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另一端的楚劍庭和朱宏燁完全想不到只是看到遠方大火打開信封會發生那種毀滅性的星墜。
事實上在久久等不到所謂的“信號”之后,楚劍庭就有點失去耐心了,他并不是做得來這種事的人,尤其是他猜不透陸凝等人的意思。于是當看到遠方山谷中燃起大火的時候,楚劍庭便直接拆開了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查看。
那是血所繪制的字體,由寧夜衣控制液體的方式直接在紙上形成了文字。
當你拆開這封信的時候,你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
找個地方避難,因為當你拆開信時,也就意味著必然出現了什么明顯到你會將其當作是信號的現象,無論是什么,都有拆開信封的價值了。
信的文字由朗星的血所書寫,當拆開信的時候就會觸發,在此之前被陸凝“消失”的凝滯之龜的血也會出現并連鎖觸發,其功能是引發一場超自然星墜,姑且當作密集炮火轟炸來對待。
祝安好。
隨后就是狼狽的躲避時間,所幸星墜產生的沖擊還不足以摧毀不知道怎么建造的城堡,躲在某個房間就足以避難了。而對于這個任務二人倒也沒什么不好的看法,畢竟臨行前寧夜衣和陸凝仔細叮囑“這是為了防止有人窺視”才交給他們的,現在想來這么做才是真正的“防止窺視”的辦法。
這些隊友已經把明面上不透露任何信息做到了最好,也正是楚劍庭和朱宏燁喜歡合作的同伴。
二人也很快意識到問題出在塔樓那邊,之前在到處肆虐的血星落之后已經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于是他們迅速趕往了塔樓那邊。
很快便碰到了氣氛尷尬地走出來的陸凝和莫惜人,還有兩頭為難的莫憐人。
“陸凝,剛剛那是…你們怎么了?”朱宏燁話說到一半就察覺到了三人之間有些僵硬的氣氛。
“沒什么,你們兩個安全就好。現在你們就離開城堡,前往之前起火的山谷,在那附近找到趙晨霜帶領的隊伍,協助控制紅月儀式,另外不要忘了讓她給你們換掉身上的血。”
“等下,這里不需要我們了嗎?”楚劍庭微微皺了下眉。
“接下來的戰斗輪不上你們插手。”
楚劍庭的目光看過了陸凝,莫惜人和莫憐人。
“那莫憐人呢?”
“我會和你們一起離開,老實說我們這些還不明真相的就算留在這里也只能成為妨礙。”
莫憐人對于陸凝和自己姐姐的習慣還是蠻了解的。
“另外別忘了去找找生還者,月的垂死掙扎精確度相當低,至少有三四個人沒有直接墜崖。”陸凝補充道。
這個莫憐人也知道位置,事情交給三個人來做也讓人放心一些。
火光燃燒的山村當中,“烏鴉”們正在釋放最后的瘋狂。
十余名失去了行動能力的村民被捆綁在一起,然后一把火點燃,人們發出了興奮而惡毒的尖叫,此時此刻的他們與之前的村民們相比也沒多大差別。而“烏鴉”能夠百分之百覺醒特殊能力這樣的事實被愈發驗證的時候,更多的人也開始加入其中,發泄這些天留下的怨憤。
就在這時,距離火堆最遠處的一個人脖子上忽然出現了一把銀亮的尖刀。
“有敵——”
“睡吧。”
一只戴著皮手套的手按在了他的腦袋上,另一只手則握住了沒入他脖頸的刀柄,迅速一扭,立刻將喉管和聲帶一并割斷。
史宵朗將刀拔出來,在這人的衣服上順手蹭掉了血,將失去行動能力的軀體推倒在了一旁。
“兄弟姐妹們,開工了。”
他扯了一下軍裝的衣領,就這么大踏步明晃晃地向著火堆旁邊走去。
“是那些獵人!”
“前些天獵殺我們的獵人!”
“干掉他們!”
“烏鴉”對于新掌握的能力熟悉起來非常快,而迅速屠殺普通村民也幫助他們積累了很多信心,看到史宵朗只有一個人的時候,甚至只有兩個人撲了過來。
一個扔出一把沙土,瞬間化成了漫天飛刀,另一個抓起石頭丟出,石頭在空中越變越大,速度卻并不見減緩。
史宵朗腳下的地面瞬間裂開,他也立即消失在了原地。等到二人再次捕捉到他的位置時,他已經從兩人中間通過,將沾著血的尖刀從他們的頸部拔出了。
大部分人此時才意識到純血獵人和普通村民根本不是一個層面的敵人,哪怕他們住在同一個村子里。
這樣的事情在各處發生著。純血獵人們根本不進行組隊行動,每個人都在單獨鎮壓一片區域內的“烏鴉”。
慕紫蘭肅立在屋頂,伸手微微壓低了帽檐。她身上的衣服有許多火星狀的燒灼痕跡,那是一位能夠將空氣化為子彈射出的“烏鴉”所留下的杰作,不過這位在所有獲得能力的人中火力也能位列最前的人如今也已經倒在了距離她不遠的地方,和他的二十多名同伴一起。
所有這些人身上都布滿了可怕的彈孔,血流如注,如果不是因為詛咒的緣故恐怕沒人能活得下去。
“你們為什么要攻擊村子?”
相比于很多獵人來說,慕紫蘭的好奇心強了一些。
“咳,咯啊啊…”
一個趴在地上的人勉強發出了聲音,他微微抬起頭,目光中充滿了恐懼。
慕紫蘭的能力并不復雜,這些戰斗經驗極其豐富的人基本都能判斷出這是一項什么樣的本領。但這個能力決定勝負也就在一瞬間。
折射。
自身承擔所受傷害的一半為代價,將另外一半的傷害原樣返還給周圍范圍內的所有確定目標——注意,不是分擔,而是每人都受一半。
可以說,就在他們大肆向對方傾瀉火力的同時,就已經注定了自身的敗亡。而慕紫蘭作為這個能力的附帶,她專精于恢復,如今甚至衣服上的彈孔都開始被由虛化實的物質所填補了起來。
“我們…不想…死…”
那個人奮力說出了這句話,他的恢復能力也比旁人略強。
慕紫蘭聽了,便跳下房子,走到這個人面前站定。
“你不會死。”
她的語氣平靜中又帶著一些冷酷。
“你們殺死了那么多的村民,總要有人填補空缺,還有我們的空缺。”
“你,你說…”
沒等這人明白過來,慕紫蘭就一腳踢暈了這個家伙,隨后扭頭向遠方的城堡看去。
血紅的火焰燃燒于城堡頂樓,遠遠看去如同山頂巨大的火炬,在夜空下極其顯眼。同樣顯眼的還有天空中赤紅的月亮,以及另一邊山谷中逐漸綿延開來的烈焰。
“三姐,你們終于成功了嗎?”
無論互相之間看對方多么不順眼,陸凝和莫惜人依然一同走回了祈禱室的巨大鏡子前。
“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合作。”
“彼此。”
兩人冷冰冰地交談了一句之后,同時伸手,觸摸了那面巨大的傳送鏡。
接著,烈焰就將周圍包裹了起來,強烈的燥熱感一瞬間令人懷疑自己會被活活烤干,然而那血紅色的火焰實際上徒具其形,并不能真正地灼傷什么人。
“血不在這里。”
“星墜之后,他會去哪里?”
“紅月儀式依然在正常運轉,雖然作為受體的月已經死了,但這個儀式依然可以繼續干擾血,估計他并不想在月光下戰斗。”
二人都是心志堅定的人,很快便忽略了虛幻火焰給人的不適感,穿過已經覆蓋上了一層金屬殼的走廊,一進入工坊,所有火焰頓時一清。
倒下已經熄滅的煅爐依然還有點點火星,不過已經不足以造成燃燒了。礦石堆也在此前被熔化了很多,如今可以說是金屬和廢料的凝結塊。
排除了這一切已經和廢品差不多的東西,剩下值得一看的就是那個王座了。
陸凝走上臺階,來到了這個巨大的王座前。
她的頭部剛剛好和坐的高度平齊,這個巨大的王座由金屬打造,上面同樣極盡各種工藝描繪了很多花紋,光是看上去就花費了許多心血的樣子。而在之前的火焰燒灼中,這個王座也絲毫無損。
陸凝伸手扒著邊沿爬了上去,然后開始檢查和扳動座位上的圖案,不過一時間并沒有什么結果。
“他會去哪里?”
莫惜人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隨即便自己回答道,
“能躲避紅月照射——這樣的地方我們當然知道,不是嗎?”
“…月亮湖。”
不是那些魚人在外面制作的月亮湖,而是真正封存了夜之族“湖”的尸體的那個巨大的月亮湖。
“就在這座山里面吧。”莫惜人抱著胳膊,一臉看好戲的神色,“既然你都能弄出那么大的動靜了,為什么不想個辦法把這山炸了?”
“現在和我說這些閑話對你而言沒什么好處。”陸凝抬起頭,看向了王座之后由大量彩色寶石碎片拼湊出來的圓形鏡幕。
“能有一面,就可以有第二面吧…”
她跳上扶手,伸出手,盡量去觸碰這面漂亮鏡子凸起的鏡面。
隨后,她消失了。
莫惜人眉毛微微一挑,片刻之后便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
陸凝這邊則直接落入了一片已經略帶熱意的水中。她掙扎著從水中冒出頭,卻發現周圍已經被白色的蒸汽充斥,只能看見遠方一個燃燒的巨大身影。
血的那把劍似乎永遠留在了白熱化的狀態,被劍所劈砍起來的水直接汽化為了蒸汽,光是接觸就有燙傷的風險。所幸和他戰斗的三個都已經不算是人了,宿笙歌和程霧泠作為新生夜之族不會懼怕這點溫度,至于寧夜衣雖然身份上略微差了一點,但這樣巨大的水域面積足以彌補她的不足。
陸凝重新潛入了水下,無論血的火焰如何熾烈,也不可能將整片月亮湖蒸發,她現在并不需要加入那邊的戰斗,反而是需要快點找到湖的尸體!
避開戰斗中心,陸凝沿著湖的邊緣摸索。原本居住在這里的魚人如今已經一只都看不見了,這給她省了不少麻煩。終于,她找到了那個寧夜衣所說的“墓地”的入口。
順著入口走入,陸凝能夠感覺到空氣的熱度迅速下降,逐漸恢復了陰冷潮濕的狀態。很快,銀色的光出現在了陸凝的視野之中,她也終于見到了畫作當中那條湖面的巨魚。
這并非她所認識的生物,卻依然不能掩蓋其本身的美麗,相比惡魔一樣的血和外星生物一般的月,湖就是一只巨大的魚——哪怕“它”的側腹有一排閉合的眼睛,哪怕它的額頭上有五根依然在慢慢浮動的觸須,整體看上去依然非常和諧而具有美感。
在這條巨魚的腹部,那一排眼睛的下方,有數根透明的導管從體內引出,導管里是程霧泠曾經拿到的那種光華璀璨的血,這些血液正在注入一些魚泡狀的容器內。
這并非是陸凝的目標。
她低頭告了一聲罪,隨后踩著巨魚的身軀,繞向了被那個身體所阻擋的后方,應該是背鰭的位置。
那里被切開了一個十字形的巨大傷口,四根粗大的石針被埋在十字的四個端點,然后傷口用十分粗暴而簡陋的手法縫合,一根透明導管埋入了十字的交點,導管的另一端則完全沒入了旁邊的石壁中。
似乎是這樣還嫌不夠,圍繞著十字,周圍一圈銀色的鱗片被刮掉,露出了下方白色的皮膚。
“果然是這樣嗎?”
陸凝自語著,伸出手,從縫合不甚結實的傷口側探入,然后握緊。片刻之后,陸凝猛地將手抽出,一把污濁漆黑到甚至將周圍污染出一片黑氣的血刀被她從傷口中直接拔了出來!
“湖”的尸體輕輕抽動了一下,隨后陸凝的耳邊回響起了一聲滿足的輕嘆,那五根緩緩飄浮的觸須終于倒下了。
走下尸體的陸凝,微微端詳了一下手里血污的長刀。
那光是看上去就浸透了不祥的刀鋒,如今正在肆意散發著黑色煙霧,這些煙霧接觸到陸凝的皮膚甚至開始試圖向她的體內鉆去,必須保持著移動才不會被侵蝕。而陸凝試圖用各種血術附加在刀上時,那些血術都會盡數被黑色吞沒,一點不留。