罩也擋不住她此時浮現出來的凄然笑容，淚水漣漣下的凄然笑容，不僅浮現在臉上，也浮現在眼中。
她一步步往后退，一邊退，一邊問：“那天晚上…是你？是你親手把我丟了的？那天晚上下著大雨？下著大雨，你把我丟在垃圾桶里？是不是？是不是呀？”
從小，她就聽爸爸徐衛西無意間提過一嘴——她是他在市里挖土方的時候，在垃圾桶里撿的她。
但她從來不知道那天晚上還下著大雨…
抱著兩箱方便面的中年男人臉色變得脹紅。
抱著孩子的中年婦人卻忍不住立刻解釋：“沒辦法！小二子，我和你爸當年也是沒辦法呀！誰讓你出生那天晚上正好下大雨呢，你奶奶說下雨天正好把你送走，正好沒人看得見…”
葛玉珠：“…”
柜臺里的“年輕姑娘”：“…”
看熱鬧的村民：“…”
“你閉嘴！！”
抱著兩箱方便面的中年男人臉色脹得更紅了，忍不住暴怒回頭怒斥口無遮攔的老婆。
可能是惱羞成怒，可能是羞愧之下的逆反心理，他怒斥完老婆，立即扭頭瞪向已經退到店門外的葛玉珠，劈頭蓋臉地一番怒斥：“對！當年就是老子親手扔的你，怎么了？你是老子生的，老子想扔就扔，你沒死算你命大，老子都把你扔了，你還自己跑回來做什么？要錢？老子告訴你！你想都別想！！滾！你快給老子滾！！反正老子也沒指望你養老，你趕緊給老子滾遠點！！滾！！”
“他爸…”
抱著孩子的婦人忍不住勸阻。
看熱鬧的幾個村民，以及剛剛被這里的動靜吸引出來的村民，此時都聽呆了，詫異不已。
當初丟了的小女兒自己找回來了，這家伙竟然是這個態度？
店門外。
葛玉珠不敢相信地看著店內怒斥她的“親生父親”。
她怔怔地看著他。
眼里的淚水反而不再流了。
她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微微遲疑，又順手摘下臉上的口罩，一雙黑寶石一般的眼眸看看親生父親，又看看親生母親，還有柜臺里的姐姐…
她自嘲一笑，腦中莫名的忽然想到：如果是大哥面對這種局面，會怎么樣？
跟著，她下意識就模仿大哥徐同道的神態，緩緩斂去臉上的笑容，身子下意識站直了，下巴微揚，雙眼微瞇，伸手指了指親生父親抱在懷里的兩箱方便面中最上面的那一箱。
語氣淡漠地說：“你們應該不知道吧？這西門一品方便面，是我大哥的公司生產的！我大哥是西門集團的總裁！西門地產的董事長，你以為我是回來找你要錢的？你能有多少錢？你能有幾個錢？你們全部家當加起來，能有我大哥一輛車的錢多嗎？”
說完，不顧統統愣住的眾人，她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回頭對仍然愣在那里的親生父母說：“你們說的對，既然你們當初就把我扔了，那我就不該自己再找回來！你們…根本就不配做我葛玉珠的父母！謝謝你們今天讓我認清這一點，再見！不！還是再也不見吧！”
淡淡一笑，她收回目光，大步走向停在不遠處的出租車。
這次，她沒有再回頭。
同時，卻在心里想：怪不得大哥有時候喜歡用這樣的態度罵人，原來這么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