暹王不想給李氏權柄,所以,選擇她作為彌補的對象。
恐怕也是想借此讓李氏放下當年的舊案。
“伊薩的事,就不查了嗎?”
李灝聞言,看向她:“你希望繼續查下去?”
唐黎緩緩點頭。
在大部分知情人看來,用李氏嫡系子弟這層身份來遮掩她與唐珅的關系,對她而言,已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她似乎更貪心了些。
再榮耀的爵位,也換不回她逝去的至親。
只要伊薩還逍遙法外,她的外公,她的堂舅,當年隨小組出任務的李承宇,身上永遠會背負一個似是而非的污名。
這些,不是暹王在乎的。
他需要的,只是繼續鞏固自己的地位。
而一等帕翁昭,也從來不是她想要的東西。
唐黎再回去大殿,望著老僧身旁的兩個骨灰盒,雙手合攏,重新閉上眼,只愿前塵往事得了結,許我心靜如禪,不論世事紛亂、人心嘈雜。
超度法事做到第四天,清府下起了連綿細雨。
也因為下雨,這日宋景天被留在李宅。
原以為小家伙會嚷嚷著要跟去,等唐黎說了這個安排,小家伙不但沒吵鬧,還十分貼心地送她出門。
事出反常必有妖。
唐黎才開口問,小家伙就自個兒交代了。
——也給她上了一課。
“戀人之間最佳的相處方式,是適時保持距離。”
唐黎:“…”
小家伙還讓她帶話:“要是小紐扣問起我,你就說我在鉆研佛經,明天再跟她見面。”
說著,已經幫她拉開車門。
轎車駛出大門,唐黎才想起一件事。
她還沒告訴宋景天,小紐扣的父親是李阮這件事。
不過,好像也沒那么重要。
畢竟小家伙變心之快,能和光速相提并論。
現在喜歡小紐扣,大概是因為,小紐扣是他在異國他鄉遇見的第一個幼齡人。
到達帕辛寺,唐黎一下車,隱隱感覺到與往日的不同。
附近的集市人少了許多。
一眼望去,只有三三兩兩的商販。
暹國是熱帶氣候,這里的人早就習慣了降雨,所以,這種雨量大小不會影響他們的出行,這天上午,整條街卻顯得過于寂靜。
踏進寺廟,這種視覺上的異樣,愈發明顯。
李家在帕辛寺做法事,卻沒限制其他香客的入內。
然而今天,唐黎一路走來,除了一兩個僧人,再也沒瞧見成群結隊的游客。
照理說,這個時間,不該這樣冷清。
靠近大殿,聽見熟悉的誦經聲,她心中疑慮才有所消除。
與前幾天一樣,在殿外脫掉鞋子才繼續拾階而上,尚未跨過門檻,唐黎腳下就停駐了。
因為大殿內多了一個人。
這一刻,巨大的鍍金帕辛佛像帶來的震懾力,竟不如那人的十分之一。
她所熟悉的白襯衫,在一片雕梁畫棟之中,猶如遺世而獨立的存在,又映于金碧輝煌的華燈之下,宛若海市蜃樓,近在咫尺,卻又伸手不可觸及。
唐黎還杵在原地,宋柏彥卻已停下與李灝的交流。
似有察覺,朝門口投來了視線。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唐黎被胸口升騰而起的情緒籠罩,驚訝過后,是克制的欣喜。
宋柏彥看到她,面上也顯出一點笑來。
哪怕是稍縱即逝,依然被她捕捉到。
見宋柏彥繼續和李阮說話,唐黎沒上前打攪,選了個角落位置,乖乖當自己的透明人。
“怎么不過去?”旁邊有人與她竊語。
唐黎扭頭才發現是李伶。
“這里也挺好。”唐黎回答。
“豆喵上都說你得寵,原來是真的。”
李伶話語間,沒掩飾那點歆羨。
唐黎看她:“你還逛豆喵?”
面對唐黎的質疑,李伶不樂意了,“豆喵又不是你開的,我沖沖浪怎么了,既然不想外網看你的新聞,有本事讓你男人建一堵網絡墻,我看你也不是真的做不到。”
唐黎:“…”
沒過五分鐘,她胳臂肘被搡了一下。
——還是李伶。
“你男人今天不走吧?”
唐黎無從答起。
宋柏彥這次來清府,并未提前通知她。
所以,宋柏彥要在清府待幾天,她也是不清楚的。
似怕周圍人聽見,李伶壓低了聲音:“要是不著急走,今晚上,來謝家吃頓便飯?”
唐黎沒應下:“伶姨不是說,表弟在封閉訓練?”
這話,李伶不贊同。
她覺得唐黎主次不分了:“競賽年年有,他表姐夫卻不會年年來清府,讓阿準見見他姐夫,將來阿準到S國談生意,上門拜訪也不至于臉生。”
這時,李阮的母親,鄭淑回過頭來。
——她就跪在李伶正前方。
李伶說的話,鄭淑顯然也聽見了。
她冷眼看向李伶,扯了扯嘴角,“有錢請客吃飯,上回找人砸我家窗戶的賠償賬單,寄到謝家半個多月了,準備什么時候結清?”
唐黎:“……”
唐黎沒摻和兩家的賠償問題,干脆閉上眼,兩耳不聞窗外事。
誦經一輪結束,她睜眼看到宋柏彥還在。
一眾僧人先行離開大殿。
緊接著,李灝也起身去偏殿。
李氏族人緊隨其后。
頃刻之間,整個大殿就被騰空。
唐黎自然看出來,他們是有意在避嫌。
所以,她雙手撐著地毯起身,移步到帕辛佛像前。
重新跪坐在蒲團上,也問出口:“不是六號才訪問暹國?而且,怎么來清府了?”
宋柏彥說:“來清府處理一點事。”
說著,未掩寵意的視線,落到唐黎小臉上:“順道拜祭一下先人。”
唐黎輕輕抿唇。
少許片刻,又開口:“那該先知會我一聲的。”
說是‘抱怨’,卻流露出一絲雀躍。
宋柏彥吟吟一笑,接過腔去:“原本想著上柱香就走,也不耽誤做法事,沒成想,叫你瞧見了我。”
這樣的嘆息,卻未讓唐黎相信。
因為她很清楚——
倘若宋柏彥真有意回避,有無數種辦法來達成。
然而,她進大殿,可以說暢通無阻。
意識到宋柏彥是在逗自己,唐黎沒戳穿,望一眼上方的佛像,又轉向宋柏彥:“或許是帕辛佛聽見了我的心聲,才讓我得償所愿。”
晚上要去做針灸,二更大概凌晨,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