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百。
數字的命名,其實陸凝已經有所察覺了,不過她也不需要提出來,有更多人知道應該怎么做。
“倒是能找到,不過你們也知道…在店或者公司名字里加入數字這種行為實在太正常了,光是一開頭的各種商店銅方鎮搜一下就有五家。”盧江洋有些為難。
“不需要,只要知道有聯系就夠了。”許彤低聲說,“拔出蘿卜帶出泥,我們選一個去鬧一場,不信逼不出幕后黑手來!”
“這也太莽撞了吧…”燕子丹小聲道。
“莽撞?別和我說你們跑了這么多地方,一點自我防御能力都沒有。”許彤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從衣袖中抽出一根骨針,“我已經受夠了這種被人擺弄的感覺了,也該讓他們感受一下被反撲的痛苦了吧?那些拿人命不當一回事的混蛋!”
“別沖動…”彭大師拍著肚子說,“這里…需要求生…冷靜…”
“我們不能等到天亮。”許彤看了彭大師一眼,“你們都能察覺到吧?這座鎮子正在發生可怕的變化,現在還有時間等待嗎?等到天明,這個城鎮會發生什么?每個地方大概都會變成一片鬼域!我們還想在那樣的環境下隨意走動,只會難上加難!”
“既然如此,我同意李文玥說的那個八里工作為優先查看的地方。”盧江洋說,“林元這個人作為目前唯一的重合點,又是在八里工擔任更加顯眼的職位,那么那里更加緊要應該是沒錯的。何況社長也是去應聘了才出事的,總該搞清楚群里如今的鬼社長究竟是什么來頭。”
盧江洋的話語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同,包括許彤也同意了這個。
“但是,至少讓大家稍微養一下精神。在太黑的天色行動對我們其實更加危險。”龍天罡說,“稍微休息,早晨六點的時候我們一起前往八里工,這樣如何?”
“沒意見。”燕子丹打了個哈欠,“確實挺累的…”
距離六點只有不到兩個小時了,這樣的休息其實也起不到太多作用。陸凝干脆找了個床位稍微閉上眼睛養神。
迄今為止的矛盾和謎團,眾人冒死留下來的遺言和線索,這些匯集在一處,陸凝已經知道這就是這個場景最終的核心問題所在了。她只差一個最終的證據。這個證據或許就在八里工——應該就是在八里工,不過她同時還得做好準備,想要得到證據恐怕要付出非同一般的代價。
寧夜衣…應該在這個場景里。陸凝想了想,盡管和她從不同的地方出發,不過同時領取進入同一個場景的概率非常大,現在寧夜衣也許就在一同進入銅方鎮的這些人了,也許…
需要賭一把嗎?
挺虛無縹緲的,陸凝不太敢賭這件事,她完全相信寧夜衣,卻分辨不出來寧夜衣是哪個人,這次的規則完全阻止了游客之間的互相交流,甚至想像魔導書的時候那樣暗示都做不到。
自己手頭現在能夠使用的籌碼數量也并不是很多,如果她能發現得早一些,也許能在接龍故事里安排一些更多的東西給自己提供便利,這個集散地提供給游客的最大助力。不客氣地說,那位不知名的孫勝昔做到的其實比自己還要好很多。
思索著,她就陷入了睡眠,淺度睡眠只能稍微恢復一點精神,不過對她來說也足夠了,不過周圍的大學生們顯然還不太適應——有時候睡得短不如不睡,說的就是現在,好幾個人都流露出了一種頭痛的神情。
但是六點了。
沒人對最終決定的行動目標提出什么異議,祁旭剛拉開了工廠的門,眾人都看過了地圖,從這里前往八里工,不出意外的話也就是十五分鐘的車程。
啊…不出意外的話。
外面的霧氣似乎更加濃重了,而且隱隱有一種腥味,像是魚蝦市場的味道,卻也有些微妙的不同。眾人沉默地上了車,由于有了統一的目的地,沒有必要全都走一起,各自駕車便出發了。
開車的時候,車里也很安靜,只有鄧知意時不時的哈欠聲。這位姐姐的神經也是夠大的,對于眼前的危險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如果是辛宓和龍天罡,不是因為銅方鎮的原因大概不會這么執著到底吧。
“燈光…昏黃啊。”鄧知意打完哈欠瞥了一眼窗外,無聊地說,“這座小鎮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嗎?真不像樣啊。”
街頭的路燈都是昏黃的顏色,在這樣的燈光下,隱隱可以看到一些灰黑色的,如同火柴棍一樣的人影在街上茫然地走動著。眾人幾乎是心照不宣地無視了這些不明生物,就連討論都不會說一句,車也筆直地開了過去,沒有停留。
另外三組人已經看不到了。
天空沒有一絲變亮的感覺,雖然冬天確實天亮比較晚,那也是看得到天色變化的。周圍的光線令人仿佛身處異世界,陸凝踩停住了車,轉頭問道:“你們誰精神還不錯,和我換一下,現在我的狀態怕開車出問題。”
“那就我來吧。”龍天罡說。
陸凝下車,空氣里的霧氣濃重得就像是泡在水里一樣,她和龍天罡換了位置之后稍微抹了一下頭發,上面已經濕漉漉的了。
車輛再次啟動,很快便離開了這片詭異的區域。
下一片街區是比較現代化的,然而狀況卻更是令人不安,靠近公路的所有店鋪門外都閃爍著綠色的霓虹燈,路燈全都熄滅了,但在燈柱下方的地面上都有一些融化的白蠟燭。一些“人”站在街道旁邊,用緩慢的動作揮著手,龍天罡一點都不敢停下車,也不理這些似乎在攔車的“人”,繼續加速。
每一片街區都分外詭異,這里仿佛已經沒有什么正常人存在了。行走在街道上的鬼住民令人不寒而栗,十幾分鐘在此時此刻顯得尤為漫長,就在距離八里工的寫字樓還有一條街的距離時,車忽然震蕩了一下,然后向前緩緩滑出一段距離,在龍天罡的控制下停住了。
“怎么了?”辛宓問道。
“熄火…奇怪。”龍天罡試圖重新打火,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再次啟動。
“下車。”陸凝閉目養神了一會也從剛才那種視覺污染中擺脫了出來,她望向窗外,這條街道其實已經在八里工所屬的那個街區里了,屬于一片半新不舊的地段,比之前那幾個倒是強多了,只是路燈燈光昏暗一些,沒有什么特殊的鬼怪逛街。
霧氣依然那樣奇怪,下車后不久就會讓身上產生黏糊糊的不適感。陸凝伸手撥弄了一下,白環沒有反應,不過霧氣卻仿佛被撥動了一般。眾人紛紛取出了自己的防身武器,段燁甚至非常豪氣地拿出了一沓紙符塞給了周詩蘭。
“段燁,現在這個時候,有些事我們就不要瞞著了。”陸凝看了看段燁的行為,說道,“我注意到你對那個彭大師有些…意見?這里沒有外人,不如就在這里說清楚。”
“那家伙是個山精。”段燁冷笑了一聲,“山精野怪,我不能說全部,但九成九是絕對不會幫人的,凡是幫人,必有陰謀。只不過他身上確實沒沾染什么孽力,不知道是道行高自己給消除了還是沒做過什么惡事,我就先忍了。他肯定也差距到我這個道士了,我就提醒你們一句,萬一落單碰到那個精怪,都警覺著點。”
“明白了。”辛宓應道。
穿過這條街道,右拐,就能到達八里工笑容服務的寫字樓。理論上,在這個接近六點半的時候,應該有一些習慣早起或者不得不早起的人出現在路上了,可街道上依然一個人都沒有。
八里工的寫字樓也是工作區,周圍有一些別的小公司或者小生意的,此刻都是關門狀態。陸凝查看了一家早點鋪子,這里確實沒有任何人過來開門營業的跡象。
“太奇怪了…雖然這里本來就是個奇怪的地方。”她喃喃道。
“想那么多,也不如直搗黃龍!你們那些同學倒是沒來啊,看來我們是第一個。”鄧知意很得意地說道,她拎著骨刀第一個走過轉角,就在這一瞬間,眾人都聽見了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鳴叫。
耳朵微微一痛,陸凝驟然感覺自己失去了聽覺,她也沒有驚慌,立刻握緊命運鋸齒沖向了轉角處。她立刻看到了鄧知意那邊出現的一個披頭散發的婚紗女人,骨瘦如柴的雙手上各自拎著一把沾血的菜刀,正在以一種幽靈般的滑行姿態沖向被阻斷聽覺后愣神的鄧知意。
陸凝甩動剪刀,挑開了女人刺過來的菜刀,緊跟著順勢就將剪刀刺入了對方的胸口,一段白色的靈體立刻落入了符號槽內填充滿,但女鬼居然沒有消失,而是閃爍后退了一步,胸口被破開的洞緩緩愈合。
此時鄧知意也已經反應了過來,骨刀上燃起了綠色的光,她直接一個縱劈,光在地面砸開了無數綠色火星,半空中化為利箭沖向了女鬼,這次女鬼開始躲避了,顯然骨刀能夠對她產生威脅。
聽覺正在逐漸恢復,陸凝已經依稀能感覺到一些聲音了。
就在此時,從霧氣中亮起了兩顆紅色的燈,如同兩顆巨大的眼珠。一輛銹跡斑斑,又沾滿血跡的卡車從濃霧中沖了出來,正對著陸凝等人的拐角這里撞了過來!
陸凝和鄧知意能躲開,可是后面的人也還沒全都經過拐角。
就在這個瞬間,一圈靛藍色的雷霆在兩人背后展開,大約半秒之后,陸凝意識到那只是某種余威擴散,而真正的殺招已經以光的速度掠過了二人身側。
是段燁,他此刻掌心已經托起了一顆青紫色的雷球,自雷球中釋放出的電能已經貫穿了卡車前方的駕駛座,一瞬間整個卡車仿佛都被點亮了一般,發出白光,沖刺的勢頭也停在了半空中,緊跟著,開始化為塵土。
這一手讓眾人都吃驚了,他們不是不知道段燁是有本事的人,但能使出這種攻擊來連同行的周詩蘭等也始料未及。
除了陸凝。
她知道段燁一直在藏一些手段,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意圖。之前離開紅獄的時候,也是他按中標幫助才讓所有人安全離開了紅獄,否則哪有那么容易離開。
聽覺慢慢恢復了,那只幽靈一樣的女鬼已經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剛剛路過拐角就遇到了這樣的危險,不過也證明了這里確實有古怪,否則不至于安排這樣的“守衛”。
“我們找對地方了。”錢義朋點了點頭,“很好,看來這個八里工就是他們的大本營。”
“但是有新的麻煩啊!”鄧知意大叫了一聲。
“什么?”
眾人都走了過來,馬上知道鄧知意的意思是什么了。
轉過拐角之后,本來就應該能看到八里工那間倉庫改的寫字樓了,事實上也確實看到了,只是有三個。
左右前三個方向,完全一樣的建筑布局,每一個中間都有一個八里工的寫字樓。甚至包括寫字樓兩旁的小賣部、餐館之類的也是一式三份完全一致。
“經典啊,鬼打墻。”辛宓掃視了一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區別。
“段大師?”陸凝回頭看了看這位剛剛大展神威的道士。
“…搞不定。”段燁已經把鞋脫了下來,甩了一下,結果鞋落在地上,居然鞋尖指天,根據眾人的經驗,這就是已經抵達了的意思。
“三個都是真的,或者都不是真的。至少在我所學范圍內,這三個沒什么區別。現在看上去只能憑運氣了,不一定是地圖原本指向的位置就是真的,提醒一句。”段燁將鞋穿了回去。
陸凝也拿這個沒什么辦法,段燁都無法分辨真假,自己這些人更是沒什么辦法了。
“那我們就一個個找一遍吧!”鄧知意大聲提議道,“你們還記得很多游戲里都會弄這種真假地圖的吧?一個個踩過去肯定能找到那個真的!”
眾人笑笑,這是個笨辦法,卻很實際。
“那就…從近的那個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