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天成安排兄弟們各自忙碌,他自己帶著潘再水、劉三虎,前去拜望沙老大。
通州大城,碼頭規模自然不小,作為碼頭必不可少的一個勢力,通州碼頭的堂口也不含糊。
沙老大能在聽了流言之后,不找顧天成麻煩,這種時候也不會弄什么下馬威。通傳的人進去沒多長時間,就有人過來,領他們三人往院子里走去。
見面的地方很隨意,是個不大的廳堂,沙老大和幾個心腹下屬閑話、日常歇息,都是這里。
看到顧天成進來,沙老大象征性的站起身,略表示了一下不怠慢的意思。
顧天成三人則規規矩矩走上前來,抱拳行禮。
各自寒暄幾句,顧天成招一下手,潘再水和劉三虎把手上捧著的禮盒奉上。
不是多稀罕的東西,日常禮品而已。
這種事,沙老大哪天也得遇到幾件。另外,他也看得出,以姓顧小子的尿性,就不可能送出多貴重的東西。
當下并不推辭,示意手下上前接了,便伸手,往一側的幾張椅子讓三人:“顧兄弟、潘兄弟、三虎,這邊坐。”
兩方人客氣幾句,相繼坐下。
顧天成坐客位,潘再水和劉三虎兩人站在他身后。
沙老大坐主位,他的下首位置,坐著師爺張通和二把手慶哥,另有幾個兄弟站立兩旁。
碼頭勢力的堂口,沒那么多講究,端上來的茶盅也大了一號,一看就是很解渴的那種。
顧天成謝過上茶的兄弟,才對沙老大說道:“上次來通州,承蒙老大關照,這次通州流言對小子多有詆毀,老大依然不動如山,如此胸襟,著實讓小子佩服。”
沙老大眉心一跳,這小子果然有心機,當初收攏劉三虎等混子,只怕就有以后用得著的考量。這不,通州前段時間的流言,他來沒幾天就知道了。
當下笑了笑,說道:“通州重鎮,每日往來的各種人等不知凡幾。若經常被不知所謂的流言左右,碼頭怕是沒法正常運營。”
顧天成再次道謝:“老大如此通透豁達,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沙老大聞言,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他:“顧兄弟說的是翼陽碼頭遇到的事吧?”
顧天成并不隱瞞,笑道:“沙老大坐鎮通州,果然消息靈通。”
沙老大沒說什么,師爺張通卻說道:“顧老弟僅運一船貨,便在一個碼頭損失一百兩銀子。據聞,顧老弟當時掏銀子掏得甚是爽利,不知以后做何打算?難道日后遇到此類事,都是要花錢消災的嗎?”
顧天成看向他,語氣變淡,說道:“那一百兩銀子,是兄弟們的血汗錢,誰的血也不是無窮無盡的。”語氣雖淡,但其中的狠戾也分外明顯。
沙老大三人互視一眼,二當家慶哥問道:“我們也曾關注過顧兄弟,顧兄弟志向應該不止撐兩條船運貨,賺那兩個運貨銀子吧?有道是:無風不起浪。不知前段時間的流言是從哪里來的?可否屬實?”
顧天成依然用很淡的語氣,說著很讓人震驚的話:“誰家做事,都是盼著能做到最好。小子日后若是只有撐兩條船的命,那就不說了。若真能把河運做出息了,當然要感念今日沙大哥的義氣,絕不會打通州的主意。”
沙老大三人的臉色都是變了變,這就是說,顧天成果然有這樣的打算?這家伙的口氣,夠大的啊!
再看顧天成身后的劉三虎和姓潘的年輕人。
這兩人聽了顧天成話,卻是波瀾不驚,一點兒不意外、不驚訝,好似這就是天經地義的一件事。
沙老大瞇了瞇眼,語氣不善道:“這么說,你真有打通大河兩岸所有碼頭的想法了?”
顧天成平靜回答:“小子只想把河運做好。”
碼頭當然也是要打的,不打碼頭,用什么來維持大河最大的船隊。
師爺張通冷笑一聲:“顧老弟好大的志向。”
顧天成拱拱手:“我有個朋友說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小子也覺得這話很對,謀其上,取其中,挺正常吧。”
沙老大幾人相互對視,都是無語。
挺正常?正常個屁!你小子謀的這個“上”,也太不把我們這些在碼頭上打打殺殺、靠碼頭討生活的人放在眼里了吧?!
不過,無語之后,卻是對上面那句話的駭然: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這話說的,是真囂張!
但很在理啊!
就拿前些年亂世來說,真能扔下手中生計,跑去從軍的,大約都存著個豁出去一腔熱血、求個封侯拜將的想望。
他們這些坐地碼頭的混子,也不是沒想過振臂一呼,河道所有碼頭都唯首是瞻的野望?
顧天成一個年輕小子的幾句話,把這幾個早過了初生牛犢年齡的大漢,說的熱血再次上涌…
只不過,再多想想,上涌的熱血瞬間降溫。他們沒有施展這個野望的手段,早之前不但想過,也試過,做不到而已。
好一會兒,沙老大忍住詢問這話出自他什么朋友的沖動,打著哈哈,對顧天成說道:“沖著顧兄弟這幾句話,我也得盼著顧兄弟的愿望能得其上。”
“那小弟就多謝大哥吉言了。”顧天成感謝,順道的,連稱呼也改了,“小弟還有個事兒,得麻煩大哥一下。”
這小子!沙老大無語。
他剛才說那話,是帶點揶揄的成分的。可顧天成這番得寸進尺之后,他有點相信這小子能成事了。
這么皮厚的人,他還沒怎么見過。
“你說。”沙老大很節省情緒。
“是這樣,我們打算把誠運投遞總號設在蒼桐街。那地方距離碼頭甚遠,我想就近在碼頭邊上搭個臨時的棚子…”
沙老大剛才捏著鼻子,硬是讓自己相信顧天成能打通大河兩岸的碼頭,這點小事更不會刁難。兩方你來我往不多幾句話,便把設置臨時棚子的事情談妥。
大家都不是閑人,正事談妥之后,再客氣幾句,顧天成便很識相的告辭了。
沙老大起身,象征性表示一下,看著人走出廳堂,便又坐下。
哪知他這剛坐下,還沒就剛才的事和兩個心腹說一說,負責送顧天成出門的小弟便回來稟報:“外面有顧天成的人等著,陪同的,好像是鴻江船廠的管事。”
沙老大皺眉:“什么叫好像?沒看清楚就不要亂說!”
鴻江船廠是什么地位?就算卓遠圖看好顧天成的將來,但現在他窮小子一個,卓遠圖也沒有派管事在外面恭候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