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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吉星急急如律令

  天剛亮,街上還是灰蒙蒙的,風里夾著像雪又像霧的稀碎冰渣。冷得人縮肩弓背,恨不能鉆回娘胎里去。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時辰,命好的都躺在熱被窩里睡回籠覺,可有些人卻不得不早早出來謀營生。

  一個頭戴氈帽的中年車夫,趕著輛驢車走在街上。

  他口鼻呼出的白氣到胡須和眉毛上就結成了白霜,他卻擦也不擦。因為即便是擦了過會兒還是有,這天可真叫個冷,好在他心情還不賴。

  只因一大早就有買賣可做,不必四處轉悠,或者守在一個地方苦等。

  路有些滑,車走得不快,他抬頭看了看前頭的羊湯館,其實不用看他也知道。

  因為羊湯的香氣已經飄散到了整條街上。

  羊湯館兒每日天不亮就開門,窮苦人肚子容易空,這樣的天要賣力氣最好破費兩個大錢喝一碗熱乎乎的羊湯,從里暖到外,渾身都像有使不完的勁兒。

  車夫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打算做完這趟活也進羊湯館里喝一碗羊湯暖暖身子。

  這時車里的客人發話了:“到前頭羊湯館門前停一停。”

  車夫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公子要到哪里去?”

  “我說要你到前頭的羊湯館門前站一站,我要買兩碗羊湯。”車里的人有些不耐煩。

  車夫愣了一下,卻不敢多問,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客人的事輪不到他動問。

  連忙把車拉到羊湯館門前,說道:“公子稍候,小的這就進去買。”

  “用不著你,我得親自去。”車里的人說完,掀起了半舊的花布棉車簾跳下車來。

  他身上穿著赤紅狐裘,小牛皮靴子,眉目俊秀得比畫上的人還好看。

  車夫低著頭,只敢偷偷地看。

  這位小公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爺,一大早就鉆進自己車里來。

  還沒等自己開口問,就丟過來一塊兒碎銀子:“到楚腰館的后門去,其余的不許多問。”

  其實從他上車的地方到楚腰館也不過十個銅板就夠了,那塊碎銀子怕不是有二兩多重。

  車夫感嘆自己今天真是撞了大運,不過這小公子也的確讓人疑惑。

  看穿戴談吐,理應是高門貴地的公子哥兒,可偏偏雇了自己的這輛破車,更要買那下賤人才喝的羊湯。

  若說雇車這事,他還算能想得通,怕被人看到,畢竟年紀輕輕身份尊貴,去那地方不是光彩事。

  可就算是楚腰館的人怕也不喝羊湯的吧?

  那可是京城最大的花樓,隨便個掃地丫頭也過得比自己體面。

  他這么想著,那小公子已經提了羊湯回來。

  車夫不敢亂說話,等人上了車,他才拉了驢往前走。

  蘇好意睡得正香,卻被拍門聲吵醒了。

  “八郎是我!”敲門的人急不可耐:“快些開門。”

  蘇好意強睜著睡眼下了床,從里頭把門開了。

  別看吉星敲門敲得急,等到蘇好意把門開了,他卻不急著進來了。

  “你快回床上去。”吉星在門外催促蘇好意:“我從外頭來,身上寒氣重,當心撲了你。”

  蘇好意幾步回到床上,一進熱被窩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吉星隨后推門進來,他一進門果然帶進來一股寒氣。

  “小祖宗,你怎么這么早就跑出來了?”蘇好意道:“快到熏籠這兒來暖和暖和。”

  吉星把羊湯放到桌上,搓著手說:“我是趁大伯上朝的時候,從角門兒偷溜出來的。”

  蘇好意聽了嚇一大跳,說他:“你好肥的膽子!萬一被逮住了,不打你個屁股開花才怪。”

  “為了見你顧不得了。”吉星一邊說一邊將外面的大毛衣裳脫了。

  蘇好意道:“你這一年倒真長高了好些。”

  “我買了你愛喝的羊湯,等我給你端過來。”吉星說著把蘇好意床邊的桌子又往跟前挪了挪。

  “你可真是有心了。”蘇好意心疼的地伸手去摸吉星的臉,又冰又滑,像一塊玉。

  “我聽說你回來了,昨晚一夜沒合眼。”吉星身上還涼,所以沒去觸碰蘇好意:“你不知道,這一年多的時間我有多想你。”

  吉星和蘇好意兩個人一起喝羊湯,蘇好意剛要喝,吉星笑瞇瞇地拿出一只小瓶子來。

  “放上點兒胡椒粉,滋味更好。”說著把瓶塞打開,小心地磕了兩下。

  “你還帶了這東西,好金貴的。”胡椒粉的氣味被熱羊湯一蒸,惹得蘇好意忍不住要打噴嚏。

  胡椒是貢品,尋常人家別說吃了,見都沒見過。

  喝完了羊湯,吉星也暖過來了,將外衣一脫就鉆進蘇好意的被窩里。

  他們兩個從小就一床睡,早都習慣了。

  蘇好意見吉星眼下的青痕很是明顯,便說:“你今日不進學里嗎?若沒什么事,就在這里好好地睡一覺。”

  吉星扯著她的袖子,一邊聞一邊說:“你身上的味道一點兒沒變,真好聞。”

  “別鬧了,”蘇好意把他的手按下去:“要睡就好好睡。”

  “那也得抱著你睡,”吉星撒嬌:“我都想死你了。”

  “那我拍著你。”蘇好意半側身,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吉星后背拍著。

  “你們路上走了多少天?”吉星閉著眼問。

  “四十七天,”蘇好意的眼睛也半瞇起來:“因為是官道,所以格外好走。只可惜路上遇到幾場雪,耽擱了幾天。”

  “你哪天去七哥那里?我好早打了招呼,也到那兒去。去別的地方家里人是不許的,但是去七哥那兒沒人反對。”吉星的聲音越來越含糊了。

  “我剛回來,總是還要等幾天。”蘇好意聽他提起司馬蘭臺,困意頓時就消散了不少。

  可是她剛剛回家,還有許多的親友沒見,總不能到別處去住。更何況司馬蘭臺這幾天多多少少也是要應酬一些的,彼此都不得閑。

  “你都瘦了,”吉星抱著蘇好意的腰,手漸漸松了下來:“你在外頭一定很辛苦。”

  “快睡吧!”蘇好意又拍了拍他:“在家住上一兩個月有多少肉長不回來?你就別操心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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