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配字,讓唐黎收緊身側的手指。
活到兩只腳都快踏進棺材的年紀,自然懂得如何最有效地貶低一個人。
黎老夫人的臉上,除了冷漠就是嘲弄,“一個毒販的女兒,還是一個被警方擊斃的毒販,就是進黎家做洗腳婢,也輪不到她頭上。”
販毒不對。
所以,唐珅離世后,得知真相的唐茵用余生在贖罪。
唐茵生下孩子,是可以離開滇南的。
但她選擇留在醫療落后的小鎮,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護士,當她感染HIV病毒,也沒前往沿海發達城市醫治,而是帶著唐黎去更偏遠的村莊。
那份愧疚,不允許唐茵心安理得地去過好生活。
即便是這樣,依然無法阻止旁人把她的名字從墓碑上摳下來一再鞭笞。
“也是好心沒好報,你倩姨看你小小年紀沒了媽可憐,在滇南也沒再有個親人,外公又做過那樣的惡,所以留你在黎家,沒想到,還養出一頭狼來。”
唐黎聽到這里,情緒反而平和下來。
換做一年前,黎老夫人言語間的奚落,或許能讓她泫然淚下。
黎家人在她面前,永遠是高高在上的姿態。
每一句關心都夾帶著暗芒。
就像披上一件棉襖,剛感覺到溫暖,雙手就被里面的細針扎出了血。
而她,還得擺出一臉感恩戴德。此刻的黎老夫人,無疑是想用這份輕視再來壓制她。
——有那樣一個外祖父,她是沒資格抬頭堂堂正正做人的。
她該仰仗黎家,而不是與黎家處處作對。
唐黎望著黎老夫人,目光并未閃爍:“唐家做錯的事,唐家人自會做彌補,也輪不到您個小腳老太太來指點江山。”
小腳老太太。
這個稱呼,何嘗不是輕視。
黎老夫人自視甚高了大半輩子,常年把‘寡養兒子、苦撐黎家’的功勞掛在嘴邊,兒子媳婦誰敢回駁半句?
在她看來,整個京圈老太太就沒哪個的品行能越過自己去!
現在,唐黎卻說她是小腳老太婆!
黎老夫人心里在想什么,唐黎絲毫不關心,“至于我父親找年輕女孩,以前他不是沒找過,您自己出的筍好壞自己不清楚?”
“…你。”黎老夫人怒從心起。
“還有——”
唐黎打斷她,“誰都可以評判我母親,唯獨你們黎家人不行。”
說著,施施然地,對上黎老夫人慍怒的雙眼,“你兒子怎么得來今天的地位,你兒媳婦是怎么做大天頤的,應該不需要我再提醒你。”
這一瞬,黎老夫人眼皮猛抽。
心底拼命壓抑的,亦是一陣洶涌澎湃。
一個可怖的猜測襲上心頭,但隨即又被她否認。
那些事,外面的人不可能知道!
意識到自己想多了,黎老夫人面色愈發難看,卻也質問唐黎:“就算你那個毒販外公是你父親擊斃的,你難道還想報仇不成?!”
不等唐黎接話,她又開口,擲地有聲:“當年我也同意你父親去接近你母親,你現在知道了,是不是連我這個老太婆也想一并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