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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狹路相逢

  尋常男子心愛之人被搶,哪個不是義憤填膺,要找到情敵痛痛快快打上一場?

  偏偏是他,半點功夫也無,即便沒被人制住,面對大淵第一高手,恐怕連衣角都沾不到,就被人掃落葉一般扔出去了吧?

  知子莫若母,狄太妃見不得兒子喪氣,忙令太監們退下,過來心疼的攬住他的肩膀道:“顯兒莫要難過,都怪母妃當年大意,才讓那賤女人有機可乘,不過也正因如此,母妃才生出奪嫡的心思,因為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至親至愛被人從身邊奪走!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來!他日登上皇位,才有機會親自將蘇小酒搶回來!”

  紹崇顯無力搖頭:“沒用的,她心中既然沒有我,便是搶回來又有何用?殺了紹影容易,只怕她的心也就一齊死了…縱使孩兒留住她的軀殼,又有什么意義呢?”

  他轉頭,有些茫然的看向狄太妃:“母妃,你當真就那么確定,當年對孩兒下毒手之人,是先皇后?”

  他口中的先皇后,指的是紹帝的母后,也就是太后。

  狄太妃不知他為何這樣問,一把將他推開,憤然道:“你是在質疑母妃?當年母妃深得先帝寵愛,你自然也母憑子貴,除了她擔心你威脅到那病秧子,還能有誰?”

  紹崇顯沉默,這件事過去久遠,但從表面分析,母妃這話也有道理。

  可他心中總是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母妃,你有沒有想過,或許當年,加害我的另有其人,而那人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調撥你跟先皇后的關系?”

  一個原配,一個寵妃,關系本就十分微妙,因此他一受傷,母妃第一反應就是先皇后容不得她。

  可他若沒有記錯,先皇后是個十分軟綿嫻靜的性子,幾乎從不理會后宮這些紛爭,也因為其性格寡淡,所以不受先帝喜歡。

  但她自己反而不以為然,甚至是有些享受那種不用討好誰的自在生活,更不曾因為母妃受寵而刻意刁難。

  即便是后來的紹帝,其實也隨了先皇后居多。

  仔細回想這些年來,自己暗中蓄積勢力,精明如紹帝,不可能一無所知,可他明明知道自己覬覦皇位,卻從未痛下殺手,甚至帶了似有似無的縱容,這樣的一對母子,當真會對他下毒么?

  從前,他沉浸在母妃的恨意中,自然而然也將紹帝列為仇恨的對象,而今難得心平氣和將往事理順一遍,很容易就發現了諸多疑點。

  如若當年,并沒有發生那件事,他會不會就能活的輕松一點,不必將所有的時間浪費在皇權爭斗,而是可以做個瀟灑的富貴王爺,成為一個光明坦蕩的男子,心無旁騖去追求自己喜歡的女人?

  反正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隨時圖謀著大逆不道之事,婚姻于自己而言,也不過是爭權奪勢的籌碼。

  越想,越覺得自己這一生毫無意義,紹崇顯胸口發悶,起身再次一言不發往外走。

  狄太妃擔心他做傻事,再次攔在他面前道:“你要去哪?”

  “回府睡覺!”

  他有自己的府邸不差,但基本如同虛設,這些年為了跟紹帝作對,他都是刻意住在宮里,可今天,他忽然就不想住了。

  狄太妃不放心,給了玦鷹一個眼色,示意他好好跟著主子,玦鷹的的目光從地板游離到房梁,堅決不肯接收信號,主子不發話,他擅自跟隨豈不找死?

  氣的狄太妃心窩子疼,罵道:“你個死奴才!好好照顧你主子,若再害他受傷,看本宮不剝了你的皮!”

  玦鷹先小心看看紹崇顯,耷拉著腦袋道:“小人遵…”

  “還不走?!”

  門外一聲爆喝,嚇得玦鷹雙腿一軟,哪還顧得上回答狄太妃的話?

  做隨從久了,他自然知道,哪怕狄太妃要摘他腦袋一百遍,主子也自有一百零一種辦法救下他。

  可若主子要摘自己腦袋…

  他看一眼咬牙切齒的狄太妃,哼哼,她老人家怕不得磕著瓜子從旁叫好。

  紹崇顯嫌他出來太慢,抬腳招呼上去,玦鷹順勢一倒,委委屈屈的伏在地上,這倆都不是好惹的主,他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一下攤上兩個?

  紹帝今日情緒波動的厲害,此時也已經乏了,蘇小酒跟蕭景不敢打擾他休息,手拉著手從承天殿里退出來。

  “咱們的行李都還在客棧里,要不我們去取一趟吧?”

  方才她們已經答應紹帝要住在宮里,略有不同的是,給蘇小酒安排的寢殿換成了東宮偏殿。

  不過她頭一次來南夏,還是很想出去看看,所以借著取行李,順便出宮逛一逛。

  好巧不巧,就跟紹崇顯遇到了。

  紹崇顯心事重重,出了狄太妃寢殿便低頭疾走,還是玦鷹眼尖,率先發現了不遠處手拉手的兩人。

  雖然換了衣服,但那死丫頭的身形,他可是認的一清二楚。

  知道主子正惦記她,此時見她同一個年輕男子拉著手在宮中招搖,頓時憤恨不已。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這死丫頭好不知羞,竟公然與男子如此親密!

  最過分的是,兩人還故意走的極慢,牽著的手一蕩一蕩,生怕別人不知兩人有奸情!

  隨即想到男子身份,不由更加著惱,搶主子江山不夠,又來搶主子女人,搶就罷了,還跑到主子面前顯擺,實在罪不可赦!

  當下右手便握緊了劍柄,雙目更是恨不得將二人背影鑿穿。

  紹崇顯察覺身側之人的情緒忽然緊繃起來,疑惑的順著玦鷹目光看去,腳步便定在了原地。

  那個身量嬌小的宮裝女子…

  那她身邊的男子是?

  眼看主子身上殺氣越來越重,玦鷹趕忙道:“主子息怒,這里不方便動手,等出宮以后,小人定…”

  話未說完,就見紹崇顯已經斂起神色,大步朝著前面二人走去。

  負在身后的右手有些緊張的摩挲著衣袖,他倒要看看,那紹影究竟有什么好,能讓她一心認定,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懷瑾郡主,好久不見。”

  身后熟悉的聲音傳來,蘇小酒一下僵在原地,她方才可是偷聽人家母子倆說話了,難不成被紹崇顯發現,來找她算賬了?

  蕭景并沒真正與紹崇顯見過面,但在回頭的瞬間,便已經確定了男子的身份。

  誠如小酒所言,紹崇顯長的跟他很像,非常像。

  因為年紀差不過幾歲,甚至看起來比紹帝的相似度還要高。

  即便如此,他對這個一心算計自己跟小酒的人也沒什么好感。

  “七叔。”

  他側身擋在蘇小酒身前,語氣平淡的拱手問好,開口脆的兩個字卻險些把紹崇顯氣懵了。

  此時他也已經看清蕭景面容,竟與他有七分像,不過因為常年練武,又職業使然,蕭景比他多了些清冷剛毅的氣質。

  而他自小養尊處優,保養得當,連風都沒怎么吹過,比同齡人要顯得年輕些,所以雖然差了六歲余,兩人看起來倒似一般大。

  可光看起來沒用,或者就算真的一般大也沒用,血脈輩分真真切切擺在面前,他不想認都不行。

  “賢侄不必多禮。”

  紹崇顯皮笑肉不笑,目光轉向躲在蕭景身后的某人,心中莫名窩火:“酒酒,見到本王怎么都不打聲招呼?也太不念舊情了吧?”

  叫的如此曖昧,又在說到“舊情”二字時,故意挑釁的看向蕭景。

  周圍站了不少宮人內侍,蘇小酒老臉一紅,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罵,生怕他口無遮攔,當著眾人的面胡說。

  雖然她們什么都沒發生過,蕭景也不會相信他的誹謗,但吃瓜群眾們不知真相啊!

  她可不想第一天到南夏就被傳出桃色緋聞——“大淵和親郡主蘇小酒,玩轉南夏皇室,同時與叔侄兩人糾纏不清”?

  拉下俏臉,剛想澄清一二,結果卻是蕭景先開口了。

  他伸手,輕輕柔柔將她攬在胸前,看著紹崇顯道:“小酒,原來你跟七叔他老人家認識?”

  “噗!”

  蘇小酒差點沒反應過來,幸好及時捂住了嘴。

  只是因為憋笑表情十分扭曲:“一面之緣,曾在大淵宮中有幸見過…他老人家。”

  說著似模似樣的對著幾近暴走的紹崇顯福身:“侄媳見過七叔。”

  “好!你們,很好!”

  紹崇顯胸口似被人重重敲了幾個悶錘,幾乎喘不動氣,看著夫唱婦隨的二人,恨不得立時將兩人捏碎,最終卻只能甩手憤憤離去。

  走出幾步,又回頭道:“南夏民風淳樸,你們兩人尚未成婚,最好還是保持些距離,免得敗壞皇家形象!”

  “侄兒謹記七叔教誨。”

  “七叔慢走,侄媳不送。”

  眼見紹崇顯不小心踩到一顆石子險些摔了,玦鷹立刻手疾眼快將他扶住,卻被主子一把推開,冒著火星子走了。

  蘇小酒舒口氣,從蕭景懷里出來,仰頭看著他吐槽:“真是冤家路窄,出宮也能碰上他,不過看他氣得不輕,可千萬別再打什么壞主意。”

  當初在大淵都能把她從宮里劫走,如今在南夏地界,他若起什么心思更加防不勝防。

  蕭景一把將她攬回去繼續往外走:“放心吧,咱們不理他便是。”

  方才出門,紹帝暗中指了幾名龍隱衛跟隨,紹崇顯的人根本不是對手,不過怕小酒會覺得不自在,便沒有多說。

  南夏,顧名思義,處于大淵的西南方向,除了氣候溫暖濕潤,作物民風也多有不同。

  飲食偏甜辣,蘇小酒對飯菜吃不慣,倒是吃各色的水果吃飽了。

  意猶未盡的咂嘴走在回宮的路上,蘇小酒撫著明顯脹起來的肚子抱怨:“早知道還是應該回來自己做飯吃,水果太甜,吃多了容易胖。”

  “若真胖些還好。”

  蕭景捏捏她單薄的手心,蹙眉道:“女子圓潤些才好看,你就是太瘦了。”

  抱她的時候都不敢用力,生怕會折了她纖細的小骨頭。

  蘇小酒搖頭:“那也不能一下吃胖太多,我要循序漸進的胖,一點一點長肉,那樣才健康。”

  蕭景不懂她這些歪理,其實他更擔心的是,兩人馬上就要成婚,她這幅小身板一旦有孕,能否撐得住肚子。

  想起這些,不免又想到大淵那幾只團子。

  尤其墨鴻,那么小就圓滾滾的,只怕還在腹中時就已經是個大肉團。

  若萬一像皇后一樣懷了雙胎…

  頭皮一陣發緊,攬著蘇小酒的手臂也不由加重:“不行,咱們快些回去,還是要吃些飯菜。”

  只吃水果怕不是虛胖。

  蘇小酒沒想到一向老實的蕭景心里涌出這些彎彎繞繞,不情愿的拖著他的手臂道:“我真的吃飽了,咱們再逛一會兒吧?我看這里好多新奇玩意,想多買點給娘娘和殿下們帶回去。”

  還有兩個弟弟,她這次出來的太倉促,都沒能親自跟他們道別,正好買點什么禮物補償一下。

  他們大婚后還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大淵,蕭景能理解她的心情,于是點頭道:“也好,那就再逛逛。”

  出來時兩人已經換了尋常的衣飾,只是大淵和南夏的服飾多有不同,走在路上依然吸引不少目光。

  蕭景不習慣被人盯著看,對緊盯著她的目光更是不滿,見蘇小酒逛的不亦樂乎,又不好拂了興致,全程都冷著一張俊臉。

  路過一個賣雜貨的攤子,發現有帷帽,立刻買了兩頂戴上。

  他習慣穿玄色勁裝,此時戴上帷帽,更像話本子里行走江湖的俠客,路人投過來的目光不禁更多了。

  蘇小酒隔著帷帽的輕紗偷笑,說道:“你看這路上,只有咱們兩人戴了帷帽,豈不是更容易被人看了?”

  “無妨,只要看不到臉就好。”

  蕭景的聲音輕松了不少,接過她懷里抱的罐子掂了掂:“這是什么?還挺重。”

  “水果罐頭,大淵現在還不夠暖和,新鮮的果子還沒成熟呢,我給娘娘和孩子們多捎些罐頭解饞。”

  經歷一場寒冬,開春后不僅沒有水果,連罐頭都不好買了,娘娘還在坐月子,不吃點水果怎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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