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堅定的看向攝政王,撲通跪拜下去,朗聲道“王爺,小女與此人早就恩斷義絕,不會為他養老送終的,只怕要辜負王爺一片苦心。”
不等蘇世寧跳腳,攝政王已經瞪起銅鈴大眼,聲音比她還高“誰讓你給這不要臉的養老了?!這老小子在宮門口敗壞你名聲,本王不好親自處置,這才特意將他帶進來讓你發落。”
蘇小酒眨眨眼,她只道古人講究孝道,王爺是怕她如今新晉郡主,備受矚目,若不管生父恐怕被人詬病,卻不想是自己會錯了意。
當下拍拍裙子站了起來“嚇了小女一跳,還以為王爺跟那些酸儒一樣,會說什么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勸小女不計前嫌安置他呢!既如此,王爺隨便將他打發了便是。”
攝政王十分為難“本來是想打一頓的,總覺得畢竟是你父親,若不提前讓你知道知道,萬一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誤會”
蘇小酒不在意的擺擺手道“王爺想多了,將他帶進來都污了這地方,我只盼著他能被逐出京成才好,省的沒事就跳出來給人添堵。”
蘇世寧早在聽她第一句話的時候便氣炸了,如今見兩人若無其事的討論著怎么處置自己,好似談論天氣一般輕松,頓時惡狠狠朝蘇小酒撲過去“你個忘恩負義的臭丫頭!狼羔子都比你有人味兒!還想把我趕出上京,你想得美!”
結果只撲到一半,整個人便橫著飛了出去,撞在一顆梅樹上滑了下來。
攝政王收回右腿,看著呲牙咧嘴的蘇世寧罵道“你當面前站的是誰?是皇上親自冊封的懷瑾郡主!若敢動她一個指頭,便等著西市問斬吧!”
蘇世寧只覺胸腔里的骨頭都被踹斷了,卻還是掙扎著站起來,他不敢朝著攝政王撒野,便用手指著蘇小酒道“別說只是個郡主,便是封了公主皇妃,老子也是你親爹!你信不信,我這便出去告訴世人,你不忠不孝,為了貪圖榮華富貴連親生老子都不要了!讓天下人的唾沫淹死你!”
攝政王氣的胡子都飛起來了,他毫不懷疑這人會說到做到,一旦出去,便要抹黑小酒,于是遲疑的看向她“蘇丫頭怎么想?要不就隨便給他幾個銀子,逐出上京拉倒?”
蘇小酒冷眼站在蘇世寧面前,替原主有這樣不堪的父親感到寒心。
生而不養,為了花天酒地,將親生閨女賣掉,還不忘時時壓榨,這么多年,給閨女寫的信永遠只有兩個字——寄錢。
兩個兒子也是靠著原主的辛苦錢養活,還經常三餐不濟,連學都上不起。
一灘爛泥,也配為人父?!
如今見她得勢,敲詐不成便氣急敗壞,絲毫沒有一絲反省,豪不顧及她的死活,還敢指望她供養,簡直可笑!
她并非原主,更非圣母,對這種人,自然也并無半點同情,聽了他的威脅,笑的毫無溫度“你可要想好了,當真讓我供養你?”
蘇世寧以為她怕了,眼中現出一抹嘚瑟,小丫頭片子,跟他比終究太嫩。
口氣也不再那么沖,而是軟了眉眼笑道“爹將你養那么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從小是個好孩子,爹就知道你不會當真不管爹的死活”
蘇小酒打斷他的話“供養你沒問題,但是管你食宿,旁的一概別想。”
“啥?!”
蘇世寧剛要反駁,轉念一想,自己也不能逼迫太甚,今日她能答應供養食宿,明日就能供應自己真金白銀,于是生怕她反悔似的點頭“好好好,就依你說的,不過我外面還有二十兩銀子的外債,欠了人家一年多了,拖得太久總歸不好”
“無妨,我替你還了。”
蘇世寧頓時眉開眼笑,又道“那要不,你連同后面三十年的食宿費一并給我,也省的麻煩。”
蘇小酒道“欠銀我會替你還,食宿,我也會,放心,不麻煩。”
食宿?
蘇世寧喜不自禁,看來自己這一趟來還能收獲意外之喜,臭丫頭不僅愿意給他養老,還同意將他接去郡主府?
那他今后的身份可就真是大大不同了!
雖然有些擔心住進去以后出入不太方便,但怎么說也比自己住的那狗窩強!
窮困潦倒了一輩子,終于也能享受一下奴仆環繞的好日子了!
于是他忙不不迭答應道“沒問題!爹都聽你的!”
攝政王見蘇小酒這么快便改了主意,有些不太贊同,又覺人家才是正經父女,自己無權置喙,便黑著臉沒說話。
蘇小酒卻轉身看向他道“小女有一事要求王爺,不知方不方便。”
攝政王看著這心軟的丫頭嘆口氣“你說吧。”
蘇小酒回頭看看滿臉喜氣的蘇世寧,甜甜一笑,而后湊近攝政王的身側耳語幾句,攝政王先是一愣,隨后表情幾經變幻,最后強忍著笑意,一本正經道“既是郡主所托,本王哪有不應的道理?你放心吧,定安全將人送到!”
說罷負手走到蘇世寧身邊,捋捋胡子,意味深長的看著他道“真不知就你這貪子爛泥,怎么能生出如此冰雪聰明的女兒來!哼”
蘇世寧抱拳笑笑“王爺過獎,這丫頭打小就隨我,機靈!”
真是好不要臉 “如此,你便跟本王來吧!”
蘇世寧有些不敢,往蘇小酒身邊湊了湊“這你不親自送爹回去?”
蘇小酒不動聲色的往邊上靠了靠,說道“皇后娘娘剛剛生完小殿下,女兒還要貼身伺候,實在不方便出宮,只能委托王爺派兩個人送你去。”
“行行!你忙正事要緊!爹省的!”
至此為止,事情已經比他想象的大有進展,他總得懂得見好就收,否則一下鬧僵了,便是敗壞了她名聲又如何?自己還不是撈不著半點好處?
攝政王已經吩咐了手下過來,蘇世寧立刻屁顛屁顛的跟著那兩人往外走,眼睛還控制不住四處亂瞄,嘖嘖,不愧是皇宮,恨不得連塊路沿石都得是青花瓷的,富貴!霸氣!
想到自己今后依靠著閨女,也能躋身權貴,腰桿子立時挺的倍兒直。
直到確定幾人走遠,攝政王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震的枝頭老鴰都飛了“你這個丫頭,有意思,有意思!”
方才他還擔心丫頭到底年輕,對親爹狠不下心來,誰想轉眼就對她的操作五體投地。
那蘇世寧還在做著春秋大夢,殊不知自己將要去的地方,是大淵的天牢。
唔,管吃管住,還能防止他瘋狗一樣到處亂咬,再沒比那里更合適的地方了。
最主要今后再也別想去喝花酒,省的哪天染個花柳病,或者欠下巨款,真個連累她一起丟人。
她雖不是原主,卻占著原主身子呢!
攝政王噗哈哈哈!不行本王要先笑一會兒!
蘇小酒表示很無辜“小女說食宿,總不能言而無信,但吃什么住在哪,可沒跟他承諾,是他自己不問清楚,那只能當他是默許。”
行吧,希望他能在新環境里萬事如意吧。
“對了王爺,還得辛苦您跟底下人交待交待,讓他們看嚴點蘇世寧的嘴,什么方式都行,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
攝政王食指點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末了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淚,嘆道“放著這么好的閨女不好好過活,非要走歪門邪道,這牢坐的是一點不冤,行了,你伯母還在等著,咱們這便回去吧!”
“是。”
蘇小酒跟在他身后,走出幾步又停下,回頭看向早已空無一人的宮道,竟有淡淡傷感。
她第一時間便分辨出,那并非她自己的情緒。
“蘇小酒,那種人不值得你傷心。”
腳下忽然起了一陣小小的旋風,攜著幾片花瓣盤旋幾周,終又歸于沉寂。
陸夫人這次帶了幾個得力的嬤嬤一起進宮,娘娘有她們照顧,蘇小酒不必在跟前守著,揉著酸痛的肩膀走回住所,想到今天把蘇世寧這個麻煩精解決了,頓時又神清氣爽。
她早有預感這家伙是顆定時炸彈,不定哪天就要跳出來作妖,沒想到還沒抽出空去尋他,這便自己跳出來了,剛好省了她不少功夫。
蘇世寧大概是她穿越生涯中最后一個隱患,從今以后,終于能高枕無憂了。
大被窩,我來——“呃”
后頸忽然一痛,蘇小酒眼前一黑,便失去了只覺。
再醒來時,蘇小酒發現自己躺在一輛疾馳的馬車上。
未免打草驚蛇,她只將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隙,見一位錦衣男子正慵懶的靠在自己所躺的榻邊,手里托著本書冊,眼睛卻盯著腳下的炭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從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他清雋的側臉,蘇小酒心臟劇烈跳動幾下,是他?!
右手剛準備摸向懷間,男子忽然出聲道“醒了?”
聲音也懶懶的,轉過頭饒有興味的看著她“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嗎?一天一夜,本王還從未見過哪個女子這么能睡,像豬一樣。”
“你才是豬!”
蘇小酒憤怒的起身,卻發現渾身無力,聲音也軟軟糯糯,肯定是被下藥了!
這個卑鄙小人!
紹崇顯好笑的看著她張牙舞爪,伸出將她嘴角睡出的口水擦去“還說不是豬,睡得那么香,口水都流出來了。”
本想等著看她醒來一來驚恐的樣子,誰想這人睡得倒是踏踏實實。
初始以為是手刀砍的太重,還想著找大夫來瞧瞧,直到聽到她沉沉的打鼾聲,才知這小女子竟是睡著。
蘇小酒十分想為自己分辨幾句,以挽回她兇神惡煞的形象,但不得不承認剛才確實睡得挺香 這也不能怪她,最近一直預備著娘娘生產,又要抽空去照顧張姑姑,還要打理榮華宮內務,她已經好幾天都沒能好好睡一覺,實在是太累了。
某人淡定的將手上的口水擦在她的衣擺上,又從自己衣袖里拿出一把槍遞給她看“你在找這個嗎?本王見挺有意思,便借來觀賞了一番。”
麻蛋!
蘇小酒一把撲上去,想把槍奪回,卻忘了自己沒勁,身子晃悠幾下,竟倒在了紹崇顯的懷里。
馨香嬌軟的身體靠過來,紹崇顯不躲不閃,甚至還體貼的伸手將她接住“雖然本王長的十分俊俏,但姑娘也太心急了些。”
“你滾開,別用你臟手碰我!”
只一個動作便耗費了渾身力氣,蘇小酒艱難的從他懷中掙脫,咬牙道“把槍給我,否則你一定會后悔!”
“這東西叫槍?”
紹崇顯并不在意她的威脅,此時的她不過像只小貓咪,能有什么殺傷力呢?
“聽說這武器威力無窮,不過本王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到底是怎么個用法。”
他說完又變戲法一樣摸出幾顆子彈“這是裝在槍里的嗎?看起來大小跟槍口一樣。”
尼瑪啊!
那子彈她是放在貼身處的,這個畜生 如果眼神能化身武器,那她現在定是頂著把機關槍,狠狠把紹崇顯突突死!
“你想知道嗎?我演示給你看啊?”
她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陰測測的口吻讓紹崇顯打個冷顫,往旁邊挪了挪屁股“算了,本王還是自己研究吧。”
說完自顧自將槍舉到亮處,小心的拉動了槍栓。
蘇小酒冷汗都冒了出來,這個人渣,現在槍口正好對著她呢,這要是不小心走火 眼看他就要扣動扳機,蘇小酒立刻喊道“你為什么抓我?我與你無冤無仇好吧,雖說有那么一點點小矛盾,但是也不至于讓你殺人滅口吧?”
是為了得到手槍,還是知道了她與蕭景的關系?
若前者還好說,就算把手槍送給他,不懂工藝和材料,他想批量制造出來也非易事。
就怕是他已經知道了蕭景的身份,更知道自己同蕭景的關系,這次抓她是為了威脅蕭景。
她確實想知道原因,再就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
紹崇顯果然停下手中動作,轉頭看向她道“若本王只是單純對你感興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