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葉家,葉獻身邊的管事這樣稟道:“大人,宮中有內侍來了,皇上有急召!”
聽到了管事的稟告,葉獻神色一凝:皇上有急召?!
皇上那里終于有動靜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也要彰顯了。
葉獻整了整衣衫,眉目間全是一派從容,淡聲吩咐道:“備好馬車官服,本官這就進宮。”
幸好,他對此早有預料,也作了充足的準備,現在進宮面圣,已不用驚慌了。
紫宸殿內,至佑帝面無表情地看著殿中的葉獻,開口說道:“愛卿,永慶宮中發生的事情,想必愛卿知道了吧?”
葉獻微彎了彎腰,臉容也如平常一般穩然,恭敬回道:“回皇上,現在此事在朝中紛紛揚揚,臣略有耳聞。”
“哦?你聽說什么了?說來與朕聽聽?”至佑帝這樣道,臉上喜怒不顯。
“這等宮闈之事,臣沒有聽得仔細,只知有侍衛夜半出現在永慶宮,還當場被抓住了…臣實在沒有想到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請皇上息怒,當以身子為重。”葉獻回道,言辭懇切關懷。
至佑帝目光微閃,深深地看了葉獻一眼:“愛卿所知道的,就只是這些?愛卿難道不知道,出現在永慶宮的人,是左翊衛的士兵?這個侍衛正是替愛卿送密信前去永慶宮的,愛卿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葉獻抬頭看向了至佑帝,神色驚愕,眼神不可置信:“皇上,臣愚昧,不懂皇上所指。左翊衛乃孫將軍所轄,臣怎么能使動左翊衛士兵?至于密信…臣就更不知道這是什么了。”
葉獻的否認,在至佑帝的預料之中。
此刻見到其驚愕無辜的模樣,至佑帝不禁感到一陣怒火,神色也沉了下來。
與葉獻相比,他還是太年輕了,壓根就沉不住氣。
應該說,從他決定將葉獻召進紫宸殿開始,就是太過稚嫩的做法。
永慶宮的密信、光和大街的暴動和勝雪鹽場的干股,這三事接連而來,每一件事情都無比重大,而且還如此證據確鑿,換做別的帝王早就以雷霆之勢,將葉獻和相關人等拿下了。
但是至佑帝仍舊不相信,他要將宮中所發生的事情都放在日光底下,他要聽聽葉獻怎么說,要聽聽自己的尚書令對這一切,有何解釋!
葉獻能有何解釋?
矢口否認這一切,陳言自己絕對沒有做過這些事情,這些事情都是旁人捏造的,就是為了中傷他這個尚書令!
至佑帝胸口劇烈起伏著,將一疊厚厚的卷宗摔在了葉獻腳下,冷聲道:“冤枉?這么多的線索,這么詳細的證據,有你的私印,有你的棋子,你竟然說這是偽造的?你給朕說說看,誰有這么大的本事偽造這些證據?誰會這樣處心積慮對付你這個尚書令?”
尚書令乃權臣第一人,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葉獻在這個位置上,朝中那個官員敢出手對付他?
物必先腐而蟲生焉,若非葉獻真的有問題,趙大均怎么可能會在短短時間內查到這么多線索?!
葉獻張了張口,想說些什么,最終苦澀地說道:“皇上,臣無話可說。如同皇上所說,臣乃當朝尚書令,已擁有了這樣的官位和權勢,臣為何還要做而這些事情呢?這些年,臣對皇上對國朝的忠心,不說蒼天明月可鑒,但是臣斗膽問一句,皇上難道心中無感嗎?”
說罷,他合了合眼,滿是皺紋的眼角滲出一點水光,艱澀沙啞地說道:“皇上,臣位高權重,這便是構陷的所有理由啊!”
看到他的哀戚苦澀,至佑帝半垂著眉眼,嗓音冰冷冰冷的:“葉獻,朕對你真的很失望…”
有這么多的人證,有這么多的物證,至佑帝根本無法說服自己,說這一切與葉獻無關。
葉獻的苦澀無奈,葉獻的蒼老眼淚,在他看來就是演戲而已。
葉家忠心、葉家忠烈?若是永慶宮的一切沒有發生,他會相信這個說法,但是現在,他怎么相信呢?
然而當下,至佑帝卻不知道該拿葉獻怎么辦,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他才好。
這兩日,在趙大均到處查探的時候,至佑帝曾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
將葉獻奪官下獄,將葉家抄家流放?還是別的什么?
到了這個時候,至佑帝才發現,不管他如何處置葉獻,似乎都不恰當。
無他,因為葉獻是大宣朝的尚書令,是中樞第一人。
葉獻的一舉一動都備受朝官矚目,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葉獻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必定會引發尚書省的大動蕩,國朝中樞也定將不不穩。
中樞不穩,那就是國朝災殃。
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至佑帝才真正明白,為何尚書令之位會如此重要。
因為尚書令統領朝綱,一旦居其位的人有半點差池,所影響的便是整個國朝。
現在國朝…怎么樣呢?
至佑帝想起了王東贄時常稟告的流民情況,也想到了對大宣朝虎視眈眈的南景和北寧,國朝的局勢已是如此艱難,若是朝綱不穩,那么會怎么樣?
搖搖欲墜,這四個字出現在至佑帝腦海里。
國朝搖搖欲墜,他的皇位怎么可能坐得穩?
是以,在永慶宮出事之后,他沒有第一時間問罪于葉獻,而是令趙大均再三查探;
即便在趙大均查到這么多線索之后,他也沒有令左翊衛圍困葉家,而是將葉獻召進了宮中…
此時此刻的至佑帝,內心其實無比矛盾,。
一方面,不相信葉獻,對其感到失望不已,但另一方面,他內心暗暗希冀葉獻不是這樣的人,這一切都與葉獻無關。
那么,葉獻還是他所倚仗的肱骨重臣,那么中樞還是平靜安穩,他的皇位穩穩當當,一切都和之前沒什么兩樣。
可是,這些事情怎么可能當做沒有發生過?
就算至佑帝再自欺欺人,再不想面對現實,也不得不仔細思量應該如何處置葉獻。
可是,該如何處置呢?
至佑帝眉頭攏在了一起,就在這個時候,一封千里加急的奏報,送到了兵部尚書郭邕的手中,隨后以最快的速度呈到了御前。
這令至佑帝神色驚變,不得不將問罪葉獻的事情擱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