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妮莎跳上去的舉動把藥師和柳都嚇了一跳。但凡妮莎卻是從袖子里甩出一把匕首,從鱗片間隙中直接刺了進去,穩住了身形,緊跟著將弓掛在后背,單手按到了王的頭上。
二階神術“焚燒”!
大火很輕易地點燃了王鱗片上的黑色物質,凡妮莎也一個翻身從王的身上滾落下來,連匕首也不要了。她又有些狼狽地翻滾了幾圈躲開王的亂踩,而后才站起身來,拍了拍手。
從頭部直接點燃的火焰已經幾乎剝奪了王的全部生命力,它最后的掙扎也只是原地瘋狂蹦了幾下,試圖將自己團成球來熄滅火焰。但法術點燃的火焰哪是這樣可以撲滅的?只是幾十秒,王就倒在地上抽搐起來,很快就不動彈了。
“哦,她是看到我剛才用火焰對付它有效,所以就有樣學樣了?”柳頗為驚訝的看著凡妮莎,“你是救世樞的?想不想到葬逝樞來謀個差事?”
“去去去,你們那里不都是從小培養的,還要從別的樞機挖人?”藥師瞥了這當面挖墻腳的家伙一眼。
“那是戰斗職位人員的要求,我們的文職也是可以吸納新人的,何況凡妮莎的年紀也剛成年,前途遠大嘛…”柳笑瞇瞇地回答道。
藥師沒回答她什么,她很清楚凡妮莎是不可能改換門庭的。
而維羅妮卡那邊的戰斗就顯得漫長了一些。
她與后的戰斗只能說穩扎穩打,通過自己敏捷的身手回避開后的動作,然后用釘頭錘砸擊對方的頭頸位置,她根本沒有使用任何神術,而鈍擊也不會像刺或者砍一樣被鱗片擋住,花了十多分鐘的時間,維羅妮卡就這樣耐心地一錘錘將后砸得逐漸動彈不得,最后連腦漿都從眼睛里面砸了出來。
這個效率比起凡妮莎就低多了,但維羅妮卡只是衣服微臟,與凡妮莎一身土灰的樣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兩個人倒是不在意,互相為對方干掉了怪獸而擊掌慶賀了起來,藥師和柳看到這一幕卻有點不好評判。
“從戰斗上來說,凡妮莎無疑更有天賦一些。”柳開口道,“她是個優秀的戰士,敢于冒險,甩神術也毫不猶豫,這是必要的素質。不過維羅妮卡…”
“她適合當領隊。”藥師說。
維羅妮卡的穩定能夠控制住場面,這是個很不錯的性格,雖然這會導致很多良機被錯過,可救世樞的宗旨就是但求無過,維羅妮卡的做事風格實在是太符合要求了。
“不好說…葬逝樞需要能夠迅速決斷行動的人。”
“維羅妮卡的決斷很迅速,她就是下定決心去磨了而已。”藥師回答道。
不過戰斗既然已經結束,兩人也最多是聊一聊,她們都沒有真的讓維羅妮卡和凡妮莎現在就接觸教會高層事務的想法。那種事還是去紫羅蘭城當面學習最合適。
藥師撮起一把火將所有尸體再次點燃起來,隨后四人就離開了這片區域,追車隊去了。
車隊的行進速度一點都不快,四人很快就追了上來。而焚燒尸體升起的煙霧也早已被車隊眾人看到,他們的神色各異,不過在這片荒原上還是都沉默不語,沒人說話。
索恩神父倒是滿面笑容地迎接了她們,他對于四個人的成功歸來并沒有什么疑慮,只是開口問了凡妮莎那一身灰土的原因。不過在了解了情況后也沒說什么,只是讓凡妮莎自己洗干凈。
之后的行進路上就就沒有出什么問題,到太陽偏西的時候,索恩神父立刻停下了車隊的行進,找了一片不算是特別多紫黑色地塊的地方開始扎下營地。
由于是夏天,而且還沒進雨季,索恩神父就沒準備什么營帳,只購買了大量便宜的麻布,加上一些木棍簡單一支就是個棲身處了。跟著的流民們原本就都是靠手藝吃飯的,就算不會的,這么些天在索恩神父的“互相學習”要求下也都會了,迅速搭建好營地之后,索恩神父派發食物,安排守夜隊伍,一切井然有序。柳頗為有興趣地看著這一系列安排,不過藥師可沒時間再跟她聊了,維羅妮卡和凡妮莎已經幫她支起了大鍋,一鍋藥湯是進入荒原之后每天必備的,以免這些人后來生病。
一番忙碌,很快就到了夜間,哪怕夏日的白晝更長也一樣。人們吃著分發下來的食物,那面包粗糲,湯水寡淡,但終究是一頓熱餐,人們也終于從那沉默中開始恢復,互相聊起天來,這個營地也逐漸變熱鬧了不少。
藥師讓維羅妮卡和凡妮莎開始分裝藥湯。千人的量可不是一鍋能熬完的,還得有人幫忙才行。那些人當中被索恩神父指派的頭領們都過來開始排隊,也互相嘀咕了起來。
此前藥師并沒有特別留意過這些人,不過這會兒倒是在他們的交談中聽到了一些消息。
索恩神父這支隊伍最開始沒那么多人。
跟著他背井離鄉的人大約是五百左右,這群人確實是因為被戰爭波及,當地領主又過于不行,還想強征兵役。這雖然屬于這個年代很多沒水平領主常用的伎倆,但是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教堂上。
中間過程這幫人也不清楚,反正索恩神父是絕對不可能同意兵役征到教會人員頭上的。消息出來沒過一天,教會的騎士就挨家挨戶問有沒有人準備一起走的,并定了個時間。趁著凌晨,索恩神父帶著整個教會連同五百來人就從領地跑路了,也沒人攔他們。
后來索恩神父就沿途收留一些他看得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有些技術在身的流民,他們也成了這里排隊的領頭人。不過很顯然,這些人的本事還沒到能給維羅妮卡和凡妮莎當老師的程度,所以受到的待遇也有限。
不過這幫人并沒什么怨言,反而對現在這種只要走路吃飯睡覺的生活很是滿意,在藥師加入之后,甚至不需要擔心生病問題——這實在是太美妙不過的事情了。
當然也有不太安分的人,可看看旁邊騎士手里的武器,這些人也不敢鬧太大的動靜,畢竟索恩神父執行起規矩來也是非常嚴苛的,蓋爾騎士揍起人來可是真揍。
在藥師將第三鍋藥湯分出去的時候,她忽然看到柳快步走了過來。
“維羅妮卡,去問下柳什么情況。”她吩咐了一句,維羅妮卡就走了過去,跟柳低聲交談了幾句,隨后便回來了。而柳則是急匆匆地從旁邊走過,往隊伍后方去了。
“老師,柳修女說她感應到了有人的氣息正在靠近,要快點去看一下情況。”
葬逝樞的一階神術“生物探測”確實可以探查到附近的生物,不過能作用的范圍沒有這么大,所以這應該是二階的“獵人標記”?
很謹慎的做法,畢竟連藥師都沒想過這鬼地方居然還會有人,要知道像這隊人這種想要橫穿荒原前往白塔鎮的隊伍,一個月都不一定有一支。在沒有足夠的各類保障情況下,穿越荒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凡妮莎,最后這鍋你來熬。”藥師直接把旁邊負責分藥的修女給拉了過來,鼓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后自己也跟著柳的腳步往隊尾去了。
夜晚的火光讓黑暗處更加黑暗,沒等藥師靠近,柳已經一個光亮術甩了出去,將營地外圍直接照亮,也將那些悄然靠近的人顯影出來。
看到那些人的時候,柳的眼角微微一抽。
“喂…藥師,你們救世樞的醫學檔案比我們齊全,歷史上有沒有出現過人變成怪獸的情況?”
“怪獸本來就是瘟疫使徒為了方便將瘟疫傳染給人制造出來的東西,如果能直接感染人,還費那個精力把他們改成怪獸干什么…又不是隱蔽得認不出來。”
藥師瞇起眼睛,看著那些匍匐在地面上,身上長滿鱗片的“魚人”。
這些人的樣子并不是“魚群”這個瘟疫的感染癥狀,救世樞詳細記錄過那一次的醫療救援過程,該瘟疫下所有變異分支均已明確列示在檔,感染“魚群”皮膚表面會出現紫色裂痕狀血斑,深度感染下會開始發熱、皮膚潰爛、產生幻覺,無論是哪一種分支下,一旦進入爆發期,都會完全脫力,連起身都做不到,更不要說大晚上的摸到營地附近了。
“去看看。”藥師捏了捏手指,柔和的光輝將兩人籠罩,二階神術“除穢”,也是此前索恩神父在見到她的時候釋放過的神術,是常用于對付未知病癥的手段。
兩個人離開了營地范圍,那些魚人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兩個人。他們紛紛齜牙咧嘴地發出了滑膩的吼聲,同時也在悄然后退。
光照之下的魚人數量至少有二十只,如果考慮到這是一個族群,那恐怕背后的數目至少也是十倍。只是在荒原之上,從未有人聽說過有這樣的種群存在。
“會不會是新的瘟疫使徒干的?”柳問道。
藥師點燃了一支藥煙,讓煙霧向那些魚人飄散,但魚人們并沒有對煙霧產生多少反應,這更加確定了這些人并非瘟疫感染者的身份。
“瘟疫傳播的最終目的,是讓瘟疫大君的‘恩惠’播撒到世間,從而間接控制這個世界。沒有智慧的野獸是無法受到恩惠的,只有人可以,所以瘟疫使徒不會花那個力氣將人變成怪獸這種耗材…”
“但如果他們認為將一部分人變成耗材也無所謂呢?”柳沉聲問道。
“…先不要妄下決斷,我們看看這些人是怎么回事。”
藥師向一個魚人靠近,她的動作很輕柔,那個魚人也沒有太過畏懼的樣子,往后退了幾步之后就沒再后退了,反而是在她靠近之后蹲坐了起來。
“關節部分已經產生了嚴重病變,導致更適合四肢爬行的行動方式,頭部…”藥師循著光球照下的亮光,看了看這個人鱗片密布的臉龐,“眼皮部分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明顯的泡膜以保持眼部的濕潤。”
但這也導致他們的眼睛看起來很大,仿佛鼓出來了一樣。
“鼻子、嘴巴保持著人類的外觀特性…哦,他沖我齜牙了,牙齒中的一部分變成了犬齒,沒出現腮之類的器官,所以他們實際上并不是真的魚人,沒法在水中長時間生存。”
藥師仿佛向柳介紹一樣,一點點說著這些人類體表出現的病癥,而柳的回應只有沉默。
在觀察完畢后,藥師便對眼前的魚人開口問道:“你會說話嗎?還是說除了吼聲,你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
魚人嘰里呱啦地發出了一陣復雜的吼聲。
“我應該可以理解為,你聽不懂我說話,但你們有自己的語言系統?那——”
就在她準備問下去的時候,魚人們忽然一陣騷動,隨后紛紛讓開了道路,形成了一條明顯的路徑。
一只體態明顯比其他魚人大了半圈,渾身肌肉壯碩到要爆炸的巨大魚人,沿著魚人們讓開的路走了過來。
“火光,你們…”那大個子魚人用半生不熟的語言,走過來的時候就在嘗試開口了。藥師見狀,便點了點頭:“營地之中的火光是我們的。”
“不,白日,火光,巨響。”大個子魚人向身后指了指,“你們,殺。”
藥師聽明白他說的是什么了,于是點了點頭道:“白天我們的確在此清剿了一批怪獸,那么對你們有什么影響嗎?”
“教會?”魚人口中忽然說出了這個單詞。
這就有些新奇了,這種專有的名詞可不是單純生活在荒原上的野人可以得知的,和那些簡單的詞匯不同。
“是的,我們來自于教會之下。”藥師點了點頭。
“我們,教會,跟隨。”魚人比劃了一下,那張布滿鱗片的臉上肉眼可見得多了一絲激動,“母親,教導。我們,活著,教會,跟隨。”
“母親?她在哪里?”
“地下。母親,死亡。”魚人雙手拍了拍地面,“教會,新的,母親。”
柳開口道:“我們恐怕要去這些魚人現在的家看看。他的話不可全信,教會這些年也試圖解決此地的荒地問題,來過不止一兩回,怎么之前就沒有魚人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