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睿之前就沒敢把袁冬初當尋常女子看待,有了這番交涉,更是慎重了許多。
于是接下來的事情也就好談多了。
接下來要談的,就是注音符號出自哪里,會不會有麻煩。
為了打消秦睿的顧慮,除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袁冬初還給秦睿分析了兩種可能:
其一,最有可能的來處,是某人從什么古舊典籍上抄寫下來的,壓根兒就不明其意。否則,也不會謄寫下來卻不善加保存,反而隨意丟棄。
另一種的可能性很小:有人鉆研出這種認字方法,卻不明白其中的價值,所以沒當回事。既沒打算把它公諸于眾,還隨便謄抄丟棄,直至棄之不用。
袁冬初說出的第二種可能,連秦睿都不住的搖頭,連稱不會。
于是,袁冬初的第一個推測就成立了。
秦睿甚至想到,這東西也許是某些做見不得人勾當的,從古墓或古跡中謄抄下來,反復研究之后不得其法,便丟棄了。
這么一想,秦睿心中僅有的那點顧慮也消失。
而且,他也沒打算把注音字符的開創者標榜成自己,他只需要發現幾張老舊紙張,合多人之力鉆研。
之后參透其意,便興起用這種符號給所有文字注音,編撰成冊,供天下讀書人使用的想法。
一番暢談之后,讓秦睿感覺自己獲益良多。
這位袁姑娘果然就像他家長子說的那樣,極其聰慧,遇事經常能有奇想。
在討論編撰典籍的過程中,這姑娘給了幾種建議,讓他茅塞頓開。
原本處于模糊、甚至沒有定論的文字排布方式以及釋義,經過這姑娘的建議,思路頓時清晰起來。
有了典籍,如何在茫茫文字中查找需要的那個,很是個難題。
秦睿試探丟出這個話題,這姑娘只思量片刻,便給了兩種辦法。
一種是知道讀音,卻不知是哪個字。
這樣的,可以用讀音排順序。按照注音字符讀音排布的順序,一級二級的查找,再從同音字中根據釋義找到相應文字。
另一種,是見到某個字,不知讀音及含意,這種情況,可用偏旁部首和筆畫來查找。
這兩種方法,袁冬初只略提了提。更具體、更細致的做法,她不打算參與,看秦睿自己最終能操作到何種程度了。
最關鍵的,袁冬初是鄭重給的秦睿建議,若要快一些推出一部識字典籍,那就先單選文字部分,只給文字注音、釋義。
相比詞匯,文字都是單一的,工作量要小很多。
詞匯卻很復雜,不同字的各種組合,在牽扯到辭源辭海什么的,歷久經年能做出來久不錯了。
不過,對于有志于經營世家的秦睿來說,這種經年累月的事情,更容易讓秦家保持在一種學術光環中,不見得是壞事。
一番詳談,秦睿的態度與來時已大相徑庭,對袁冬初各種客氣、各種謙虛,內心里還有各種糾結。
這一趟,于編撰典籍來說,可以說非常成功。但同時,秦睿也意識到他的付出也是巨大。
三個未知的承諾,讓他感覺自己肩頭沉甸甸的。
可想而知,秦家將來有多高的門第和聲望,這三個承諾的分量也會隨之增加。
顧天成和袁冬初豈是易與之輩,他們需要的幫助,哪里會是輕描淡寫能解決的?
從這個方面來看,他拿到了注音符號,但也付出了足夠高的代價。
袁冬初,果然不是一般的精明!
把秦家一行三人送走,袁冬初幾人還得回碼頭繼續做事。
路上,袁長河問袁冬初:“你和秦老爺談的什么事?怎的還讓我和景文回避?”
袁冬初看一眼秦向儒,把她的想法一說,正暗自郁悶的秦向儒立即感動得一塌糊涂,張口結舌好半天,也沒說出個囫圇話,眼眶差點紅了。
第二天晚些時候,秦家管家帶著兩個小廝拜訪袁家,把一個盒子交到袁長河手中。
盒子里是三枚紫檀木牌,上面刻有秦家歷代家主的印信。
另外還有三張請柬,秦家家住秦睿邀請顧天成和袁家父女參加十日后、長子秦向儒的婚宴。
之前,秦向儒也有邀請顧天成和袁長河,但他的邀請和秦睿邀請,這里面的區別可就大了。
秦向儒成親,袁冬初一個女孩子家的,當然不便前往,但有秦家正式的邀帖,那就是以秦家親朋的名義應邀,很有身份了。
時間過得很快,不幾日,去往坪州的兩條船便返回牧良鎮。
看兩條船深深的吃水線,運的當真是糧食。
糧食不單單秋收之后才有運送,平日里糧食調撥頗多,若是能把這條路走開,不但河運生意興隆,尋常也沒人敢打主意。
兩條船依然安排在牧良鎮歇息一晚,第二日啟程,跟船走的將會是劉啟元,顧天成則留在牧良鎮主持誠運事務。
這些天,劉啟元和張管事處得頗熟。
劉啟元如今的位置,相當于誠運的大掌事,這樣一個人物,張管事還真不敢小瞧。
現在誠運南北開張沒多久,顧天成還能派劉啟元陪他。
等過個兩三年,顧天成和誠運南北成了氣候,劉啟元的身份若是不變,到時候,他只是廖家的普通管事,和劉啟元完全不在一個層面。
來到自家地盤,眾人對張管事又是一番熱情招待,顧天成、袁長河、秦向儒都有坐陪。
第二天一早,顧天成、袁長河等人把兩條船隆重送走。
回轉時,顧天成終于有空,拉著袁冬初,神秘兮兮的問道:“秦家老爺子來拜訪了?真的要用注音字符標注典籍?”
這事兒他一回來就聽說了,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詢問。
袁冬初頗為得意:“什么叫真的?人家讀書人出身,比普通人更知道這東西的價值。三個承諾,他答應了。”
“冬初,你這普通人說的是哪個?不是我吧?”顧天成非常受傷。讓他郁悶的是,之前他的確懷疑秦睿是否會在這上面下本兒。
怎奈他撐著大男人的面子,沒仔細詢問袁冬初何以如此有信心。
袁冬初目光飄開,繼續往回走,對顧天成的質疑不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