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欽夜里出來,是準備再勘察一下村寨內部。
結果,卻瞧見唐黎跟著個男人出吊腳屋朝村尾而去。
他記得男人,是昆的下屬。
也注意到對方還抱著熟睡的宋景天。
倘若需要營救的對象被轉移,他們這次行動也就沒了意義。
所以,來不及多想,他就悄然跟上去。
一路跟到地窖,等了會兒,也不見昆那個下屬出來,怕里面出事,原欽才孤身潛入了地窖。
下來前,他已做好動手的準備。
當他看到唐黎蹲著拿槍指著同樣蹲在地上的男人:“…”
至于唐黎身后,還蹲著一條小尾巴。
這會兒,這條小尾巴正拿玩具刀戳著唐黎。
原欽:“……”
在一大一小倆‘兇徒’朝他看來之際,原欽暫時收起手槍,而宋景天也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這個給唐黎開車的司機。
宋景天扭頭看唐黎:“這不是你的——”
“就是他。”唐黎打斷小家伙,在他道破原欽的身份前:“我說過的,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里。”
宋景天聞言,立即跑向鋼絲床。
等他捏著刀再跑回來,手里多了一團麻繩。
“趕緊的!”小家伙扯著麻繩,一邊往阮的身上套:“我們先把這老東西綁了!”
唐黎:“…”
原欽:“…”
阮:“…”
原欽的出現,讓唐黎整個人不再繃著。
將阮發現偵查機器人的事告訴原欽,想到這幾日阮的關照,唐黎又道:“我剛才問過了,村民一般不來地窖,我們把人捆了扔在這里,他應該就沒法向昆他們報信。”
原欽正在衡量這樣處理的利弊,宋景天已經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只破洞的臭襪子。
他用彈簧刀挑著襪子,向唐黎建議:“就用這個堵嘴巴!”
唐黎:“…”
這是什么仇什么怨。
唐黎剛想提醒他吃人嘴短,阮卻在這時開口:“你和姓吳的早就認識?”
事已至此,再否認也哄騙不住阮。
然而,不等唐黎想好措辭,宋景天就搶過話頭:“認識又怎么樣,只要有我在,誰也別想拆散我們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
這幾個字帶給阮的沖擊有些大。
阮直直地盯向唐黎:“他是你和姓吳的孩子?”
唐黎:“…”
宋景天:“…”
有些誤會不一定是壞事。
特別是這種情況下,以假亂真,有助于宋柏彥身份的遮掩。
所以,唐黎干脆認了下來:“既然被你看出來,我也沒什么好再隱瞞。”
“duang!”是彈簧刀落地的響聲。
唐黎循聲望去,宋景天已經撿起小刀,見原欽開始著手綁人,她走去小家伙身邊,低聲道:“騙他的。”
宋景天看唐黎一眼,沒反駁。
他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是真是假難道分不出來嗎?
唐黎剛才話里的真情流露可不像是裝的。
憂傷之余,更多的是對未來的迷茫。
原來他是唐黎和別人生的。
現在,唐黎還要跟著他親爹——姓吳的遠走高飛。
難怪他生得這么矮,原來是遺傳了親爹基因。
從今往后,他不再是首都宋二爺。
而是R國富二代吳邁克。
想想遠在首都的大哥,他覺得對不住,可也無能為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除了移民R國和親爸親媽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什么都做不了!
唐黎注意到小家伙表情瞬息萬變,望向他穿拖鞋的胖腳丫子:“腳抽筋了?”
“沒。”宋景天否認。
小家伙說著,拉起她的手:“讓你的司機在這里,我們還是趕緊去找吳叔叔吧!”
原欽也是這么打算的。
他們這次行動,不容有失。
所以,他不能放任昆的手下單獨待在這里。
至少在明早五點前一定要把人看緊。
唐黎也沒扭捏,帶著宋景天先離開地窖。
村寨里,深夜還有笑鬧聲,是有人聚在一塊兒打牌,唐黎特意繞開那幾間亮著燈的屋子,依著記憶去宋柏彥入住的吊腳屋。
宋景天一路都很安靜。
遠離喧鬧處,小家伙發出感嘆:“也不知道吳叔叔會不會喜歡我。”
唐黎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告訴他吳旌是誰。
小家伙又開始杞人憂天:“聽說R國種族歧視挺嚴重的,像我們黃種人,出門可能都會被打。”
“放心吧。”唐黎道:“你去不了R國。”
宋景天:“…”
這是幾個意思?
他背在身后的雙手放下來,難道他們準備扔下自己?
一時間,心潮翻涌。
他咋就攤上這么不負責任的父母!
走到吊腳屋下,唐黎發現小家伙沒跟上,回過頭:“不是著急見你吳叔叔,怎么還慢吞吞的。”
小家伙掀眼皮看了看她,繼續踢踢踏踏地走。
都要拋下他,他還認什么爹。
上了樓,唐黎就瞧見站在廊前的男人。
宋景天以為是錯覺。
眨了眨眼睛,發現仍然是大哥。
他越過唐黎跑了上去。
一個前撲,大哥恰好把他抱了起來。
宋柏彥戴了佛珠串的左手摸著小家伙肉肉的腰,面上有些許的溫情:“看來這里伙食不錯,幾天不見,又胖了。”
小家伙摟著大哥的脖子,往屋里瞅一眼,沒尋著其他人。
他瞬間就猜到那個姓吳的是大哥。
“想家沒?”
宋景天用力點頭。
所以,他爹還是原來的爹。
確認了這點,小家伙不由得道:“我想大哥,想母親,也想虎鞭。”
宋柏彥微微一笑,大手輕撫他的小腦袋。
進屋后,唐黎講了地窖里發生的事,“原欽說他四點半再過來,那時候,也不怕阮掙脫繩索去找昆。”
宋柏彥已經把小家伙放下來,顯然也認同原欽的安排,發現宋景天揉著眼皮打哈欠,便讓唐黎帶著他到床上休息。
唐黎坐在床畔,仰頭問:“你不睡嗎?”
宋柏彥原本正要走向那張方桌,聞言回過身,抬手揉了揉她頭發,透著寵意:“原欽不在,今晚我負責給你們守夜。”
這番話,帶了幾分調侃意味。
落到唐黎的耳里,卻叫她莫名地安心。
不像宋景天倒頭就睡,唐黎躺在竹床上,不知過去多久,一個翻身看到的,便是方桌前的一道背影。
暗黃的燈光,在男人寬闊的肩膀處落下一片剪影。
唐黎不免回憶起多年前的時光。
宋柏彥和前頭幾任上位者不一樣,他的履歷上,是刻著戎馬印記的,這也就注定了,宋柏彥不止有溫文儒雅的一面。
只望著宋柏彥的背影,她腦海里就浮現出許多過往。
這一刻,唐黎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不管是九年前,亦或是九年后,宋柏彥這個人,一直貫穿著她的人生。
唯一的不同,是九年后,宋柏彥成了她生命里的一部分。
她想起了前世在高爾夫球場的‘偶遇’。
那個問她丈夫對她好不好的男人,就是宋柏彥。
有些回憶,漸漸變得清晰。
在那短暫失明的世界里,她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背影。
唐黎就是在夢境和現實的交織中睡過去。
再醒過來,是因為外界動靜。
唐黎從床上坐起來,發現宋柏彥正在門口與原欽說話,外面天際泛起一抹白,既然原欽過來了,說明這會兒已是四點半以后。
唐黎穿好鞋,宋柏彥也進屋來。
“是要走了嗎?”她問。
宋柏彥說:“等季銘那邊的信號。”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